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從曹雪芹家出來,回城的路上福康安不停的問善寶那曹雪芹到底是什麼病,善寶卻笑而不語。不是他故弄玄虛,實在是他也不敢肯定那高恆究竟是無意還是故意。
光是高恆,不過是一個即將被開刀問斬的二牌兒國舅,善寶還真的沒將他放在心上,就怕將他得罪慘了,給令皇貴妃心裡留下壞印象——前兒被逼無奈,已是將她得罪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現在,他卻不能去主動招惹了。
加上這京中人際關係盤根錯節,錯綜複雜,到現在他還沒有弄清,這才裝神弄鬼,絕不敢將心中的猜測公之於衆——那袁枚和傅恆是故交,說起高恆的時候,也是交口稱讚,誰能肯定他和高恆走的就一定比傅恆遠呢?
福康安心癢難耐,不過善寶打死了不鬆口——倒不是不相信福康安,他只是愛看福康安這吃癟的樣子——倒也拿善寶沒有辦法。
到了城裡,已是未末申初,善寶本要福康安將自己送回家,他卻不聽,非要讓善寶去自己家裡轉轉。善寶想着傅恆夫人“滿洲第一美女”的名頭,腦海中憶起芳卿的面容,不禁點了點頭,不再推辭。
與福康安認識時間也不短了,除了今早在富察府打了個冒旋,善寶還從來都沒進去過呢,到了門前照壁,兩人滾鞍下馬,墨林早就等在門口,飛跑過來,一邊跟善寶請安,一邊將馬繮繩牽了過去。
“兩位爺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府裡都快鬧翻天了!”
“嗯?誰敢來我家胡鬧,吃了熊心豹膽不成?”福康安將善寶帶了過來,原本心中得意,此刻聽墨林如此說,不禁大怒,挽袖子就往院裡闖。
“好我的三爺哩,這人咱們可惹不起,再說,他也不是來找咱家麻煩的,而是尋善寶大爺的,你們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得出城去迎你們了。”
“找我的?誰呀?”善寶一愣連忙問道,心中將所有自己認識的人過了一遍,卻想不起誰的膽子這麼大,敢來這相爺府折騰。
“還不是和親王爺,說您忽悠了他,要找您算賬呢!”墨林說道,語氣中有些擔憂,還有些好奇。
“噗,”善寶忍俊不禁,笑出了聲,猶似春花綻放,倒把正想問他的福康安看的一呆,就聽善寶道:“原來是他啊,這些日子我家那些親戚都快把我忙暈了,倒真的忘了他,走吧,我去見見他。”
墨林看了看福康安,吐了吐舌頭,心說這善寶大爺牛啊,連和親王爺都敢忘,就不知道他答應了和親王什麼,值得這大清第一號王爺如此大動肝火,興師動衆?
“臭小子,你還敢露頭啊,信不信老子將你丟到永定河裡喂王八去?”弘晝坐在前院正廳裡,翹着二郎腿喝茶,一見善寶,噌的就站了起來,立眼橫眉說道。
在他下首,一名中年美婦打橫坐在椅子上相陪。廳中角落裡,還蹲着兩個丫鬟,手裡拿着剪刀蠟燭等物,不知在忙碌什麼。
善寶沒有理會弘晝,倒是先打量了那中年美婦幾眼,見她穿着玫瑰紫色裙子,外套一件藍色小風毛馬甲,一雙半大不大的弓鞋露在外頭,相貌與那許芳卿有些相似,卻比其多了份華貴雍容之氣,加之五官組合的比那許芳卿要好,就顯得漂亮的不像樣子——有些像後世大陸某位姓馬的影視天后,雖然上了年紀,渾身上下卻比那些青澀的年輕女子多了份成熟的韻致。
尤其是她那眼神,春水一般飄來,勾人心,攝人魄。善寶被她看的一陣迷糊,咕咚嚥了口吐沫,不由自主喃喃道“好美啊!”
