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陷害

顏季明走進書房,只見顏杲卿正以冷峻的目光審視着他。

“孩兒見過阿爺。”他連忙行禮,故作關心道:“前日大哥來信,還問起阿爺的身體。”

顏杲卿並不搭理他這一茬,道:“御駕已出了雁門,很快就要到范陽。你瞞着我的那些事,瞞不過聖人。”

對此,顏季明不以爲然,笑道:“我能有何事瞞着阿爺?”

顏杲卿深深地看了眼這個兒子,眼中浮起些擔憂之色。

與在長安爲官的顏泉明不同,顏季明沒那麼上進,這些年看天下平定,便放棄了升遷,尋了個機會調到范陽任了個營田使的差事,侍奉在顏杲卿身邊。

人沒了正事,就容易結交狐朋狗友。

范陽城裡三教九流很多,充軍的多是殺了人的遊俠、被流放的罪犯,或是內附的胡人。據顏杲卿所知,顏季明就是漸漸與這些人混在一處,沾染了一股匪氣在身上。

也正是這股匪氣,前陣子有士卒鬧事時,顏季明纔會在他沒下令的情況下就拔刀殺人,完全是一副軍頭作派。

“別給我嬉皮笑臉的。”顏杲卿一念至此,叱喝道:“你自從到了范陽,盡日爲非作歹,還不知錯?”

“孩兒何時爲非作歹了?不就是之前兵變時孩兒幫忙阿爺鎮壓,好心還做錯了不成?”

“未得軍令,擅殺士卒,你那是鎮壓嗎?”

“否則還等阿爺對他們曉諭大義不成?”

“啪。”

顏杲卿拍案,怒叱道:“是誰教你頂撞長輩的?!”

顏家是儒學世家,顏季明從小就被教導得十分知禮數,確實也是這幾年纔開始有些叛逆。此時突然捱了責罵,他連忙執禮道:“孩兒知錯。”

可他還是沒回答顏杲卿的提問,是誰在影響他。

父子二人的溝通並不順利,直到顏季明退了出去,顏杲卿依舊對他的態度不太滿意,再想到要不了多久天子就要巡視范陽了,顏杲卿遂招過身邊一名心腹,吩咐了起來。

“你去暗中盯着十二郎,看他都與哪些人來往。”

“阿郎,十二郎不是那種會走上歪路的人。”

“讓你去盯着,不論發現什麼,據實來報我。”

“喏……”

顏季明回到了屋,很快就熄了燈。

他在榻上躺了小半個時辰,終是睡不着,乾脆起身,從窗戶翻了出去,之後矯健地爬過院牆,出了宅院,一路往城北一個荒廢的寺廟而去。

月朗星疏,依稀可看到寺廟上掛的牌子寫的是“正經寺”,大門卻是被釘死的,上面還貼着封條。

顏季明繞到圍牆,翻了進去。裡面的建造樣式非常奇怪,斗拱上雕刻的並不是常見的瑞獸,而是形如猿猴一樣的怪物,牆面雖然殘破,也能看出刷的並非紅漆,而是十分鮮豔的各種顏色,有股西域風格。

大殿內供奉的神像已經被人砸碎了,散落在地上的半個神像頭部帶着角,形狀如牛,這是祆神。

此地乃是安祿山任范陽節度使時興建的祆神祠,叛軍戰敗後被改爲佛寺,沒過幾年朝廷削減天下寺廟,勒令僧侶還俗種地,把能拆的石木都拆走,此地也就荒廢下來。

一開始,還有流民或是混混在此聚集,但後來,官府發現竟然有人在這裡祭祀安祿山,遂將此地查封,也就沒人敢來了。

“誰?”偏殿內有人低聲問了一句。

“我。”

顏季明答了,徑直入內,只見幾個漢子正要迎出來,他遂將他們趕了進去,道:“別出來,裡面說。”

殿內,坐着一個女子,見了他來,當即問道:“我們聽聞薛白要到范陽來,是真的嗎?”

“嗯。”

“既然這樣,你帶我去見了他,早作了斷。”

“你別急,我會先與陛下請罪……”

話音未了,守在門邊的漢子忽然返身過來,道:“娘子,有人來了。”

另幾人當即大驚,道:“顏季明,你出賣我們!”

顏季明猜測是家裡派人盯着自己,安撫住他們,道:“你們在此等着,我去應付。”

他遂大步往外趕去,忽然聽到“嘭”的一聲響,卻是廟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灰塵不斷往下灑落,被門外的火亮照亮。

來的並非是顏杲卿派來盯他的人,而是許多兵士,帶隊的是個留着三縷長鬚、相貌文雅的中年人,一見顏季明便問道:“顏十二郎,你偷入朝廷封禁之地,意在何爲啊?”

