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候,依着傅恆的話,善寶端着酒杯給棠兒他倆敬了一杯酒,又跪着磕了頭,算是將這門乾親定了下來。
傅恆是滿人,卻受儒家薰陶,講究個食不語,一席無話,飯罷將善寶和福康安都叫到書房,說了些官場事項,奴才之道,這纔打發倆人出來,自去休息不提。
善寶琢磨着掙錢的事情,原想着回家,拗不過福康安,便打發子墨領着春梅先回府,自己則又從富察府騎了一匹黑黝黝的駿馬,陪着福康安去弘晝府上。
一路上福康安繼續纏着他問那一千萬的事情,不過此事他也是跟福康安說起石墨筆生意時偶然想起來的,剛有點眉目,並未考慮清楚,便閉口不談,只呵呵將話題往別處帶:
“聽說芹圃先生好些了,什麼時候找時間咱們再去看看他吧!”
這話偏巧又戳中了福康安的心事,一皺眉頭,端坐馬上,側着臉猛瞅善寶,良久才道:“有時候我都懷疑你小子究竟是不是大清的子民……”善寶一驚,便聽福康安繼續道:“你才十五歲啊,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莫不是神仙下凡吧?”
善寶鬆了口氣,順着話頭道:“是啊是啊,我就是天上星宿下凡,不但知道芹圃先生中了毒,還知道你小子以後要當大元帥呢!”
“哼,整天神神叨叨,不知道的還真讓你唬了去呢!”福康安突然一嘆:“其實我還真的佩服你,當日你在通州碼頭殺人時,報名號是老子的幹兄弟,現在好了,假戲成真,前晌你說我額娘認了你做義子時,我真的懷疑你小子有未僕先知的能耐呢!”
未僕先知不敢說,比你知道的多寫罷!不過能跟富察家走的如此近,善寶自己還真的沒敢想過,有此一節,今後跟那高杞相處,可就又得調整策略了。
想着心事,隨口應付着福康安,不知不覺和親王府已然在望。門口依舊是那日來時的太監頭,此刻見了善寶卻再不敢放肆,老遠就跑了過來,對着兩人又是請安又是磕頭的,就他祖宗來了也未必有這殷勤。
服軟認慫就行,善寶生起氣來恨不得殺人,真要過了氣,也好說話,自然也不會跟一個奴才一般見識,笑眯眯的掏出五兩銀子丟給對方,“前次揍了你,這錢拿着買點吃的罷,不多,老子不比福三爺,賞不了你金豆子!”
太肩頭叫小路子,接過銀子眉開眼笑,一疊聲的謝賞,瞧着倒比接了福康安的金豆子還高興。
那日王府門口的齷齪善寶並未跟福康安說過,惹得他大起好奇之心,一路進府一路問,待聽完之後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兄弟,真有你的,王府的太監說揍就揍,這可是和親王府啊!”
“哪比的了你,不是還拿刀追殺過阿哥嘛,我跟你是小巫見大巫呢!”
“活該,誰讓那小子說我阿瑪……”一句話衝口而出,福康安突的驚覺,收住了口,“算了,跟你也說不清,你小子太鬼,話里老是有陷阱,以後跟你說話得留着點神。”
善寶確實好奇,不過福康安不說,他也不問,誰沒個隱私呢,這點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一路上都有小太監宮女們跟兩人請安,行至正殿門口時,趙媚兒從殿旁夾道處拐了出來,一見兩人就是一喜,連跑帶顛的躥了過來:“好我的兩位祖宗,你們來的正好,要不還得老奴才跑一趟呢,架子搭好了,王爺準備試飛,就等着二位爺了,快跟着老奴才過去看看吧!”
“這麼快?”善寶一愣,心說來的真巧,瞧着趙媚兒五十多歲了前邊那輕快的腳步,倒是難爲他了。
後花園裡的積雪被掃的乾乾淨淨,中間清理出了一大塊空地,老遠就能看到搭着的高高木架,架子有六個,高有三丈,上面還搭着平臺,此刻每個平臺上都站了有人,正在將絲絹做成的熱氣球往架子上掛。
等到善寶和福康安來到弘晝站立的亭子裡時,整個熱氣球已經被掛了起來。按照善寶的交代,熱氣球四周被縫了好多布帶子,栓好之後,由於未充滿熱氣,軟趴趴的,像個被放大無數倍的破籃球。
熱氣球的下方收口的地方穿着彎成圓形的竹竿,上邊拴着四條手臂粗的繩子,垂下來,系在地面上的一個大竹筐子裡。竹筐很寬敞,除了中間巨大的陶瓷罐子裡裝滿了火油,周圍再站上四五名大漢綽綽有餘。
罐子是按照善寶的提點特殊燒製的,罐口有個可以活動的擋片,用來控制火力的大小。從裡邊露出水桶粗細的麻繩團,用來做燈芯,看起來就像個放大了的油燈似的。
“你們來啦,怎麼樣善寶,不錯吧?”弘晝的臉上寫滿了興奮,紅彤彤的放光,獻寶似的指着熱氣球讓善寶看。
“像個球,裡邊再充滿熱氣的話,乾脆就叫熱氣球吧!”善寶老聽他們說大孔明,乾脆給熱氣球正名。
“熱氣球?不錯,挺形象的,以後就叫熱氣球了,等着,我這就吩咐點火。”
天公作美,雖烏雲並未散盡,居然無風,一切準備就緒,等竹筐子裡翻進一個自告奮勇的侍衛之後,弘晝一揮手,早有另外一名侍衛將手中點燃的火把遞給了筐子裡的侍衛。
接過火把,湊到浸滿火油的麻繩上,呼的一聲,火焰升騰而起,烈焰卷着黑煙,足有一丈來高。
善寶就算心中有底,此刻一捏了一把汗,目不轉睛的看着場中,生怕出什麼漏子。福康安更是不堪,一把捏着善寶的胳膊,手上青筋都冒了出來。弘晝板着臉,臉上的紅暈放佛突然被抽乾了一般,變的煞白煞白,捏着趙媚兒的肩膀,手都微微的顫抖起來。
竹筐子裡的侍衛雖然在重賞之下自告奮勇了,畢竟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緊緊抓着筐沿,感覺身旁有風呼呼而過,吹的自己的袍子都獵獵作響,從烈焰上打個卷,俱都涌入了頂上的巨大罩子裡。
罩子吃風,緩緩的鼓了起來,越來越大,隨之,那原本軟軟搭在筐沿上的粗繩緩緩的被繃直,竹筐子輕輕顫動起來。
這個時候侍衛想起王爺的囑託,連忙揮動手裡的一盞小紅旗,告訴外邊的人們,準備就緒,該解開熱氣球啦。
弘晝卻愣神看着,猶未所覺,善寶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從弘晝拿着紅旗的手上一把將紅旗搶過,一邊揮動着躥出亭外,一邊大聲衝站在木架平臺上的侍衛大聲吆喝:“解開,快解開帶子!”
弘晝這個時候也反應了過來,隨着善寶大喊。福康安和趙媚兒也明白過來,怕是這熱氣球要飛起來了,急忙也跟着弘晝喊了起來,生怕那高臺之上的侍衛聽不到。
一時間吆喝聲四起,解帶子的,抓繩子的,場面亂成一團,誰都沒有看到,遠處通往正殿的甬路上,不知何時多了頂明黃的大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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