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苦笑着給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剛纔有二郎在……”
李元吉點點頭,勉強認可了蕭氏的解釋,不過又提出了新的疑問,“那你爲何不先將我二哥氣走,再跟我談條件,而是先跟我談條件,再氣走我二哥,再求我?”
蕭氏微微垂下頭,慚愧的道:“我承認我有點小心思,但我相信,我這點小心思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吧?”
李元吉沒有謙虛,也沒有虛僞,誠實的點頭道:“是,是不是什麼大事,但你前面已經跟我談過條件了,後面再求我,那答不答應就得看我的心思了。”
蕭氏趕忙擡頭,急着要搭話,李元吉又道:“你已經用阿史德思恩、執失思力的事情跟我談過一次條件了,再談條件,就得付出新的代價。
而你和蕭氏身上,似乎沒什麼值得我圖謀的。”
蕭氏輕咬着紅脣,在猶豫了好一會兒後,緩緩開口道:“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跟前隋有關的秘密。”
李元吉一愣,饒有興致的看向了蕭氏。
以蕭氏的身份,她說前隋有秘密,那就有很大的機率有秘密,這讓他生出了幾分興趣。
“哦,什麼秘密?”
李元吉疑問。
蕭氏仰起頭,目光直直的盯着李元吉,認真的道:“你先答應放過我蕭氏,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
李元吉笑道:“只要你的秘密夠分量,放過蕭氏不是難事。”
蕭氏遲疑了一下,說出了那個只剩下她知道的秘密,“在洛陽糧倉下面三丈深的位置,還有一個糧倉,裡面不僅囤放着你表叔從天下蒐集來的一大批糧食,還囤放着數量不小的奇珍異寶。”
李元吉緩緩站起身,有些錯愕的道:“你是說,洛陽糧倉是一個倉上倉,在糧倉的下面,還有一處糧倉?”
蕭氏面容苦澀的點了點頭。
這是她僅剩的唯一的秘密,也是她代替楊氏保管的唯一一處財富,原本她打算等到楊政道闖出一番名堂後,將這個秘密告訴楊政道的。
可楊政道自從到了突厥以後,始終沒有闖出名堂,如今甚至還被宰了。
而如今蕭氏又陷入到了生死存亡當中,爲保蕭氏不失,她只能拿這個楊氏後人已經用不上的秘密來換了。
“難怪,難怪我二哥當年擊潰王世充以後,沒有從洛陽宮裡繳獲到多少錢財,反倒繳獲了一大堆的書。我大哥還因此彈劾了我二哥數次,說我二哥私分了洛陽宮裡的錢財,我父親也信以爲真,足足冷落了我二哥大半年。
原來我二哥是被冤枉的,他確實沒繳獲到什麼錢財,錢財都被楊廣給藏起來了。”
李元吉在案几後踱着步,一邊踱步一邊唸叨,在停下步子的時候,又疑惑的看向蕭氏道:“那也不對啊,如果洛陽糧倉是倉上倉的話,那營造的時候工程量應該十分浩大,需要徵發近十數萬的民夫。
這麼多人蔘與,楊廣怎麼可能守得住這個秘密?”
也沒聽說過楊廣在修建洛陽城的時候搞什麼大屠殺,更沒聽說過楊廣在修建好洛陽城以後搞什麼大屠殺,十數萬的人蔘與到這件事中,怎麼可能不走漏風聲?
前隋還在的時候,迫於楊廣的威嚴,或許參與到洛陽城修建工作當中的人,以及所徵發的民夫不敢說什麼。
可前隋滅亡了以後,參與到洛陽城修建工作當中的人和民夫就沒什麼顧及了啊?
爲什麼他們還是什麼也沒說?
蕭氏聽到這個問題,沒急着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可知道督造洛陽宮的人是誰?”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道:“前隋的大匠宇文愷!”
宇文愷在前隋的時候,雖然擔任的是工部尚書,可實際上並不怎麼行使尚書的職權,反倒對營造有着濃厚的興趣,所以他在擔任工部尚書期間,不是在搞營造,就是在搞營造的路上。
洛陽宮,以及前隋的很多建築,都是由他繪製設計的圖紙修建的。
可這又跟倉上倉有什麼關係呢?
宇文愷只是個製圖的、督造的,又不是領兵的,讓他營造一座宮殿還行,讓他讓十數萬人閉上嘴,他恐怕做不到。
尤其是讓他不殺人的情況下,他就更做不到了。
“那你知不知道,宇文愷這一支的宇文氏後來落得了什麼下場?”