“裴奰。”

顏季明高聲怒罵道:“你這小人,又要陷害我不成。”

隨着他這一聲喊,躲在殿內的人便連忙從後門離開。

不多時,有兵士大喊道:“捉住他們!”

“發現叛賊餘孽了,正從後門逃跑……”

這般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裴奰聽了,臉上隱現出一絲得意之色,盯着顏季明,似有嘲諷之意,問道:“顏二十郎,你還有何好解釋的?”

顏季明道:“你不配聽我解釋。”

裴奰譏笑道:“事到如今,還嘴硬。”

他揮了揮手,自有人押了顏季明,隨他往後門去捉拿叛賊餘孽。他們到時,兵士們已經捉住了兩個,殺了一人,卻另有三個逃了。

殺喊聲漸遠,有士卒捧着幾個包袱獻上,道:“發現了這個。”

“打開看看。”

“咣噹”一聲,有個靈牌掉了出來。

裴奰親自上前拾起,看了一眼,便將它擺在顏季明面前,讓他瞧個仔細。

這靈牌不大,漆面斑駁,已有些年份了,上面字跡分明地雕刻着“顯考史公諱思明府君之位”。

顏季明抿着嘴,沒說話,似乎已認了罪。

裴奰道:“這些反賊,至今還在供奉安祿山、史思明,其心可誅……押下去。”

一行人才出了這廢廟,前方又是火光陣陣,卻是顏杲卿親自領人過來了。

裴奰遂上前行禮道:“使君。”

“發生了何事?”

“下官正在追查供奉安祿山的叛賊餘孽,捉到了這些人,且繳獲了證物。”

裴奰轉身指了指那三個漢子與顏季明,刻意沒提顏季明的名字,只以“叛賊”相稱。

在祆神祠祭祀安祿山,這是顏杲卿所不能容忍之事,他一直也在督促城中守軍捉拿叛賊。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牽扯其中。

此時,他才終於知道顏季明這兩年是與哪些人混在一起,難怪會墮落得那麼快。

“押下去仔細審問。”顏杲卿語氣如常地吩咐道,彷彿被帶走的不是他的兒子。

裴奰就是吃準了顏杲卿這不會徇私的性格,應道:“喏!”

接着,他小聲道:“顏公放心,下官定會善待令郎,助他洗清冤枉。”

“稟公行事便是。”顏杲卿板着臉說了一句,轉身便走。

顏季明卻是直到被帶走都沒有開口喊冤。

~~

十數日之後,御駕進入了范陽境內,顏杲卿領着一衆文武官員出城迎駕。

裴奰立在隊伍中,目光看去,前方的官員派系十分複雜,有顏杲卿、袁履謙這樣當年隨天子在河北抗敵的;有嚴莊、田承嗣這樣的降臣;有這些年朝廷委派過來的各式官員,比如杜甫;有胡人,有范陽當地將士,也有調任過來的將領……總之是矛盾重重。

也正是因爲有了這些矛盾,顏杲卿並不能在范陽形成一言堂,使得裴奰敢於檢舉他。

沒想到,天子這麼快就親自來了,也不知是來爲顏杲卿撐腰的,還是來調查顏杲卿?

“讓一讓,我來晚了。”

有人匆匆趕過來,正在後面小聲地插隊。

裴奰回頭看了一眼,自覺地往後了讓好幾步,讓獨孤問俗、李史魚、杜甫等人都排在他前面。

“裴公。”

一個名叫魏翎的官員見了,便請裴奰到自己前面,兩人小聲地攀談起來。

“裴公就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顏家是天子姻親,裴公卻上表檢舉他,還捉了與陛下交情匪淺的顏季明,豈不怕報復?”

裴奰道:“我一心爲公,何懼之有?你也知我的奏摺並無半句虛言,所述俱屬實,倘若聖人只論親疏遠近,不論是非公道,要爲顏家出氣,哪怕斬殺了我,我亦願賭服輸。”

這話說得大義凜然,魏翎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一個字,賭。

裴奰也許是在賭前程?

“裴公可是認爲聖人有了忌憚顏家之意?”魏翎小聲問道,“當此時節,旁人不敢言半點顏家之事,裴公爲天下先,或可被聖人高看一眼。”

“你猜錯了。”裴奰淡淡道:“此事無利可圖,反可能有殺身之禍。若非大義使然,我何必冒如此風險?”

