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這句話,聽起來是在重申僕固玞戰死的壯烈。可落在李亨、張汀耳裡,卻聽出了他斷定薛白不在九成宮的意思,換言之,李俶認爲李倓有可能是在謊報軍情。
張汀眼裡便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來。
李亨則認爲不排除薛白安排了三千疑軍而本人領小股人馬繞道的可能,決定派人前往支援。
此行更重要的一件事是探明李倓消息的真僞,人選必須得是他能信得過的心腹,他思來想去,最後確定了魚朝恩。
魚朝恩很早就與東宮親善,陳倉之變後先是追隨李亨,後來又替他出使蜀郡,捧回了國寶以及李隆基的認可,可謂是忠心耿耿,自是值得相信。
“到了九成宮,若遇薛逆,速遣快馬來報。若未遇敵,則探清此事原由。”
“奴婢領旨。”魚朝恩一聽就知主上心有疑慮,否則大可不必加後半句話。
待他準備離開行宮時,卻有一宮人趕來攔住他,悄悄帶着他去見了張汀。
張汀此前曾有意與李倓合作一起對付李俶,她讓李輔國前去試探口風,結果李輔國回來之後說“建寧王不但痛叱了我們,還要在陛下面前告狀。”
如此一來,她想着反正早晚都得把李俶、李倓全除掉,趁着如今能除一個是一個,遂吩咐魚朝恩道:“薛逆若未攻九成宮,建寧王假傳消息可疑;薛逆若真去了,那建寧王是如何提前預料到的?此事你也須得查清。”
魚朝恩聽得懂,連忙應下。
沒想到,這日竟還有人攔住了他,是李俶、李泌。二人似早有預料,在城北門處等着,李俶一見魚朝恩便質問道:“出宮前你見了誰?”
“奴婢自是見了陛下。”
李俶臉色嚴肅,道:“休當我不知,你若敢助紂爲虐,害我兄弟,休怪我不饒你。”
魚朝恩無奈,只得應道:“殿下誤會了,奴婢絕無此心,一定如實把在九成宮所見告知陛下。”
待他賭咒發誓,才終於得以脫身,自去城外兵營領兵。看着他的背影,李俶看向李泌,感慨道:“幸得先生料事如神,看破了那毒婦的詭計。”
李泌道:“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啊。”
“大局爲重。”李俶道,“待收復了二京再着手對付毒婦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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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魚朝恩飛馬帶人趕到九成宮,登上高處一看,確實城東有鏖戰過的痕跡,城外也有敵軍的營地。
營地不大,能看到有旗幟豎在營前,可卻未見到有人馬出營。
“薛白三日不曾攻城。”李倓道:“我推測,他是繞道了。”
魚朝恩問道:“建寧王可有派兵探過?”
李倓道:“此前九成宮兵力稀少,我恐中計,不敢冒然出城。如今援軍來了,自該去打探一二。”
由此,他們派出哨馬,去往那座小小的營寨。
從城頭望去,能見到那幾騎哨馬先是遠遠地往營中窺探,之後逐漸湊近,往裡射箭,甚至躍過濠溝,繞過拒馬角。過了不多時,有二十餘薛逆的騎兵帶着旗幟從東面奔走了。
“看來,是個虛營啊。”魚朝恩感慨道。
李倓皺眉道:“薛白繞道了,此事當儘快告知父皇,使鳳翔早做準備。”
魚朝恩目露思量,問道:“聖人已遣將來守九成宮,奴婢請建寧王親自回去稟奏聖人,如何?”
九成宮牆高險固,只要兵力足夠,李倓是能放心的,相比而言他更擔心鳳翔,遂答應下來。且他行事雷厲風行,竟是當日就點齊人馬,一路疾馳,在當天夜裡就趕到了鳳翔城下。
城中守軍自是不會開門放他們入城,魚朝恩只得跟着李倓露宿了一晚,受盡了被蚊蟲叮咬的苦楚。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他們覲見李亨,把在九成宮的遭遇稟明。
“看來是虛驚一場了。”李亨這幾日也因思慮此事而沒睡好,神態都顯得有些疲憊,聞言方纔舒了一口氣。
李倓提醒道:“薛白偷襲鳳翔之心不死,或有繞道來攻的可能。”
“朕既已提前知曉,他還如何偷襲?”李亨語氣平淡,道:“此番多虧你警覺,去養養傷吧。”
李倓確實是受了不小的傷,得父親關心,謝恩告退。
待他離開了,李亨才問道:“九成宮是怎麼回事?”
魚朝恩連忙跪在地上,磕頭道:“奴婢斗膽進言,懇請陛下恕罪。”
“說,朕不怪你。”
“奴婢所見,建寧王似乎是在謊報軍情,薛逆在城外的兵營其實是假的。他恐怕是想讓陛下遣更多兵馬由他統率,未料,聖人遣的是老奴,不能聽他號令。”
李亨倏然站起,踱了兩步,問道:“三郎身上的傷也是假的不成?”
