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藏着心事,雖然睡了過去,到底睡不踏實。猛然見燈花一炸,輕微一聲脆響,便將他吵醒過來,因驚了夢,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愣了會兒神,依舊沒有平復,索性披衣起牀,卻又將春梅驚醒了。
“甚麼時辰了?”春梅睡眼惺忪,昏黃的燭火下別有一番慵懶的韻味。
和珅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寅末時分了,離着天亮還早,你再睡會兒,我喝杯水就躺。”
春梅是和珅肚子裡的蛔蟲,看和珅神采奕奕,不像是起夜喝水的樣子,眼珠一轉,一邊起身穿衣,一邊說道:“少爺您也別想的太多,那武閣咱們能收攏自然好,實在不行,有一個鄭信也足夠,反正都是他們暹羅的家務,狗咬狗一嘴毛的事,值得你夜不能寐犯猜疑?武閣覬覦鄭信的勤王軍,鄭信想着武閣的親軍,咱們就來它個兩不相幫,讓他們狗咬狗去,您是‘天朝上使’,別管誰贏,都得拿上賓待咱們……”
說着說着,春梅突然收起笑臉,下牀趴在地上,耳朵貼在地面上仔細傾聽,再起身時,臉上已經是一片凝重,“好多人在往咱們這個方向來,該不會……?”
“能聽出多少人麼?”和珅心跳加速,蹙眉問道。
“具體說不清楚,最少也有一二百人,從步伐上看,應該都是訓練有素的好手,”春梅臉色鐵青,眉頭擰在一起,側耳又聽,貝齒咬着紅脣說道:“越來越近了,絕對是衝着咱們來的,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說着話,春梅飛快的套上外衣,襪子都沒來的及穿,丟下一句“少爺莫亂動,”門都沒走,提鞋跟穿窗而出。
如此興師動衆,武閣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和珅並不擔憂春梅的安危,擰着眉頭在地上來回踱步,琢磨着武閣的心思:這時辰,突然圍過來這麼多人,不懷好意是肯定的,他只是猜不透武閣究竟想幹什麼——軟禁自己?不太像,真要打這樣的主意,有的是比這簡單的方法,用不着如此興師動衆。莫非是要殺了自己?可是,他也沒有一定得殺了自己的理由啊。難道他就不怕得罪大清?
“什麼人?趕緊出來,不然老子就開槍了!”外邊傳來動靜,和珅聽出是董鄂虎的聲音,心說來的好快,一邊豎起耳朵傾聽,一邊飛快的穿戴整齊,不等春梅,推門走了出去。
“啪,”一聲脆響,就聽董鄂虎哎呦一聲,接着便是破口大罵:“操你孃的王八蛋,放黑槍算什麼本事,有能耐出來,”然後就是嘩啦啦拉動槍栓的聲音,緊接着“轟,”的一聲巨響,遠遠的傳來一聲悶哼。
還能開槍,說明即使受傷,問題應該也不大,這讓原本擔憂董鄂虎安危的和珅微微鬆了口氣,正要開口問話,忽聽另外三個方向也傳來槍聲,緊接着便是狙擊槍轟轟的回擊,夾雜着索倫等人扯着嗓子的高喊:“敵襲——有敵襲——保護大人——”的示警聲。
這個時候狙擊營將士住的地方門被打開,一個個全副武裝的狙擊營將士們從門內魚貫而出,還有從窗戶往外跳的,也不用和珅指揮,八個人分成四組,分別去支援站崗的四人,剩下則圍攏到和珅的四周,子彈上膛,擊錘打開,端着槍虎視眈眈的注意着四周。
察森本來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地方,靜悄悄的宰了和珅,萬想不到還沒等人們全部到位,就被人發現了蹤跡,還交上了火,不禁狠狠一拍大腿罵了聲廢物。
又想反正也暴露了蹤跡,索性大喝一聲:“強攻!他們就二十來人,速戰速決,不用留活口!”
有察森的命令,他的手下們不再隱藏行跡,一個個從暗地裡冒出頭來,瞄準高處狙擊營的將士們射擊,就聽啪啪之聲不絕,槍聲密集,如同爆豆子一般,很快就將四周守衛的狙擊營將士打的節節敗退,更有兩人在密集的槍彈中送掉了性命。
當然,在狙擊營的精準射擊下,察森帶來的人死的更多,只是他們是主場做戰,人數上佔有絕對的優勢,雙方對比懸殊,死的那些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饒是如此,一直冷眼旁觀的察森依舊暗暗咋舌,對於對手強大的能力感到震驚——這都是一幫什麼人啊?槍法怎麼這麼準呢?簡直是彈無虛發嘛。還有,他們手裡拿的又是甚麼槍?威力怎麼這麼大呢?多虧了老子帶的人多,不然的話,還真的不好拿下他們呢!
暗自慶幸之餘,更激起了他的好勝心,扯着嗓子吼道:“弟兄們聽了,給我狠狠的打,一個人頭賞銀百兩,殺和珅者,賞黃金千兩,美女五名,衝啊!”
