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眯起眼睛冷冷的說。
楊政道如今就是個攪屎棍,是個混子,他在頡利麾下攪着攪着攪不動了,也混不下去了,就逃到了阿史那必勒麾下。
如果他在阿史那必勒麾下也攪不動、混不下去的話,那他還可以去高句麗、百濟、西突厥。
反正他又不是突厥人,突厥的生死存亡他根本不會在意。
他只在意他的目的能不能達成。
而他的目的就是覆滅大唐,匡扶隋室。
除此之外的所有事,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所以李世民這麼說是有道理的。
楊政道很有可能會忽悠着阿史那必勒親自來。
有阿史那必勒給他墊背,他想進就能進,想退就能退。
“如果阿史那必勒真的被楊政道給鼓動了,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貨!”
李元吉沉聲道。
阿史那必勒身邊不可能只有楊政道這麼一個謀士,必然還有其他突厥的智者,他或許不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但是那些智者肯定懂。
如果他在楊政道的鼓動以及智者的勸解中選擇了聽楊政道的,那他就是真的蠢,並且蠢的不可救藥了。
畢竟,身爲一個掌權者,不聽自己人的話,反倒聽外人的話,那不是蠢是什麼?
一個四處流亡的人,他自己都站不穩,他能給你出什麼好建議?!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世民的聲音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這種敵人的首腦親自帶着大軍來斬首的事情,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
說對方蠢的不可救藥吧,對方確實對他們形成了威脅。
可說對方不蠢的話,又有點違心。
他這輩子遇到的最蠢的掌權者大概就是朱桀,可朱桀那麼蠢的人也幹不出這麼蠢的事。
“來人,備甲!”
李元吉果斷的對身邊的親隨吩咐。
如果阿史那必勒真的來了,那麼城內的所有人都得參戰,誰也不能倖免。
雖說以他和李世民的身份,直接投誠的話,不僅能活,還能保住白羊城裡的人。
可他不想做留學生,更不想被繩子牽着,像是羊一樣在地上爬。
他相信,李世民也不願意。
所以面對阿史那必勒,白羊城能給的只有一個字。
戰!
死戰!
戰至最後一個人!
“也給我備一副兵甲!”
李世民在親隨快要離開的時候,也跟着開口。
親隨應允了一聲,快速的下去備甲了。
而城外的敵人在這個時候也有變化了,誠如李世民所料的那樣,楊政道在發覺沒辦法強攻白羊城的時候,就開始兵分兩路,向白羊城兩側的丘陵進軍。
爲了避免中埋伏,他們用火把點燃了距離白羊城最近的植被,大火被風一吹,瞬間向丘陵上蔓延而去。
他們踩着大火焚燒過後的灰燼,一步一步的往丘陵上前進。
也就是丘陵上的植被以枯草爲主,沒有太多的樹木,被烈火焚燒過一遍後,地不燙腳,不然的話,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幹。
在大火和濃煙的侵襲下,躲在丘陵半山腰的城衛們也就沒辦法再繼續躲下去了,一個個從半山腰上跳出來,開始往下推各種滾木、礌石等物。
滾木和礌石等物雖然阻擋了他們前進的腳步,可城衛們自己也被大火和濃煙逼的沒辦法再在半山腰待下去了,一個個在推完了各自負責的滾木、礌石以後就瘋狂的往丘陵頂上跑。
城牆上的所有人看着火勢緊追在城衛們的屁股後面不放,就好似自己也身處在大火當中,被大火追着跑似的,一個個都既焦急又緊張。
在大火追着城衛們快要到山頂,城衛們無處可逃的時候,滿臉焦急和緊張的李祿終於忍不住了,對李世民道:“二少郎,薛將軍那邊是不是已經動了,他們再不動,城衛們可能就被山上的大火給燒死了!”
李祿的這個二少郎是從李淵那邊論的,因爲李祿是李氏的家譜,他的主公又跟李淵是同輩,所以他私底下可以稱呼李淵爲阿郎,稱呼李淵的兒子爲少郎。
當然了,李世民在李氏族中也不是排第二,是李祿把嫡系和旁系給分開了。
李世民聽到這話,臉上一點神情也沒有,甚至都不往山上看一眼,他一邊仔細的繫着盔甲,一邊淡淡的道:“應該還沒動,在楊政道抵達之前,我又給他追加了一道軍令,讓他聞鼓而動!”
李祿趕忙道:“那趕緊讓鼓手敲鼓啊!”
李世民依舊淡淡的道:“不急!”
李祿驚愕的瞪大眼,忍不住喊道:“這還不急?火都快燒到他們屁股了!”