魚朝恩道:“若建寧王有傷在身,豈能快馬顛簸跑回來而面不改色?”
關於李倓的野心,李亨已不是第一次聽說了,眼中當即有了猜疑之色,轉向李輔國,問道:“你覺得呢?”
李輔國躬身稟道:“奴婢忽然想到,當年太上皇誤信了奸佞,另立慶王爲儲,建寧王遂投奔到慶王門下。”
一句話,李亨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覺得李倓連父子情義都不顧念,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兩京未復,國事未寧,朕焦頭爛額,這等時候,他還只顧爭權奪勢,不顧大局。”
李輔國感受到氣氛到了,連忙故作惶恐,又道:“聖人息怒,建寧王文武雙全,才幹非凡,想多爲社稷出力也是有的。”
“你不必替他藏着掖着。”李亨道:“朕知道,他素來心高氣傲,想爭太子。”
魚朝恩聽了,應道:“奴婢有一主意。”
“說。”
“聖人何不早立國本,以安人心?廣平王成了太子,建寧王的心思也就淡了。”
李亨搖頭道:“此事朕早與李先生商議過,他讓朕收復二京、迎回太上皇之後請太上皇定奪,方爲人子本份。”
魚朝恩稟道:“情形有變,聖人何不再問問李先生?”
李輔國聞言,遂看了魚朝恩一眼,卻沒說什麼。
李亨覺得有道理,遂又召來了李泌詢問。
這個問題靈武稱帝后,李泌已爲李亨解答過一次了,此番再聽,李泌當即意識到有人要害自己,連忙施禮道:“臣依舊以爲此事暫時不可,而陛下再三相詢,必是有人慾離間臣與廣平王。臣請陛下遣人問廣平王,他必以收復二京爲先、以陛下聲望爲重,堅決辭位。”
李亨只好又遣人出城去問正在統兵抗敵的李俶,如李泌所言,李俶果然堅決不肯此時受太子之位。
兩相比較,這個長子確實是穩沉孝順得多,而三子李倓所爲實是讓人不放心。
李亨遂讓李輔國與魚朝恩再去詢問李倓從九成宮帶回的士卒,九成宮一戰到底是怎麼回事……
經此一事,李泌預感到了風雨欲來,不敢再過多幹涉李亨的家事。
其後兩日他忙於實務,李倓前來找了他兩次,他都避而不見。因深知一旦相見,反而會給彼此招禍。
等到第二次,李泌不得不小聲提醒來人道:“眼下建寧王不該來,勸他好好養傷,切勿多走動。”
“建寧王實有要事與先生相商……”
說話間,哨馬趕來,語速飛快地稟道:“陳倉消息,回紇騎兵已驅退田承嗣部,很快就要回師了。廣平王請先生軍議。”
李泌點點頭,當即回了元帥府,與李俶、僕固懷恩等將領商議退敵一事。
衆人商議妥當,把主動出擊的時間定在兩日後,並派快馬聯絡葉護太子,讓其回師後直接攻薛逆的後陣。到時擊退了城外三千精騎,要不了多久,郭子儀勢必在河東、河南有進展,長安支撐不住,大局也就定了。
至於李倓所言的那支攻打九成宮的叛軍,李俶遣了哨馬去探,並未發現蹤跡。若非李倓虛言,那便是有一小股兵馬去試探性地進攻之後又退了。總之,這邊已有防備,當不至於被偷襲。
入夜,李泌才走出了元帥府,看着英姿矯健的李俶翻身上馬,率部離去,目光中顯出欣慰之色來。
“李先生!”
卻有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拜倒道:“求先生救救建寧王!”
“出了何事?”
“聖人……聖人要賜死建寧王。”
李泌大爲驚訝,連忙向行宮趕去。他素來仙風道骨、從容不迫,今日跑得太急,摔了兩跤,卻也顧不得身上沾到的塵土,慌忙奔到行宮,掏出信令往裡趕去,也只有他,能有隨時來見李亨的特權。
前方,終於看到李倓那英挺的身影跪在大殿前,手捧着一個酒壺,周圍站着一衆禁衛。
“建寧王!”
李泌大喊着出言阻止,一衆禁衛趕上前攔住了他。
李倓沒有回頭看,高高仰起頭,提起酒壺,把鳩酒灌入喉中。火光中,能看到他的喉頭上下滾動,這番豪飲盡是酣暢淋漓。
“建寧王!”
李泌瞪大眼,死死盯着那畫面,聰明如他,也未曾料想到在自己權逾宰相的情況下,竟還是出現了皇室父子相殘的一幕。
“放開!我要見陛下!”