察森手下都是他從軍中招來的具有豐富作戰經驗之人,久經戰火考驗,一個個的都是亡命徒,雖見對手火器犀利,槍法精準,仍舊毫無退避之心,現在又聽察森重金許諾,更是像打了雞血一般,嗷嗷叫着往上猛衝,一時間殺機更烈,士氣愈盛!
原本圍在和珅旁邊保護他的人也全部頂了上去,就連和珅,都衝到董鄂虎的旁邊,與兄弟們並肩作戰,卻依舊無法抵擋對方的進攻。不時有人中槍,原本二十來個人,能夠繼續戰鬥的已經銳減到十二個,情勢已經危急到了極點,也許用不了多久,大家就要全部葬身槍口,埋骨異鄉了。
四周都是敵人,黑暗中也看不出數量。槍林彈雨之中,饒是春梅這樣的武功高手,也是個束手無策,只能守護在和珅旁邊,一邊用小巧的左輪手槍射擊敵人,一邊保護着和珅的安全。
“慕容姑娘呢,怎麼沒見到她?”董鄂虎身中兩槍,都是擦傷,有一槍擦着臉頰而過,鮮血滿面,讓原本帥氣的他顯得十分猙獰。他是將門之後,熱血中流淌的全是殺機,子彈打在身上,彷佛不知道疼似的,早就打紅了眼。
打從戰鬥打響,和珅便沒有見到慕容,也自奇怪,只是一直沒顧的上細琢磨,此刻聽董鄂虎一問,順口說道:“大概是去找救兵吧,大家再堅持一會兒!”邊說話邊一槍撂倒一個端槍瞄着這邊的敵人,再次瞄準另外一個,扣動扳機時,擊錘空響,已經沒了子彈。
槍聲初起時,慕容尚在公爵府後邊的一處空地裡,她是來給熱氣球發信號,讓他們把大塊頭與獅子王它們送下來的。公爵府佔地甚廣,此處頗爲偏僻,不虞被人發現,發了信號以後,好不容易等來載有獅子王它們的熱氣球降落,尚不及跟大塊頭它們親熱,遠處便傳來了槍聲。初時還稀稀落落,很快就密集起來。
慕容一邊伸手安撫因爲槍聲有些暴躁不安的獅子,一邊側耳傾聽遠處的動靜,很快面色大變,衝操控熱氣球的飛軍士兵說道:“不好了,槍聲是從少爺那邊傳來的,我去看看,你們見機行事。”說罷縱身躍上大塊頭的後背,輕輕一夾它的肚子,飛快的躥了出去。
都是跟着和珅出來的,和珅若是出點岔子,大傢伙也就別想回大清了。飛軍士兵不敢怠慢,連忙撥動開關,加大火力,駕駛熱氣球飛了起來,卻未升的太高,而是保持在四五十米的高度,順着槍聲響起的方向飛去,同時向高空中用火光發信號,示意他們降低待命。
大塊頭與熱氣球的速度相仿,幾乎同時趕到外圍,正是和珅他們彈藥不足,最爲關鍵的時刻。
和珅本來有些灰心,忽見遠處熱氣球飄過來,頓時大喜,“弟兄們別慌,咱們的援兵來了,春梅,給他們發信號,投燃燒?彈!大家也別愣着,瞄準敵人的頭目,爭取槍槍給老子爆他們的頭!”
大家也看到了熱氣球,蒙在頭頂的死亡陰雲一掃而空,重新打起精神,伏在各自找到的掩體後邊射擊敵人。
現在還沒有無線電,與熱氣球交通信息,除了用信鴿之外,自有一套方法,雖然無法做到事無鉅細,簡單的命令卻可以準確下達,絕無差錯。
屋檐下就掛有燈籠,春梅一聽和珅下令,一個縱身過去摘下一個,舞動着衝空中的熱氣球下達了命令,少頃,便見一個個燃燒?彈從熱氣球上滾落下來,準確投遞到敵人中間,熊熊大火沖天而起,頓時將敵人隱藏的陣地變成一片火海。
敵人一片大亂,叫嚷聲,哀嚎聲,痛呼聲,淒厲刺耳,如同地獄,再也顧不得理會和珅他們,被烈火點燃的慘呼待死,僥倖逃脫的四散而逃。
察森從來都沒見過熱氣球,眼見得即將成功之際,居然天降大火,擡頭一看,居然是三個冒着火光的巨大球狀物體漂浮在頭頂,頓時大驚失色,還以爲是地獄跑出來的魔鬼來幫助和珅,心驚膽戰之餘,再也顧不得武閣的命令,撒丫子就跑,連自己的手下都顧不上管了。
飢不擇食,慌不擇路。察森帶領的人馬此刻都是同一個心思,沒頭蒼蠅一般亂撞逃命,跟頭流星,摔倒了連土都顧不上拍打,只恨爹孃少生了一條腿,只怕地獄之火不長眼,被無常鎖去了性命。
莫看察森五短身材,跑的居然比兔子都快,眼見離着火光越來越遠,猛聽一聲獅吼,就覺勁風撲面,一道黑影斜刺裡撲出來,心膽俱顫,連忙側身,讓看了黑影,還來不及慶幸,便聽耳後風向,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肩膀一沉,連忙回頭,藉着微弱的光芒,發現身後居然是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嚇的眼睛一番,居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