蕭氏接着問。
李元吉再次毫不猶豫的道:“他們在王世充麾下任職的時候,因爲要謀害王世充,復立前隋的越王,所以被王世充夷了三族。”
蕭氏有些傷感的點着頭道:“是啊,他們要復立侗兒,事泄之後被王世充給夷了三族。那你說他們憑什麼趕在王世充眼皮子底下復立侗兒,他們的底氣何在?” 李元吉懶得再聽蕭氏賣關子,直接了當的道:“他們的底氣就是洛陽糧倉底下的那些奇珍異寶,但他們被誅絕了,所以只剩下了你一個人知道此事。
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楊廣是如何藏住這個秘密的?”
蕭氏長嘆道:“在決定遷都洛陽前,先派人去爲自己尋找陵寢,營造陵寢,再以陵寢營造時偷工減料的名義,將所有營造陵寢的人處死就是了。
等到決定遷都洛陽以後,再讓宇文愷去將一切推成平地,誰又能找到此前營造的陵寢在哪兒呢?”
雌兔腳撲朔、雄兔眼迷離,雙兔傍低走,焉能辨我是雌雄?!
雖然跟着沾不上半點關係,但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前一波工隊在做完事以後,全部被處死了,後一波工隊去,直接將所有的建築推平,然後在白地上重新佈局,並且營造了一個巨大的城池。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前後參與了兩次建設的‘工人’,或者從頭到尾在佈置這件事的人,不然很難得知這件事的全貌。
主持營造洛陽宮的宇文愷或許會知道一些消息,但是在他刻意隱藏下,後一波工隊的人即便是參與到這件事中了,也不一定能知道詳情。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楊廣會以給自己修建陵墓的藉口,去洛陽建一座糧倉。
更不會有人想到,楊廣在修築洛陽宮的時候,還將洛陽的糧倉修築到了之前那座糧倉上面。
畢竟,從古至今,沒人這麼幹過,後一波的‘工人’們在修建洛陽城的時候,面對一片白地,也不會知道他們所營造的糧倉底下還有一座糧倉。
這就像是你把一個地方拆平了,把所有的溝壑丘陵全平了,然後讓一個人去找他原先的家在哪兒,他也不一定找得到。
如果把這個人給滅了,那就更沒人能找到他原先的家在哪兒了。
如果再遷移一堆外地人來這兒的話,那就徹底的將這個地方的所有痕跡給抹除了。
而楊廣遷都洛陽的時候,貌似也是這麼幹的,不僅把長安城的一大批勳貴們全帶了過去,還將洛陽以及洛陽附近的富戶全部遷移到了洛陽城內,徹底的攪渾了這潭水。
名義上是說要充實洛陽的人口。
可現在看來也有幾分要攪渾洛陽的水的意思。
“好手段啊,就是有點勞民傷財。”
李元吉忍不住給出了評價。
楊廣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完成這件事,並且還沒被人注意到,確實是好手段。
要知道,後世的那些王朝,即便是什麼也沒幹,什麼也沒藏,也會被曝出許多藏寶的消息。
楊廣不僅幹了,還藏了,可愣是沒曝出什麼藏寶的消息。
這一方面有楊廣刻意掩飾的功勞,一方面大概也跟楊廣的所作所爲有關吧。
畢竟,楊廣在位期間,一直在不斷的大興土木,花錢就跟流水似的,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興師動衆的征討了幾次高句麗。
如此一來,幾乎沒有人會懷疑他能攢下錢,也沒有人會懷疑他會藏錢。
他藏的錢不就更安全了。
這就像是一個人,每個月賺一千,花九百,是個人都覺得他不會攢下錢,他剩下的那一百塊偷偷的攢着,也就沒人知道了。
但楊廣身爲一個帝王,在這件事中的手段無論有多高,也不值得被稱讚,因爲他這麼做實在是有點對不起他的身份,還有一股子小家子氣。
身爲一個帝王,不好好經營自己的國家,不好好的經營自己的百姓,勞民傷財、興師動衆的去蓋一個儲錢罐,學百姓們藏錢,簡直是丟人丟到家了。
世界那麼大,世界上的財富那麼多。
作爲一個帝國的皇帝,就應該經營好國家,經營好百姓,然後帶着自己國家的軍隊去取別的國家的財富。
這纔是一個皇帝應該做的。
也許有人會說,那不是侵略嗎?那不是非正義嗎?
國與國之間不就是侵略和被侵略嗎?
你敞開懷抱、笑臉迎人、以禮相待,人家就會對你客氣了?
不會的,人家在吃飽了喝足了以後,一看你拳頭沒他大,就會果斷的出手,侵略一切他們想侵略的,拿走一切他們想拿走的。
所以國與國之間,從來沒有什麼正義,只有拳頭,誰拳頭大誰就能代表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