這般一說,魏翎倒也有幾分信了,畢竟他看在眼裡,裴奰確實沒對朝廷撒謊。

隊伍安靜下來,御駕已經到了。

裴奰本以爲天子今天只會與那些親近的臣子說話,沒想到的是,薛白才向幾個地方要員問了話,馬上就召他相見。

這讓他心中的忐忑盡去,意識到自己賭對了。

至少天子沒有把親疏好惡帶到公事上來,能夠允許針對親近臣子的真實彈劾。

“臣拜見聖人。”

裴奰行禮時很板正,顯出一個敢言直諫之臣的風骨來。

“平身。”薛白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與故太子少傅裴寬是何關係?”

“回聖人,他是臣的族叔。”

“河東裴氏。”薛白點點頭,道:“裴寬曾任范陽節度使,當年李峴舉薦你到范陽任行軍司馬,可是有此考慮啊?”

裴奰正色道:“裴公離開范陽已久,並無故舊。臣也並未攀附李使君,乃因政績遷至范陽。”

因上元三年的宮變,李峴已被罷相,出任亳州刺史。不論裴奰是否依附李峴,在朝中都已沒有靠山,這種情況下還敢彈劾顏杲卿,至少頗顯膽色。

薛白再次點點頭,道:“說說范陽的情形。”

裴奰心想,這麼多官員聖人都沒問,先問自己,顯然是因爲旁人要麼是降臣,要麼是元從的功臣,都太多顧忌了,唯獨自己由朝廷遠調而來,沒有利害關係在其中,值得相信。

他遂說了他的看法,認爲范陽還是有叛亂的隱患,比如一些當地的將領跋扈,比如其複雜的情形容易造成主官軍政一把抓,滋生不臣之心。

說到這裡,他偷瞥了一眼薛白的臉色,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

只略作猶豫,他還是下了決心,賭聖人也許已對顏家起了猜忌之心,遂將顏季明勾結叛賊餘孽之事說了。

“有證據嗎?”薛白聽了,也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有。”

“顏季明爲何這麼做?”

“臣斗膽猜測,或者是顏公授意他收買叛賊餘孽,以樹立在范陽的威望。”

“查實再稟,入城。”

這次小小的奏對,薛白雖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但裴奰認爲這就是傾向於他。

因爲他的彈劾是事實,求的是聖人的公允,顏杲卿靠的纔是天子的舊情,公事公辦就是不講舊情,當然對他有利。

或許,顏杲卿也是這麼認爲的,見天子與裴奰交談的情形,臉上又浮起憂慮之色。

~~

顏季明並沒有與別的叛賊關在一起,因他身份特殊,還是得到了裴奰的禮遇,有一個素淨的廂房待着。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兵士進來道:“顏季明,提審了。”

顏季明老老實實站起,跟着對方往外走去,卻是被帶出了衙署。

不多時,他便見到了薛白。

兩人有多年未見了,他嘴脣哆嗦了兩步,有些不習慣地道:“聖,聖人……”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見你的。”

薛白穿的是一身普通的襴袍,且還擺了酒菜,擡手道:“坐着聊聊吧,敘敘舊。”

顏季明道:“可臣是落罪之身。”

“你的案子,還輪不到朕親自查。”薛白話風一轉,道:“當皇帝也得有下班的時候,現在我下班了,來見見你而已。”

“那臣就放肆了。”

顏季明當即坐下,拿起一個雞腿便啃。

啃了一口,擡眼偷瞄了薛白反應,見到一個久違的笑容,他便放下心來,大口大口地咬。

“被關了這麼久,真是餓死我了。”

薛白在他對面坐下,道:“都說你與叛賊廝混,大逆不道。我是該信你,還是信他們?”

顏季明道:“其實那叛賊,說的是史朝英。”

“猜到了。”

“果然瞞不過陛下。”顏季明道:“但我與她是清白的,我也是這麼大的人了,有家有室有知己,不敢招惹她,之所以幫她,是出於以往的義氣。”

薛白道:“我信。”

“真的。”顏季明道:“史思明父子死時,她還在太原當俘虜。朝廷念在她並未參與叛亂,且曾答應招安史思明的份上便赦免了她,但她日子不好過,總被當成叛賊,便打算往北去投奔回紇的移地健,與大唐對着幹。”

“她怎知移地健會接納她?”

“史思明覆滅後,有一部分史氏族人部將就往北逃了,先是逃到奚人部落,後來回紇內亂,移地健侵擾奚人,那些史氏的族人部將便跟了移地健。”

薛白道:“你怎知此事?”

