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快速的瀏覽完漕運紅利文書中的細則以後,瞠目結舌的道:“從四月到現在,海上跑的大船運送的都是金銀財貨?”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
李孝恭難以置信的瞪着眼道:“交州有這麼多財貨?”
在他,乃至絕大多數人眼裡,交州就是個蠻荒之地。
那裡不僅遍佈着毒蟲猛獸,還有惡毒的煙瘴之氣肆虐,海龍王時不時的還會發怒,摧毀陸地上的一切。
所以他很難相信交州那個窮山惡水之地,會有如此多的財貨。
不僅是他,大唐的其他人知道了以後,恐怕也不會相信。
李元吉感慨着道:“堂兄啊,交州的潛力要比你想象的還大……”
雖說交州如今仍舊處在半蠻荒狀態,且當地的土人也過着最原始的狩獵生活,還不喜歡跟外人接觸,更不喜歡被外人統治。
但這並不代表交州就是一個資源匱乏的窮山惡水。
相反,交州的資源十分的豐富。
不僅有豐厚的礦產資源,還有各種奇珍異獸,還有許多世所罕見的寶藏。
唐人之所以覺得交州貧瘠,交州蠻荒,也是因爲交州的環境過於惡劣,唐人遷移過去了,根本沒辦法長期的居住,許多人甚至在遷移的路上就死在了毒蟲猛獸口中,死在了瘴氣之下。
即便是僥倖活下來了,也要面對颱風來襲的危險,更要面對當地土人的襲擊。
所以不管是因爲被髮配,還是因爲避難,遷移到交州的,能活下來的只有少數,在數量上根本沒辦法跟當地的土人媲美。
在這種情況下,能在當地立足就已經很不錯了,根本沒有餘力搞開發。
所以,交州即便是遍佈着寶藏,也不被人們所熟知。
歷史上,一直到了南宋的時候,漢人被金人和蒙古人逼的一步步南遷,遷移到交州的時候,纔對交州做了進一步的開發,才挖掘起了交州的各種寶藏。
但還沒等到南宋將交州的各種寶藏開發出來,南宋就滅亡了。
一直到了明朝,交州各地纔開始了新一輪的開發。
現在,大唐在兵戈方面有着絕對的優勢,對交州各地也有着極大的統治力,有先知先覺的條件所依靠,自然要將交州提前開發出來。
“有多大?”
李孝恭認真的盯着李元吉,問出了一個他自己覺得有點荒謬的問題。
在他看來,交州即便是有一些寶藏,也遠遠不能跟大唐其他富庶的地方相比。
李元吉淡然笑道:“具體有多大,我也說不好,但要是算上益州以南,也就是古滇國之地的話,足夠我們李氏的子孫吃個十幾代人。”
這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誇大。
交州的各種礦產資源,以及益州南的滇銅一起開發出來的話,真的夠李氏十幾代人吃的。
因爲交州的礦產資源太豐富了,益州南的滇銅儲量也大的驚人。
只要不是特別敗家,或者不把錢當錢花,那麼吃十幾代人還是可以的。
當然了,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帶着不斷繁衍壯大的族人瘋狂的敗家的話,那可能很快就會敗光。
但百年內大唐應該出現不了這麼牛伯易的敗家子。
因爲歷史上沒出現過,現在更不可能。
李元吉不會允許這麼牛伯易的人出現。
李孝恭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雙眼瞪的像是銅鈴一樣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擺擺手,示意李孝恭坐下,“堂兄,不必如此激動,想要將交州和益州南的所有金銀銅鐵,以及珠寶玉石挖掘出來,沒有那麼容易。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也是讓你認識到交州和益州南的重要性,知道它們的價值。”
李孝恭沒有坐下,而是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李元吉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李元吉失笑道:“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林邑國也有龐大的金銀銅鐵和珠寶玉石,遙遠的天竺更是以黃金爲城。
可這些東西現在對我大唐有害無益。
我大唐現在纔不到兩百萬戶丁口。
每一歲所獲的糧食估計也只有千萬石。
如果讓這些金銀銅鐵、珠寶玉石全部涌進我大唐的話,那麼糧食的價格會飛漲,布匹、絲綢、紙張等等各種東西的價格也會飛漲。
到時候我們是有錢了,可跟沒錢沒區別。
因爲金銀銅鐵、珠寶玉石這些東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所以我們即便是手握着大量的錢財,也沒辦法解決我大唐的根本問題。
到頭來只會讓我大唐的物價飛漲,讓百姓們吃不起糧,穿不起衣服,讓錢不值錢。
所以,我們現在開拓邊市也好,疏通漕運和海運也罷,可以賺錢,但不能光顧着賺錢,更不能將眼光只放在一個錢上面。
我們得吸納突厥的牛羊,高句麗、百濟、新羅的丁口,交州、林邑的糧食,吐蕃、吐谷渾的皮貨、馬匹。
等到我大唐人丁興旺,物產富饒,穀物滿倉的時候,我們要多少錢沒有?”
