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仔細想了想,還真是,蘇尼失確實滿足李淵所說的一切條件。
“如此說來,真是突厥內部出了問題,而且很有可能出問題的就是蘇尼失?”
李元吉盯着李淵問。
李淵攤了攤手道:“我能給你的都是我的推斷,具體是不是真的,就得你去查了。畢竟,在沒得到實際證據的情況下,我所說的都只是猜測而已。”
李元吉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道:“那蘇尼失是爲什麼呢?”
準確的說,蘇尼失爲什麼要背叛頡利呢?
他在突厥的地位並不低,還有一大片獨立的封地,他在他封地上就像是一個土皇帝,除了必要的時候聽一下頡利的調遣之外,剩下的他完全是想幹嘛就幹嘛。
在這種情況下,他完全沒有背叛頡利的理由。
畢竟,如果能在大唐擁有同等地位,以及同等權柄的話,李元吉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去謀劃什麼玄武門,更沒必要跟李建成和李世民去爭什麼。
他所處的地位就像是春秋戰國時期的諸侯王一樣,李建成和李世民即便是擁有調遣他的權利,他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聽與不聽。
李建成和李世民要是想針對他的話,他也有足夠的力量自保。
所以他實在想不出蘇尼失背叛頡利的理由。
李淵略作沉吟以後,不確定的道:“也許是脣亡齒寒吧。”
李元吉愣了愣道:“父親的意思是蘇尼失從突利身上看到了他以後的下場,爲了避免跟突利落得同樣的下場,所以才選擇了聯合樑師都和大賀氏,對頡利發起了進攻?”
李淵略顯深沉的點了一下頭,道:“也許頡利已經開始暗中謀劃蘇尼失了,蘇尼失感受到了危險,所以才提前採取的行動。”
李元吉不解的看向李淵道:“父親爲什麼會這麼認爲呢?”
李淵撇着嘴,不滿的嘀咕道:“你們兄弟三人當初不就是這樣的嗎?”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了李淵爲何會認爲是突厥內部出了問題,也明白了李淵爲何會說蘇尼失對頡利出手是脣亡齒寒。
李淵這是將大唐的一切代入到突厥身上了,然後藉着大唐所發生的一切逆推了一下突厥發生了什麼。
李元吉在思考如何去考證這件事的同時,乾巴巴的笑着附和了一句,“我們三兄弟跟蘇尼失可不一樣,我們可沒有聯合外人,來對付父親。”
李淵吹鬍子瞪眼的道:“你們所作的一切,跟蘇尼失也差不多!”
李元吉敷衍的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在陪着李淵又聊了一會兒其他事以後,離開了兩儀殿。
回到太極殿以後,李元吉立馬召來了趙成雍,讓趙成雍派人去代州傳信,讓蘇定方查探一下蘇尼失的動向。
如果李淵所猜測的一切是真實的話,那突厥和樑師都、大賀氏之間的戰爭就有意思了。
大唐雖然沒辦法派遣大量的兵馬藉此機會去橫掃樑師都、大賀氏,以及突厥,但卻可以讓突地稽、踏實力部,乃至臨近突厥的各州都督府,趁機去撿一些便宜。
在蘇尼失背叛了頡利,帶着樑師都和大賀咄羅猛攻頡利的同時,他們根本沒有閒暇去顧及其他的,更沒辦法阻止大唐收編突厥、大賀氏、樑國的疆域。
在他們沒拿下頡利,並且沒有全盤接收頡利的遺產,並且消化頡利的遺產之前,大唐可以環伺在他們身邊,想幹嘛就幹嘛。
等到他們消化完頡利的遺產以後,大唐的第一個五年計劃應該就完成了,到時候不等他們發展壯大,大唐就可以揮兵北上了。
當然了,這是在他們打贏頡利的情況下,他們要是打不贏頡利,那就只能眼睜睜的在九泉之下看着,看着大唐爲他們報仇了。
大唐現在需要做的就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確定突厥、樑國、大賀氏三方勢力大戰的具體原因。
第二件事就是趁着三方勢力大戰的時候撿便宜。
第三件事就是趁着三方勢力大戰的時候默默的發展。
在所有敵對的勢力還是互相內耗的時候,默默的發展壯大,凌駕於他們所有人頭上,絕對是最穩妥的經國方式。
如果在這場戰事中,能想辦法將西突厥、吐谷渾、高句麗、百濟、新羅也拉扯進去的話。
那大唐以後征討起這些地方來會更容易。
這些地方在歷史上就被大唐挨個征服了一遍,李元吉如今掌權,自然不會改弦易轍,他還想做的更徹底,比歷史上還要徹底。
給蘇定方的信傳出去了以後,剩下的就是靜靜的等待。
召李高遷入京的時候,不需要李元吉插手,李淵會將這件事辦得妥妥貼帖。
三月的時候。
