高恆靜靜的站在院子當中,他已經站了整整一夜,初春的夜裡,寒意仍濃,他的髮辮和眉毛上都結了白霜,卻仍舊毫無所覺,面衝東方,就像一尊雕塑般。視線所及,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也是通州的方向。和珅將會從那裡下船,換馬入京。如果不能在和珅入京前將其截殺,他也別想結婚了,弄不好命都得丟。
即將入主軍機的喜悅早就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悔恨。他恨沒有在和珅剛剛發跡的時候早早解決掉他,他曾經有好多次機會的,只是都因爲輕敵而錯失了。
是的,在昨天之前,他一直沒有將和珅看成自己的對手,甚至由於高杞的關係,還動過拉攏的心思——誰又能夠想到和珅的官運如此的順暢呢?短短几個月就從一個一文不名的沒落子弟反客爲主,不但處處與自己作對,現在,居然成爲了可以威脅自己性命的存在。
“那和珅身邊有幾個富察府的高手,就連百花樓也不知道爲什麼對他青眼有加,派去那些人,能夠成功的截殺和珅麼?萬一他要是中途棄船,改走旱路呢?咱們的人還不撲場空嗎?”一個滿臉陰鶩的中年漢子一直默默的站在高恆的身後,太陽穴高高隆起,淵渟嶽峙,一看就是高手。
“要走旱路,一定得通過保定府,我已經通知梅臣了,沿途佈防,一旦發現和珅的蹤跡,就地格殺,”高恆的眉頭擰的過久,已經皺成了一個疙瘩,“蔡休啊,實不相瞞,我不擔心他走旱路,梅臣手底下的兵大多都是參加過金川戰役的老兵,再厲害的武功高手,對上強弩硬弓火銃也得打成篩子射成刺蝟,我只擔心派去通州的人,李平朱軍他們是和珅身邊那些人的對手麼?尤其是那個叫春梅的丫鬟,洞玄子那麼厲害的身手,還有仙法護身都被宰了……”
“國舅爺多慮了,如果光是李平朱軍,屬下還真不敢打包票,不過,不是還有薛漢正麼……”蔡休陰聲一笑,“他是魔門護法,一身左道功夫,十個八個屬下這樣的人都近不得他的身,又精通運毒之道,那纔是殺人於無形之中啊!”
“但願如此吧!”事涉自身安危,高恆對誰都不相信,如果可能的話,他還真的想親自去通州,眼瞅着將和珅宰了才能安心。只是他的身份,註定這樣的事情不可能親身參與,只能在後邊百爪撓心般煎熬。
不提高恆憂心似焚,也不提傅恆那邊暗中安排,單說從尤拔士那裡得了預提鹽引賬簿的和珅匆匆往京中趕,真是恨不得肋生雙翼,生恐誤了時辰,害得伍彌氏落入火坑之中。
日夜兼行之下,這一日終於趕到德州,剛剛初五,見時間還來的及,他體諒那些好幾天沒怎麼閤眼的船伕水手,吩咐拋錨,略作休整,一人賞了五十兩銀子,讓他們上岸買些吃食雜物之類,慕容和賽雪兒也趁此機會下了船,只有春梅和範雯雯陪着和珅。
春風拂面,帶着一股溼潤的暖意,卻也吹不散和珅面上的陰霾,他面沉似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京城的方向。
男要俏,一身皁。最近和珅喜歡上了黑色衣服,沒穿官服,一身玄色袍子罩在他日漸高大的身軀之上,配着一件鑲着暗金邊的馬甲,更襯的他膚白勝雪,貌比花嬌。
範雯雯默默的站在他的旁邊,真是越看越愛,也越看越心痛——她多想撫平他那一直微微蹙起的眉頭啊,她又多想潤澤他那有些乾裂的嘴脣呢!只是她不敢,她知道伍彌氏在和珅心目中的分量,在沒有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她連自己入京後即將面對的麻煩都丟到了腦後,只是默默的守在和珅旁邊,無聲的支持他。
她已經知道了鄂勒哲特上自己家提親的事情,心中即是彷徨,又是憂心。可是和珅從來不提,她也不敢問,有了那天早晨在船艙裡的再次親密,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和珅心目中的分量,“既然心中有我,善寶哥哥這麼聰明,一定早就想好了對策吧?他現在這麼煩心,我又何必招惹他呢?”
不過她畢竟少年心性,默默的站了許久,心中愈覺壓抑,忍不住開口道:“卿靖姐姐也是,善寶哥哥對她那麼好,咱們走的時候,居然連告別都不告別一下,就算高孟蟾當了江寧知府,她也用不着變臉變的這麼快吧?”