李孝恭驚愕的張着嘴,呆呆的站在原地,似是在發呆,也似是在消化。
良久以後,他面露掙扎的道:“我現在腦子裡亂得很,你說的話我根本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也分辨不出是對是錯。”
李元吉點點頭,表示理解。
他所說的話信息量很大,一些話甚至超出了李孝恭的認知,所以李孝恭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真假對錯,也在情理之中。
“分辨不出來,你就回去好好的分辨。”
李孝恭心事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照你的說法,我們在邊市上做買賣,不僅不能賺別人的錢,還得拿出大量的錢去購買別人的貨物?
那時間長了,我大唐豈不是無錢可用了?”
李元吉好笑的道:“不是說不賺別人的錢,該賺還是要賺的,但我們所賺的要以貨物爲主。你也是從亂世中走過來的,你應該明白,在亂世中,千兩黃金遠遠沒有千兩糧食重要。
在大災大荒之年,你即便是拿出足夠的錢財,也不一定能買到糧食。
所以我們要多囤各種貨物,少囤錢。”
“可現在已經是太平盛世了……”
李孝恭又下意識的接了一句。
說完這話以後,他立馬反應了過來,他說錯話了。
突厥這個大敵尚未徹底消滅,現在的大唐還算不上是太平盛世。
唯有將所有明面上的,以及潛在的敵人全消滅了,或者全征服了,大唐纔有資格說是太平盛世。
“你現在就開始囤各種貨物,是想盡快兵進突厥?”
李孝恭在意識到大唐現在還不是太平盛世的時候,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仰着頭問。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大唐和突厥交惡多年,突厥不除,我大唐上下都寢食難安,所以我肯定得早做準備,儘早的發動北征了。”
李孝恭一提到戰事,就不惦記錢財了,當即遲疑道:“會不會太早了一些?”
李元吉搖頭道:“不早了,此前一役,已經將突厥的脊樑給打斷了,突厥已經沒有跟我大唐爲敵的底氣了。我大唐想要征討突厥,也遠比以前更容易了。
我們只需要休養生息兩三年,將此前一役中所消耗的一切重新積累起來,北征突厥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李孝恭一邊思量着兩三年以後北征突厥的可能性,一邊道:“以我爲帥?”
李元吉翻了個白眼。
李孝恭明顯在想屁吃。
他現在已經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了,再獲得一次大功,而且還是徵滅突厥這種大功的話,那他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那就是被下獄處死。
大唐現在還容不下一個庶系的親王,因爲這容易助長其他庶系的野心。
而偏偏絕大多數庶系的郡王在大唐建國的期間,都對大唐做了一些貢獻,都有軍功在身,手下也掌握着一定的兵馬。
一旦開了庶系被封爲親王的頭,就剎不住閘了。
以後鐵定有很多庶系會消減的腦袋謀取親王的爵位。
這對大唐不是什麼好事,對李氏嫡系也不是什麼好事。
李孝恭看到了李元吉翻白眼,意識到自己有些癡心妄想了,當即垂死掙扎道:“我可以不要任何封賞……”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沒好氣的道:“我可以不給你任何封賞,但我父親會無動於衷嗎?”
李孝恭瞬間尷尬了起來。
李淵面對這種事,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他會邀請所有的文武,一起到太極殿內見證,見證他爲李孝恭封親王的盛點。
還會賜下大量的錢財,大量的封戶,大量的田產,大量的僕從,以及……大量的劊子手。
這不是李孝恭能承受得起的。
在強幹弱枝,強嫡弱庶這方面,李淵是不會留手的,也不會有任何心慈手軟。
這從他過往的經歷就能輕易的看出來。
“現在還想做北征大元帥嗎?”
李元吉見李孝恭尷尬中帶着一絲膽怯的站在那兒不說話,戲謔的問。
李孝恭一下子更尷尬了,脖子生硬的搖起了頭。
“那就去見蘇定方吧,漕運上屬於你的那一份,蘇定方已經幫你運回長安了,你直接到他府上去取就行。順便讓蘇定方來這裡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