桃花、杏花凋謝的時候,李高遷乘着一輛牛車從陵州回到了長安,回到長安以後,並沒有進長安城,而是在城外的一處莊園裡住了下來。
那是張亮在長安城外的莊園。
張亮被李孝協忽悠着進了深山以後,張亮府上,以及莊子裡的人也被人秘密的清空了。
李高遷直接以張亮的名義,掌控了整個張府,也掌控了整個張氏莊園。
李元吉在李高遷在張氏莊園徹底站穩腳跟以後,纔跟着李孝恭一起趕往了張氏莊園。
路上。
李元吉坐在車裡,李孝恭騎着馬跟在一側。
一路上李孝恭都猶猶豫豫的,似乎有話說,一直到了快要臨近張氏莊園的時候,李孝恭才蔥湊到了馬車邊上,有點心驚肉跳的問道:“聖人這次玩的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讓一個已經快要被人遺忘的人去取代一位風頭正盛的國侯,並且以這位國侯的名義發號各種施令,同時跟鄭氏,乃至鄭氏背後的世家豪門斗法。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也讓人難以理解。
如果這件事情敗露了,所引起的影響會埋葬很多人。
李孝恭也是因此才覺得心驚肉跳的。
他覺得李淵這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得拉着很多人陪葬。
以他的身份摻和在其中都不一定會全身而退,所以他有點打退堂鼓。
李元吉正在翻閱許敬宗秘密奏上來的推廣杏廬的文書,以及任瑰從嶽州送回來的推廣水稻,以及築造嶽州城的相關文書,聽到李孝恭這話,漫不經心的瞥了李孝恭一眼,淡然的道:“大嗎?還好吧!”
李孝恭急了,人在馬背上激動的挺直了身子道:“這還不大?這是要跟以鄭氏爲先鋒的七八個世家作對,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即便是以你我的身份,參與進去,很有可能也得脫層皮。”
李元吉不以爲然的道:“只要我們贏了,脫皮的不就是別人了?”
李孝恭更加激動的道:“我們能贏嗎?我們這等於是以我們一家,對抗人家好幾家!”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怎麼能漲別人志氣,滅我們的威風呢?我們現在可是皇族,掌控着天下所有的兵馬,別說是對抗幾個世家了,就算是對抗所有的世家,我們也有一定的底氣。”
李孝恭被這話給氣笑了,面目猙獰的笑道:“我這是在漲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我這是在實話實說。
我們李氏如今雖然是皇族,可在那些世家眼裡也只是大一點的世家而已。
縱然我們掌握着天底下所有的兵馬,也不可能說對人家動手就對人家動手。”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道:“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藉口,一切對他們動手的藉口,張亮就是這個藉口。”
李孝恭瞪着眼睛道:“可張亮已經被孝協弄到山裡去了!”
李元吉又點了一下頭道:“所以我父親調李高遷回來接替張亮,以張亮的名義去做張亮未做完的事。”
李孝恭還要說話,李元吉卻打斷了他,繼續說道:“你只需要記住,我父親讓你到李高遷身邊,是爲了盯着李高遷,也是爲了防止別人靠近李高遷就行了。
其他的你不用多管,也不用多問。
這件事是我父親在背後謀劃,我想我父親沒那個閒暇給你解釋什麼,你也沒那個膽子去問我父親要一個解釋。
所以我父親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好了。”
李孝恭知道,李元吉這是不想再跟他解釋什麼了,只能咬咬牙,不甘的騎着馬離開了。
李元吉望着李孝恭遠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繼續看起了許敬宗和任瑰送回來的文書。
在他看來,李孝恭其實不適合盯人,李淵這是選錯了人。
李淵應該派遣李神通盯着李高遷,並且讓李神通代替他操控李高遷的。
那樣的話,李高遷纔會像是提線的木偶一樣,讓幹嘛就幹嘛。
李孝恭此人跟李神通有着天壤之別,李神通在面對李淵交代的任務的時候,可不會退縮,更不會覺得李淵玩的大,甚至都不會多想什麼。
因爲在李神通心裡,李淵不僅是他的兄長,也是李氏的族長。
李氏族長所做的決定,李氏的族人只需要完美的去執行就對了,至於是對是錯,是好是壞,會引起怎樣的後果,還不是他一個族人該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