範雯雯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子,心直口快,沒什麼心機,肚子裡藏不住心事。卿靖沒有送和珅,她早就不滿,能憋這麼多天,已經難能可貴,此刻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一來發泄,二來也是想讓和珅轉移一下目標,不要老是擔心京中的情形。
只是她並不知道和珅與卿靖之間真正的關係,一下又戳到了和珅傷心之處。
和珅沒有說話,他理解卿靖的爲難:一邊是救她與水火之中,恩同再造的高杞,一邊是患難與共,歷經生死考驗的自己,換成他和珅,又能如何呢?只是話雖如此,人心畢竟自私,連最後一面都不來見,和珅仍舊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每每思及,隱隱作痛。
都是癡人啊!春梅端着兩碗蔘湯,恰好聽到範雯雯的話,看一眼和珅眼底那抹無法掩飾的哀愁,忍不住嘆息一聲,匆匆上前,一邊將蔘湯遞給兩人,一邊說道:“小姐也別埋怨卿靖了,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當初少爺救過她一命,恐怕在她心裡,早就真的拿少爺當成弟弟看待了,如此做,恐怕是有她的難處吧,你就別說了,少爺夠麻煩的了……”
範雯雯此刻纔看到和珅的表情,撅了撅嘴,欲言又止,終於嘆息一聲,不再多說,端着蔘湯輕啜起來。三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耳邊只有河水拍打船舷發出的嘩嘩聲,讓這初春的早晨顯得愈加沉悶。
艦板上傳來的腳步聲打破了沉靜,賽雪兒與慕容一前一後匆匆上船,由於步子甚急,踩的腳下木板咯吱作響,聽到人耳朵裡,牙都酸了,心裡更是莫名泛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什麼事這麼急?”和珅知道二人定是去德州百花樓探聽消息,見二人步履失了往日從容幽雅,匆忙問道。
“少主不好,尤拔士將賬簿給你之事不知道如何泄露了,京中傳來消息,他已經派人分赴通州與保定,準備沿途截殺於您呢!”慕容匆匆說道,雖然面罩黑紗,瞧不清她臉上表情,不過從她比往日快了許多的語速中,還是能夠體會到她心中的焦急。
“他敢截殺大臣,就不怕萬歲爺知道?”範雯雯一直在溫室中長大,英廉雖是大臣,卻從來不讓她沾染朝廷之事,對於官場爾虞我詐,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知之甚少,聞言大吃一驚,花容失色。
“我這封摺子一上,就是他人頭落地之時,命都快沒了,他若不如此行事才叫奇怪呢……”和珅一副早有所料的神情,接着眉頭微顰說道:“我還尋思呢,他高家藤纏蔓繞盤根錯節無孔不入,遲早得知道這個消息,必有一番作爲應對,如今看來,倒沒讓我失望……慕容,知道兩路派的都是什麼人嗎?”
“去通州的是他們高家的客卿,都是高手,兩個鷹爪門的叫李平朱軍,功夫應該與雪兒姐姐我倆不相上下,還有十幾名都是他們門下弟子,還有一個叫薛漢正的,乃是魔門護法,別看如今魔門勢微,他卻是曾經跟着昔年血刀老祖的人物,一身的旁門左道功夫,猶善用毒,江湖人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除非居士親至,否則就憑我們幾個,還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慕容說着,隨着她說話,和珅的面色愈加陰沉,賽雪兒見了,不忍他過分擔憂,匆忙道:“少主務須憂心過甚,居士對您寄予厚望,定不會忍心看着你去送命,定會親至通州,有她在,薛漢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話是這麼說,居士這麼多年不與人動手了,少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有那麼重嗎?慕容擔心的想道,張了張嘴,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麼說可以見到那個神秘的風雅居士了?”和珅一陣激動,卻不表現出來,而是淡淡的繼續問道:“保定府那邊呢?”
“駐保定府綠影的參將梅臣是高家的包衣奴才,曾經帶領手下兵士參加過金川之戰,乃是一員悍將,手下皆是悍勇之人,裝備精良,作戰彪悍……奴婢覺得,比較起來,還是水路安全一些,畢竟少主您不懂武功,真要碰上那些當兵的,說句難聽的,束手束腳之下,我們也無法護得您周全……”
聽賽雪兒如此一說,和珅陷入了沉思之中。四女以他馬首是瞻,見他不語,盡皆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會做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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