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圭忍不住道:“那就眼睜睜的看着張亮去行刺殺之舉?”
李元吉理所當然的道:“不然呢?王卿有其他妙招能完美的解決此事?”
裴矩長嘆着,愁容滿面的道:“可此風不可漲啊!”
李元吉不鹹不淡的道:“這一切都是鄭氏自找的!”
裴矩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蕭瑀、王圭遲疑着,也沒有再說話。
可不就是鄭氏自找的嗎?
鄭氏幹什麼不好,非要用刺殺的方式去跟張亮鬥法。
那張亮用同樣的方式報復回去,說破大天去也是佔理的。
只要朝廷不約束張亮的行爲,那張亮想幹嘛就能幹嘛。
“好了,張亮和鄭氏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我今日召你們到太極殿來,是爲了商議代州的兵事。”
李元吉對這件事做了一個總結,然後拿起了案几上的一封密信揚了揚道:“日前,蘇定方派人來信說,樑師都和突厥人已經在定襄外五百里的狼丘交上了手,雙方打的你來我往的,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等李元吉把話說完,李神通就一臉狐疑的道:“不應該啊,以樑師都麾下的兵馬數量,怎麼可能給突厥人打的你來我往的?”
樑師都纔多少兵馬?
突厥人的兵馬是他的十數倍,並且戰鬥力還比他麾下兵馬要強勁,還是在突厥王庭定向城外作戰。
樑師都不被壓着打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跟突厥人打的有來有回的?!
不僅李神通不理解,李孝恭、李靖,以及屈突通和第一次來參加這種會意的李世𪟝都不理解。
秦瓊在這幾個人面前沒有任何身份地位可言,所以沒有表態,在那兒當木雕泥塑。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示意李神通別多嘴,然後繼續道:“我正要說此事呢。根據蘇定方在信中所言,此次在狼丘跟突厥人作戰的,不止有樑師都的兵馬,也有大賀氏的兵馬。
並且,突厥的主力似乎不在定襄,而是去了別處。”
草原可汗的生活方式,跟中原皇帝的生活方式大相徑庭。
草原可汗定都在某一個地方,不會一直住在某個地方,而是會根據四季輪轉,不斷的在不同的地方生活。
所以,草原上的都城,一般都是一個象徵意義上的都城。
真正的權力中樞,是一直跟隨着草原可汗的身影不斷轉移的。
也就是說,草原可汗的金狼帳在哪兒,草原上的權力中樞纔會在哪兒,不會因爲一個都城就停下。
而突厥可汗,在冬日的時候,喜歡到臨近靈州的地方居住。
所以突厥的主力不在定襄,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草原上所有的可汗,在移動的同時,都喜歡將自己麾下的主力帶在身邊。
即便是歷史上半漢化的遼國皇帝,每次出行的時候,都喜歡帶着遼國戰鬥力最強橫的皮室軍隨行。
所以,頡利人不在定襄,主力也不在定襄,完全符合草原勢力的行事風格。
“如此說來,頡利去了靈州外,樑師都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對突厥發起進攻,也是瞅準了這個時機?”
李神通若有所思的問道。
李孝恭搖搖頭沒說話。
李靖則是看了一眼李世𪟝,把這個表現的機會給了李世𪟝。
李世𪟝面對着新的掌權者,也不怯場,撫摸着鬍鬚搖着頭道:“淮安王此言差矣,樑師都在兵進突厥之前,頡利就有敲詐勒索他的意思,他不可能不防着樑師都狗急跳牆。
所以他根本不會依照往年的習慣,去靈州外居住。
他要麼就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要麼就是躲在某個地方等着給樑師都沉痛的一擊。”
屈突通、秦瓊等人贊同的點了點頭。
李神通微微皺眉道:“也就是說,頡利要麼是騰不出手收拾樑師都,要麼就是等着一舉蕩平樑師都?”
李世𪟝緩緩的點頭。
陳叔達忍不住道:“那我大唐該如何應對?”
李世𪟝也沒有藏着掖着,更沒有謙讓,而是大大方方的道:“自然是靜觀其變。”
陳叔達皺眉道:“什麼也不做嗎?”
李世𪟝笑着道:“也不是什麼也不做,我大唐可以藉此機會,查一查大賀氏的人爲什麼會跟樑師都混在一起。
同時也可以出兵不斷的蠶食樑師都的疆域。
只要動靜不大,蠶食的不過分,樑師都一時半刻也騰不出手。”
陳叔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李神通一拍額頭道:“對啊,大賀氏的人怎麼會跟樑師都混在一起呢?”