他奮力掙開了禁衛的阻攔,他們也不敢真的傷他,任他衝到了李倓身邊。
李泌會醫術,提起那酒壺聞了聞,用手指沾了些殘酒嘗是哪種毒藥。瀕死的李倓卻是拉了拉他,道:“不要抗旨……”“出了何事?我們會勸陛下回心轉意。”
“這是我們李氏……的宿命,躲不掉的。”李倓的臉色漸漸發青,嘴角卻浮起了釋然的笑意,喃喃道:“請先生勸陛下,不可倚仗宦官,不可妄信婦人,不可輕視回紇、吐蕃……”
他有些記不清了,原本強壯的身軀因爲痛苦而抽搐着,在地上掙扎了兩下。
胃裡的劇烈絞動使得他滿頭都是密汗,仰天痛叫,然後他悲從中來,大哭道:“蒼天可鑑!蒼天可鑑……”
悲哭聲戛然而止。
李泌緩緩伸出顫抖的手,探到了李倓的口鼻下,發現已經沒了氣息。
他不敢想象,李倓會死得這般突兀,呆愣在了那裡。許久才站起身踉蹌了兩步去求見李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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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難道不傷心嗎?”
李亨頭髮也沒梳,背也塌着,十分頹廢地坐在那,喃喃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卻不得不殺自己的兒子,難道朕的心裡不痛苦嗎?”
李泌道:“自古父子相疑,常有亡國覆家,陛下如何不召臣相商?”
話到一半,他自知失言,停了下來,道:“臣不知建寧王犯了何事,也許是被冤枉的。”
李亨搖了搖手,道:“他爲朕立了不少功勞,卻沒能掌兵,心中有不平氣,先生自己看吧……事實確鑿,朕爲了社稷大計,再心如刀割也只能殺了他。”
那是隨李倓守九成宮的禁衛的供狀,李泌只看了幾眼,臉色已變。
依供狀所言,自長安出逃之後,李倓統領禁衛,每接戰,身先士卒,在軍中聲望甚高,認爲只要謊報軍情,就能討來兵馬。至於砸塌城牆的火藥,則是李倓以前投靠慶王時得到的,他還時常派心腹高小藝到所謂的“敵營”中傳信。最後說李倓打算養一支私兵,扮成叛軍繞後,擊殺李俶。
“此事必是有人在害建寧王。”李泌篤定道,“廣平王、建寧王兄弟一向和睦相親,此供狀所言,斷無可能。”
他想起當自己意識到有人進讒時,竟顧着自保,而沒有料到最後會害到李倓,不由悔恨交加。
“先生不必再說,他性情一向偏激,當着朕大打出手不是一次兩次了。是朕疏於管教,以至釀成大禍。”李亨本就悲傷,涕淚交加道:“此事已了,且顧眼下的大局吧。”
“臣幼時聽過一首《黃臺瓜辭》,陛下可曾聽過?”李泌低聲念道:“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猶尚可,四摘抱蔓歸。”
這是章懷太子李賢的詩,李賢是高宗與武則天的次子,最後被逼得自殺了。這首詩以摘瓜喻骨肉相殘,諷刺的是武則天。
李泌言下之意很明朗,擔心李亨身邊會再出一個武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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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那毒婦不共戴天!”
李俶得知自己的兄弟被害死了,如遭雷劈,失神了許久之後萬分悲慟,甚至失態,直說要殺了張汀。
“慎言。”李泌勸道:“當此時節,還是以戰事爲重,冒然動作,反而讓張淑妃找到機會向陛下進讒。先收復二京,迎回太上皇。”
李俶悲痛不已,唯有含淚答應。
而讓他更難過的是,失去了至親骨肉,他卻還得忙於戰事,不能親自去爲李倓翻案。
“先生,都是我的錯啊。”李俶愧疚道,“先生分明已提醒過我,魚朝恩恐爲毒婦利用,我卻未加重視,以爲恫嚇他兩句足矣。”
“逝者已矣。”李泌道:“眼下更重要的是保護好伱不被張淑妃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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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汀聽聞李倓已死,略有些遺憾,嘆息了一聲。
“不識時務。”她如是評價道,“原還想與他聯手的。”
從她的利益角度出發,李倓死了對她意義不大,目前她最忌憚的還是李俶、李泌。
李泌看似公允,既攔着她成爲皇后、也攔着李俶爲太子。但回了長安,李俶的太子是穩的,她的皇后之位卻未必。而若現在冊立,她的兒子就是嫡子,李俶也有戰死的可能。
李輔國是奉李亨之命來告知張汀消息的,結果卻與她商量起來,低聲道:“建寧王註定要死的,可因他之死,李泌在陛下面前唸了《黃臺瓜辭》。”
“這是衝我來的。”張汀目露狠意,“早晚得除掉他。”
之後,她有些疑惑地瞥了李輔國一眼,問道:“爲何說李倓註定要死?我分明是臨時起意對付他的。”
李輔國略略一愣,答道:“此前,他投靠慶王,聖人心中早有芥蒂。”
張汀點點頭,眉頭再次蹙起,繼續思忖着如何對付真正重要的敵人,結果卻發現,此事之後卻是更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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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輔國去爲李倓辦喪時又遇到了魚朝恩,兩人目光相對,點了點頭。
“此間諸事就煩你代勞了。”
“李公客氣。”
李輔國點點頭,氣度比往日更威嚴了些,他步入靈堂,見到小蛾子正披着麻衣跪在棺材後慟哭,便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道:“隨我走。”
“狗兒哥……嗚嗚嗚……郎君沒了……”
“是啊。”李輔國道:“但我與以前不同了,現在我能保護你照顧你了。”
他努力顯得悲傷,可眼神裡的笑意與憧憬掩都掩不住。
“聖人說要把整個合陽都給我當封地,我們那小小的馬崗村當然也包含在裡面。以後我帶你回去,所有人都會羨慕你,你知道我的官有多大了嗎?”
