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徹如今後背和屁股都被打的爛糟糟的,雖然經過了軍中大夫的診治,也上了藥,但沒個大半個月的好不了,所以不適合長途跋涉的去哥舒部駐紮的地方,還是得趙成雍去。
趙成雍聽到這話急了,“殿下啊,哥舒部有沒有問題,臣不關心,但您要是出了什麼問題,臣和臣麾下的人回去了以後怎麼給聖人,給滿朝文武,給天底下的百姓交代啊?!”
李元吉微微瞪了趙成雍一眼道:“所以你要抗命嗎?”
趙成雍緩緩的挺起胸膛,正色道:“恕臣難以從命!”
不等李元吉再次開口,趙成雍又義正言辭的道:“恕臣直言,哥舒部就算是被阿史德部控制了,就算是做出了什麼不利於我大唐的事情,也遠遠沒有您的安危重要。”
李元吉被趙成雍這話給氣笑了,“你是覺得我沒你守着就活不了了是吧?”
趙成雍毫不猶豫的搖頭道:“不敢!但您的安危,在臣眼裡,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李元吉也不好拿這種事治趙成雍的罪,更不好派人押着趙成雍去,當即沒好氣的道:“好,你不去我親自去!”
趙成雍聽到這話又急了,“如今哥舒部情況不明,您怎麼能親自去呢?萬一身陷險地,那不用回長安,蘇帥和李帥他們就先斬了臣了!”
李元吉盯着趙成雍道:“你不願意去,也不讓我去,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的看着哥舒部被操控,做出許多不利於我大唐的事情?”
趙成雍遲疑着沒搭話。
李元吉接着道:“北山草場那邊雖說由突厥人充任主力,可也有我大唐的兩萬將士,要是哥舒翰配合阿史德部的少酋長在他們必經之路上設伏,坑害了他們,那我大唐豈不是要因爲你我白白的損失兩萬多將士?
如果回到長安以後,人家的父母妻兒問我,問他們的兒郎是怎麼死的,你讓我怎麼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說我發現了問題,卻沒有解決,這才害死了他們的兒郎,那他們還會當我李元吉是他們的雍王殿下嗎?”
趙成雍聽完這話,沒辦法再對哥舒部的事情無動於衷了,在掙扎了好一會兒後才艱難的開口道:“好,臣去,但臣有一個條件!”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一下情緒,哼了一聲道:“說!”
趙成雍沉聲道:“臣希望殿下能召薛將軍來此,接替臣的位置,有他守着您,臣也能放心的去哥舒部。”
李元吉又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好!看在你是爲我着想的份上,我就暫且放薛萬徹一馬!不過等你從哥舒部返回以後,他還得去給我守城門,一直守到認識到錯誤爲止!”
趙成雍鄭重的點了一下頭,沒有再多言。
李元吉接着道:“給你兩千甲士,兩千城衛可夠?”
趙成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道:“兩百甲士就夠了!”
這裡說的甲士是雍王衛。
目前白羊城內,就只剩下雍王衛這一支甲士隊伍了,剩下的全都隨蘇定方出征了。
所以要派甲士,也只能從雍王衛出。
“兩百哪夠?!”
李元吉瞪了趙成雍一眼道。
眼下白羊城內能打的也只剩下雍王衛了,城衛的數量雖然不少,但沒有多少戰鬥力。
因爲目前白羊城內的城衛,都是由一部分傷兵和一部分蘇定方從軍中篩選出的老弱病殘組成的。
指望他們去對付哥舒部或者阿史德部的兵馬根本不可能。
而兩百的雍王衛,即便是戰鬥力再強橫,對上了五千,甚至六千多數的哥舒部兵馬,也沒有取勝的把握,還有可能被人家反包圍,然後給殲滅了。
不是誰都是李靖,也不是誰都是李世民,可以領個幾百兵馬,就闖出擊敗幾千,甚至上萬的戰績的。
李靖率領八百兵馬大破蠻兵,那也是佔了偷襲的便宜,不是正面跟人家打的。
李世民百騎破敵也不是真的只有百騎可以用,而是在數萬兵馬的輔助下用百騎擊敵人的。
所以李靖也好,李世民也罷,都是取了個奇,取了個巧才戰勝數量比他們麾下兵馬多的敵人的。
而趙成雍這次去,得先看清楚哥舒部的情況,才能向哥舒部發難,根本沒有取巧或者偷襲的可能,所以兩百雍王衛幾乎不可能擊潰哥舒部。
所以必須加碼。
“最少也得帶一千五!”
“五百!”
“一千!”
“八百!”
“一千!”