李世民冷淡的瞥了李祿一眼,質問道:“你真是我王叔麾下的老卒?”
李祿瞬間閉上了嘴,求助似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是相信李世民的能耐的,所以在這件事上毫不猶豫的跟李世民站在了一邊,“我二哥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你就別操心了,守好你的城就是了!”
李祿遲疑了一下,最後脖子生硬的點了一下頭。
隨後所有人就繼續看着兩側的丘陵上大火蔓延。
大火很快躍上了丘陵的山頂。
城衛們有人的衣服被燎到了,隨後整個人跟着燃燒了起來,站在城牆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燃燒的人影在火中翻滾。
這一幕出現了以後,李世民終於有進一步動作了。
“傳令下去,命令所有人將旌旗全部收起,點燃所有的牀弩,在城牆下集結,一人雙馬,三刀,兩矛,甲冑挑最好的穿,然後等我命令!”
李世民冷冷的下令。
李祿愣了一下,想說點什麼,但是看到了李世民那冰冷的眼神以後,果斷地閉上了嘴,去執行命令了。
李元吉這個時候終於明白李世民爲何對城衛的遭遇置之不理了。
李世民這是要藉着城衛的遭遇來引出楊政道的後手。
試想想,城衛們陷入到九死一生的局面中,白羊城內沒有人救,還一副要逃跑的樣子,城衛似乎成了棄子。
白羊城完全是一副埋伏不成就要撤的架勢,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對棄子的性命也不憐惜。
在這種情況下,楊政道無論有什麼後手都得拿出來了,再不拿出來,白羊城內的人就要跑了。
畢竟,白羊城只是被堵住了西門,又沒堵住東門,而東門外有數萬蘇定方、程咬金、尉遲恭等人率領的大唐精兵。
白羊城內的人在守不住白羊城的情況下,完全可以往東邊逃,並不是一定要死守白羊城。
不過,從李世民的安排看,李世民明顯沒有逃的意思,而是想跟楊政道,以及楊政道的後手一戰。
李世民這麼安排的目的,李元吉也能猜到,無非就是白羊城裡的人如今已經無路可逃了,唯有一戰罷了。
雖說白羊城的東門沒有被堵,東門外還有數萬蘇定方、程咬金、尉遲恭等人率領的大唐精兵,可誰能保證東門外就沒有蘇尼失部的人埋伏呢。
人家能摸到白羊城後方,自然也能出現在白羊城前方。
相比起摸到白羊城後方,人家摸到白羊城前方明顯更容易。
所以不用猜也知道,白羊城的前方,也就是東方,有蘇尼失部伏兵的機率極大。
雖說有這支伏兵在,楊政道也不怕白羊城的人離開,可有蘇定方等人盯着,楊政道也好,以及他的主人阿史那必勒也罷,都不可能派太多的兵馬摸到白羊城東方,所以東方的伏兵數量肯定不會太多。
白羊城內的人硬衝的話,還是會有一線生機的,在這種情況下,在白羊城內的人要逃的時候,楊政道必須把自己的後手亮出來,死死的咬住白羊城內的人,跟埋伏在白羊城東方的人打一個配合,這樣才能確保此次斬首行動萬無一失。
“呼!”
在李祿的催促下,城牆上的旌旗很快就被收拾乾淨了,牀弩也被點燃了。
猛火油被風一吹,火勢更旺了。
遠遠看去,一個個點燃的牀弩就像是一個個火炬。
李祿在完成了這兩件事以後,又帶着將士們離開了城牆去做其他的了。
李世民一直站在城牆上看着城外的動靜,動都沒動,所有的將士都離開城牆了,他也沒動。
“轟隆隆轟隆隆!”
在城牆上的牀弩燒的差不多的時候,城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楊政道藏的後手出現了。
李世民聽到了馬蹄聲,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如釋重負似的鬆了一口氣。
“人數大概在三萬,清一色的突厥輕騎,不算太多,我們還有一拼之力!”
說到此處,李世民看向李元吉笑道:“就在剛纔,我還想着對方人數太多的話,由我帶着李祿和薛萬徹他們去拖住對方,你帶着一小隊人從東門離開白羊城。
以你的能耐,阿史那必勒或者楊政道即便是在東門外設有伏兵,應該也攔不住你。
現在看來,我不用去拼命了,你也不用離開了。”
李元吉見李世民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同樣鬆了一口氣,然後調笑道:“你是在跟我表演兄弟情深嗎?那我是不是該感動一下?”
李世民瞪起了眼冷哼道:“那個位置我得不到,我也不會讓大哥撿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