小蛾子只是哭。
李輔國便有些不悅,他的時間很趕,還有許多事關大唐社稷的要緊事等着他爲聖人辦。可她卻只會爲了旁人哭哭啼啼,耽誤工夫。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匆匆趕過來,請他早點回行宮。
“出了何事?”
“安西軍有將領遣人來了,稱有賊軍到了安定城下,要切鳳翔的糧道,有一隊要入城的輜重差點被劫了。”
李輔國聞言訝然,這次收復長安,李亨並沒有任命封常清爲主將,而是命他保證後方的糧草輜重線。如今,封常清的人來,豈不是說薛白有可能繞到了鳳翔府的後面。
那難道李倓說的軍情還是真的不成?
他急着回行宮,連忙拉起小蛾子,道:“別哭了,隨我走。”
“我要陪郎君!”小蛾子不走,掙扎着哭道:“狗兒哥……你拉痛我了……”
聽得“狗兒”這稱呼,包括那遞話的信使在內都愣了一下,看向李輔國。
“別叫我狗兒哥。”李輔國小聲道。
小蛾子卻不管,又撲到了李倓的棺材上。
此時城外遠遠地有號角聲傳來,那是李俶正統領兵馬出發,主動出擊叛軍。足可見西京鳳翔的忙碌了。
李輔國終於顧不上小蛾子,吩咐兩個心腹把她帶到安全之處,自己則去與魚朝恩低聲商議了兩句什麼。
在他身後,小蛾子哭着鬧着不肯隨他的心腹走,他聽得皺了皺眉,引着魚朝恩更往前走了幾步,道:“說是假的,如今卻繞到了後面,如何與聖人交代?”
“未必是同一支兵馬。”魚朝恩道,“軍國大事,我還能胡說不成?”
李輔國道:“你們既派哨馬去探過了,那……”
“嘭!”
忽然一聲響,小蛾子的哭鬧聲戛然而止。
李輔國回過頭,當即愣在那了。他目光落處,小蛾子已經一頭撞死在李倓的棺材前了。
有一瞬間,這讓他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很多年前,他是爲了她才入宮的,一開始他不知道那一刀割下代表着什麼,等明白的時候連悲傷都來不及;他也是爲了她,才背叛內侍監,徹底倒向李亨,當時若出意外便是死;還是爲了她,他纔對李倓心生恨意,於是進讒言除掉了這個英姿勃勃的賢王……
李輔國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小蛾子的屍體前,跪在那,顫抖着脣,喃喃道:“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你還沒感受到我比他好。”
他是真的認爲自己能比李倓帶給她更多,以非常自信的口吻,俯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比李倓要強得多,我比他有權得多,是我要了他的命,我只用一句話就要了他的命,我更能保護你。”
說話時,李輔國的手掌不自覺地張開,像是想要握住什麼,也許是權柄,也許是命運。
“也不甚漂亮。”魚朝恩走了過來,尖聲尖氣地道:“不值當的。”
“你不懂。”
“呵。”魚朝恩輕笑着又走開了。
李輔國眯着眼,盯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間想到,其實除掉李倓並不是白費……
“轟隆!”
遠處忽然傳來了巨響,李輔國嚇得摔在地上,茫然轉頭望去。
剎那間,他想到了很多事,比如薛白,以及安西軍送輜重的隊伍……西京鳳翔原本不該出這樣的紕漏被人鑽了空子,可近來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戰事上。
李輔國倏然爬起,往行宮衝去。
危難關頭,他要第一時間趕到聖人身邊。
在他身後,小蛾子的屍體依然躺在那,血漸漸在她身下匯聚,如同綻開了一朵紅色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