“……”
在經過了快速的討價還價以後,李元吉最後將數額定到了一千,並且沒給趙成雍再拒絕的餘地,直接讓門口的小校去招呼人了。
趙成雍想招呼小校的時候,小校已經跑遠了。
待到小校再次出現在偏廳門口的時候,身邊已經多了三道身影。
其中一個是薛萬徹,另外兩個是雍王衛的校尉。
李元吉沒再給趙成雍開口的機會,直接把大致的任務給兩個校尉講了一遍,讓兩個校尉跟着趙成雍去。
趙成雍見事情已經沒有迴轉的餘地了,就只能默認了這種結果。
不過他在離開前,抓着薛萬徹的胳膊,嘀嘀咕咕的給薛萬徹講了許多。
薛萬徹在趙成雍走了以後,舔着臉就想進偏廳。
但李元吉沒讓他進來,而是晾着他。
這個鐵憨憨舊的錯誤還沒解決完,又惹了新的麻煩,不讓他漲漲教訓,他會成爲大唐這個大房子裡養的哈士奇的。
如果他孤身一個人的話,那還好說,找個犄角旮旯裡把他一塞,他想折騰也沒得折騰了。
可他不是孤身一個人,他還有三個很有能力的哥哥,以及一個很有能力的弟弟。
無論你將他塞到什麼犄角旮旯,他的哥哥和弟弟們都會想方設法的將他撈回來。
所以這條哈士奇不能放養,必須約束起來。
……
時間一晃到了二月初六。
趙成雍帶着人長途跋涉趕到了哥舒部上報的營地,一到營地門口,趙成雍的心都涼了。
因爲哥舒部的營地一片雜亂,就像是被什麼人洗劫了一樣,營地裡也不見一個人,只有幾頂孤零零的帳篷豎立在那裡。
“去個人瞧瞧!”
趙成雍趕忙吩咐麾下的斥候進去查看。
沒過多久以後,斥候一臉凝重的趕了回來,趕到趙成雍面前以後,沉聲說了一句,“將軍,您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屬下已經查探過了,沒什麼危險。”
趙成雍知道斥候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這種話,當即策馬進入了營地,然後在斥候的指引下進入了一頂帳篷。
在進入帳篷的一瞬間,趙成雍愣住了。
入眼的也是一片雜亂,只不過跟營地外的雜亂比起來,帳篷裡的雜亂顯得更血腥,更不堪入目,因爲帳篷裡的東西不僅是亂的,還有一個人被砍斷了四肢,掏出了五臟六腑,擺在了一張毯子上。
這個人的鮮血灑的到處都是,可見他被開膛破肚的時候,他還是活着的,還掙扎了。
而這個人趙成雍還認識。
居然是哥舒部的大酋哥舒翰。
“屬下看過血跡,死了快一旬了……”
斥候湊到趙成雍身前稟報。
跟隨在趙成雍身邊的一個校尉突然開口道:“死了快一旬的人,還能往白羊城,往李帥軍中遞戰報?”
趙成雍聽到這話臉色一變,大喊道:“快!所有人隨我返回白羊城!”
說完這話,趙成雍快速的往帳篷外走去。
兩個人跟在趙成雍身邊的校尉先是愣了愣,然後略微思量了一下,臉色也跟着變了,並且追着趙成雍的腳步急匆匆的出了帳篷。
“將軍,發生了何事?”
一個從營地外進來的隊正,見趙成雍臉色凝重的走出了帳篷,趕忙湊上前問。
趙成雍一邊往馬背上爬,一邊沉聲道:“哥舒翰已經死了一旬了,可他軍中一直有戰報遞往白羊城和李帥軍中,你說這代表着什麼?”
隊正聽到這話,臉色也跟着凝重了起來,並且語氣生硬的道:“這代表着有人已經從哥舒翰口中套出了殿下在白羊城的消息,也套出了李帥所在的位置,並且已經通過傳遞戰報的方式掌握了殿下和李帥的動向。”
趙成雍一邊掉轉馬頭,一邊死死的盯着隊正道:“現在你明白髮生了什麼了吧?”
隊正重重的點了點頭,一字一句的道:“有人要刺殺殿下!”
趙成雍點了一下頭道:“很有可能就是阿史德部的少酋長!”
說完這話,趙成雍騎着馬就像是一陣風一樣的竄了出去,竄到了他所帶的將士們面前以後,他快速的下令道:“一人雙馬,帶兩囊水,三塊胡餅,一柄刀,一杆矛,一把弩,剩下的全給我丟了!往後四日,全速給我趕回白羊城!”
將士們聽到這話,神情皆是一凜。
趙成雍都下這種會要人命的命令了,他們不用猜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即,所有人都默默的丟下了所有能丟的東西,綁好了趙成雍讓他們帶的東西,做好了晝夜不懈長途跋涉趕路的準備。
“出發!”
趙成雍在將士們將一切準備就緒以後,帶着將士們就往白羊城的方向猛衝。
兩日的時間,他們趕了足足五分之三的路,在這過程中,不斷有戰馬倒在地上,也不斷有人一頭栽下了馬背,但沒有一個人停下查看。
在趙成雍一行趕了快五分之四路的時候,李元吉得到了有人衝他來了,並且已經繞過了丘陵,出現在他背後的消息。
跟趙成雍猜測的不一樣,來的不是阿史德部,而是楊政道。
楊政道也沒有率領任何阿史德部的兵馬,而是領着清一水的漢人隊伍。
足足有六千人,全都配備着比玄甲軍次一等,但卻不輸給大唐絕大部分甲士的軍備,並且一人四馬,氣勢洶洶。
“是哥舒部那邊出現了漏洞,讓他們繞過來了,看來哥舒翰已經死了!”
“楊政道讓阿史那必勒帶着人在東西北三個方向跟我大唐的大軍作戰,牽制住我大唐的兵力,又用戰報上的漏洞抽走了我們身邊的一部分侍衛,然後接着這個機會來要我們的命,當真是好算計!
看來我們兩個聰明人這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