大賀氏也就是契丹,是契丹諸部聯盟的通稱,最早在北魏時期露頭,中原人稱其爲吉答、乞塔、乞答、吸給,都是音譯,也就是都是契丹的叫法。
北齊的時候南侵中原,被高洋親率十萬大軍給擊潰,損失慘重,從那以後就躲在遼西地區慢慢的恢復生機。
前隋的時候,南下營州,被前隋大獎所挫,俘虜了四萬多人,再次受到重創,然後被迫依附於突厥人。
武德二年,其酋長大賀咄羅率軍進犯平州,被羅藝(羅藝造反,已經除了賜姓)按在地上一頓暴打,退回了遼西地區。
前年的時候,因爲大唐在葦澤關擊潰突厥和樑師都聯軍,大挫突厥銳氣之果,向大唐俯首,獻上了名馬和豐貂爲貢品,向大唐俯首稱臣。
但是在政治傾向上,大賀氏還是更傾向於突厥。
歷史上,一直到了貞觀二年,大賀咄羅身死,親近大唐的大賀摩會繼位以後,才叛出了突厥,投了大唐。
如今距離貞觀二年還早,大賀氏按理來說應該繼續做着突厥的忠犬纔對,怎麼會突然背叛突厥,還跟樑師都聯合在了一起,一起去攻打突厥呢?
李神通對此不解。
李元吉對此更不解,畢竟他知道的東西遠比李神通多的多,疑惑自然也比李神通多。
“會不會是樑師都許了大賀氏什麼好處?”
李綱不確定的問。
大賀氏的反常舉動,實在是讓人沒辦法理解。
李孝恭搖着頭道:“應該不是,如果大賀氏會爲一點小小的好處就背叛突厥的話,那唐儉在燕州的時候,早就將大賀氏勸服了。
畢竟,相比起樑師都,我們能給的明顯更多。”
此前大唐和突厥大戰的時候,唐儉在燕州遊說各大部族,讓各大部族配合着突地稽去偷襲朔方城,並且許出去了不少好處。
當時大賀氏就不爲所動。
現在自然也不可能爲了一點小恩小惠倒向樑師都。
畢竟,樑師都的勢力根本沒辦法跟大唐、跟突厥相提並論。
大賀氏要撈好處,要依附於強者的話,也不可能選樑師都。
“那要是大好處呢?比如共分突厥?”
蕭瑀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殿內的人齊齊一愣,然後又齊齊搖頭。
李孝恭幾乎毫不猶豫的道:“以樑師都和大賀氏的兵力,即便是合兵一處,也拿不下突厥。”
突厥作爲草原上的霸主,實力自然也是草原上最頂級的。
即便是在此前的唐突一戰中受到了重創,也不是樑師都和大賀氏能覆滅的。
所以說樑師都要和大賀氏共分突厥,根本說不通。
陳叔達皺着眉頭問,“那樑師都和大賀氏爲何要合兵一處,一起攻打突厥呢?他們總不可能真的去找死吧?”
殿內的其他人都沉默着,沒人說話。
李元吉見一衆人都猜不透這其中的門道,忍不住道:“看來這裡面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我們還得派人去查!”
李神通等人遲疑了一下,齊齊點頭。
眼下怎麼猜都猜不透,那就只能派人去查了。
只要查到的消息足夠多,那就能弄清楚這裡面的門道。
“我會去信給蘇定方,讓蘇定方繼續追查的。你們也好好想想,看看這其中藏着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李神通等人齊齊拱手應允。
“喏!”
李元吉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擺擺手示意大家可以散了。
李神通等人倒退着出了太極殿,然後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出了太極宮。
李元吉在他們走後,思量了許久,拿着蘇定方傳回來的密信趕往了承慶殿。
在政治和戰爭上,李世民的才能絕對是鮮有人能及的。
所以遇到了猜不透的問題,找李世民商量,讓李世民幫忙猜,絕對沒錯。
反正李世民現在閒着也是閒着,不利用一下,那豈不是浪費了人才?!
浪費人才,尤其是千古一帝之才,可是會被天打雷劈的。
李元吉趕到了承慶殿,就看到李世民正在教李承幹練武,小胖墩李泰正圍着父兄轉圈圈,一個勁的吵着也要練武,李莉質拽着楊氏的腿,讓楊氏陪她玩,長孫懷抱着一丁點大的城陽就在那兒笑吟吟的看着。
好一副家庭和睦的畫卷。
李元吉看着很受傷。
明明這是他所追求的生活,結果他現在沒過上,李世民反倒是過上了。
如果這種生活不是要拿自由去換的話,他真的不介意跟李世民換換。
“主公,主母,雍王殿下到了……”
李元吉懷着嫉妒的心情邁步進了殿門,守在殿門後的女官趕忙趕到李世民和長孫身邊稟報。
由於李世民現在沒身份,長孫也跟着沒身份了,所以女官只能稱他們爲主公、主母以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