“你說我美,美在哪裡呢?”棠兒知道這人就是福康安掛在嘴邊的善寶,長的挺漂亮,就是說話不靠譜,哪有剛見面就夸人漂亮的,不禁有些生氣,卻不表現出來,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善寶,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弘晝本就是嚇唬善寶,此刻見這小子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不禁好笑,坐回椅子,笑眯眯的看着,心說這小子倒是個傻大膽,誰不知道這棠兒的身份,身份低的見了連頭都不敢擡,這小子倒好,居然評頭論足起來了,難怪那天敢當面叫老子荒唐王爺了。
福康安知道自己額娘貌美,卻不妨善寶一見之下居然露出了豬哥樣,心中不禁又恨又氣,急的抓耳撓腮,卻不知道如何幫忙纔好,只暗念阿彌陀佛,盼望棠兒不要真的生氣纔好。
這邊善寶也醒悟過來,渾身冒汗,棠兒看的有趣,偏不轉移話題,只定定的看着他。
罷了罷了,你非逼我,莫怪我不客氣了,但願傅恆莫要找我的麻煩!善寶一咬牙,豁出去道:“實話實說還是……?”此刻他只把棠兒當做普通女子,拿出了夜店泡妞的伎倆。
“自然實話實說!”這人膽子不小啊,棠兒不禁有些好奇,想要聽聽他到底說些什麼。
“如此卑職便實話實說了,冒犯之處,還望夫人莫怪。”善寶先打個預防針,也怕萬一惹惱了這人,好有個辯白的地方,見棠兒點頭,他的目光便不再躲閃,定定的看着對方,搖頭晃腦道:
“夫人可知宋玉其人乎?這人誇獎鄰居的女兒曾經如此:‘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夫人貌美,學生看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棠兒撲哧一笑,不過總覺得善寶的話有恭維討好的成分,所以臉上只是淡淡笑着,並不出言。
善寶暗笑,突然道:“不過……”
“不過如何?”棠兒不妨善寶還有奇峰突起之舉,見他停頓,忍不住追問。
“這個嘛……夫人美則美矣,就是……就是,就是今日衣服太過鮮豔,要知道夫人本已貌美如花,這些大紅大紫的顏色便失去了襯托的功用,反倒不如一身素服,更能映襯夫人的美麗……”給個甜棗,再打一棒子,這才顯得前邊的誇獎出自至誠,善寶久經陣仗,自然明白女人的心裡。
這傻小子!福康安卻不知道,暗暗跺腳。他知道棠兒平日最喜紅紫二色,心說你誇便誇唄,前頭不是挺好麼,爲何偏要品論我額孃的衣服呢?這不畫蛇添足嘛!猛瞪了善寶一眼,正要出言解救,卻發現棠兒居然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不禁大是奇怪起來,一時忘了說話。
“你說的好像有這麼點道理,難怪平日裡照鏡子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呢!原來如此。”棠兒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早先的怒氣早就不翼而飛,擡頭看着善寶殷切問道:“依你我該穿什麼顏色呢?”那神情,活似好學的學生。
女人愛美乃是天性,棠兒自然也不例外。
“依卑職看來,夫人可以嘗試穿淡綠,淡藍,淡紫色都可,若是白底碎花,就更佳了。”
“那我得去試試,”棠兒匆忙站起,突然想起和親王,忙又蹲身萬福衝他道:“王爺,你等的小子回來了,妾身就不作陪,先下去了!”語氣倒也並不特殊的恭敬。
弘晝擺了擺手,不懷好意的盯着善寶,陰聲道:“臭小子,光顧着看美女了,難道眼裡就沒有本王了嗎?”
棠兒臉一紅,輕啐了一聲,匆忙下去,只餘善寶和福康安站在廳中。旁邊忙碌的小丫鬟聽弘晝語氣不善,手一抖,剪刀啪的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廳中,顯得十分突兀。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