顏季明道:“我原本是不知的,但她回范陽蒐羅舊部時被我捉到了。我便勸她,與其到回紇受風霜之苦,不如爲大唐立功。”

“她答應了?”

“說了好久,好不容易纔說服她。”顏季明道:“我讓她設法與身在回紇的部將聯絡,爲大唐內應。到時我再讓阿爺伺機出兵,滅回紇,獻移地健至長安闕下。”

“想得倒好,能做成嗎?”

“事在人爲嘛,如此一來既能幫史朝英一把,又能爲大唐安定邊塞。若能平定了回紇,河北形勢也能好不少。”

薛白打量了顏季明一眼,發現這些年他看着沒太多變化,還是很簡單,熱血、赤誠,也可以說是沒什麼長進。

但這是他的真實樣貌嗎?

“此事,爲何不與顏公說?”

“我阿爺定然是不同意的。”顏季明道,“他首先便不會讓我與史朝英來往,覺得她是粗莽的胡女。可若沒有我一直勸着,史朝英也不願爲大唐立功。再者,阿爺身邊人多嘴雜,若是泄露了風聲,事未做成,先將史朝英與她的部族害死了。”

說到這裡,爲證明顏杲卿身邊人多嘴雜容易泄露風聲,他又補了一句。

“我之所以被捉現形,便是因阿爺派人跟着我。我出門時倒是沒被盯上,但阿爺派的人在街上找我,倒叫有心人察覺了。”

薛白問道:“你是說,裴奰故意陷害你?”

“那當然,他是小人。”

“說說,他如何陷害你的?”

顏季明說不出來,只道:“裴奰便是藉着有人祭祀安祿山攬權,原本只是一些拜火教衆,他非要大張聲勢,便是爲了以此對付我阿爺。”

“他官位不如你阿爺,在朝中又無靠山,出於何種目的要對付你阿爺?”

顏季明道:“這等小人,嫉妒報復、有利可圖、受人指使,自有其見不得人的目的。”

薛白道:“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

“沒有。”顏季明問道:“陛下信我嗎?”

其實,薛白聽說有人祭祀安祿山之時,也感到十分的焦慮。這件事會讓他覺得河北人心不在大唐,那會不會是他這些年的治理出了問題。

若千辛萬苦卻終究與李亨、李俶父子沒太大差別,這是他難以接受的。而朝廷派來范陽的官員幾乎也都是這種情緒,都是第一時間緊急彈壓。

這種情況下,顏季明跑到那個被封掉的祆神祠去,某些方面上來看,確實是犯了大忌諱。

有過那麼一瞬間,薛白也想過,或者有一種可能,顏杲卿、顏季明父子真的另有所圖。

他一直對他們有種既定印象,覺得他們是忠烈。可忠烈是舊的歷史對那個壯烈死在安史之亂中的顏氏父子的評價,如今一切都改變了,如何還能以既定印象看問題。

而人是會變的,尤其容易被權力改變。

“你不覺得一切太巧了嗎?”薛白道。

顏季明頓時沒了胃口,放下手中的食物,嘆道:“是啊,我也知自己難以洗清了。”

薛白道:“所以,我信你說的,你被人陷害了。”

腦海中那一瞬間的懷疑掠過之後,他依舊相信顏季明。

雖然人容易被改變,可總有那些始終堅定的人。

巨大的災難會讓這些人磐石般的品質被呈現出來,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而災難若沒發生,人依然還是那個人。

“陛下信我便好。”顏季明笑道。

“但我雖是皇帝,卻也不能說一句話就把你放出來,除非能證明史朝英不是叛賊。”薛白道,“另外,裴奰是個外來的官員,他沒有能夠陷害你的能量,此事背後必然還有旁人指使,且涉及到更大的利益。”

這些,薛白從洛陽出發之前就知道。

他到范陽來,本就是查這件事的。

~~

對於裴奰對付顏杲卿父子之事,薛白有三個猜測,一是裴奰就是一個敢言直諫之人,但事情發生得太巧了;二是裴奰代表的是像河東裴氏這樣的世族對變法的態度,通過彈劾支持天子變化的顏家,以示不滿,這是最有可能的;三則,是河北當地的舊勢力,對朝廷不斷加強管制的反抗,但裴奰畢竟沒有與這部分勢力有利益瓜葛。

到了范陽的數日間,薛白並沒有馬上做些什麼,沒有插手軍屯,也沒有督促各項變革,只是派人暗中調查范陽文武官員之前的利益關係。

他常常召見杜甫,詢問關於文教之事,偶爾能從那些武將子弟的軼事當中感受到降將們的態度。

直到數日過去,終於有了進展。

“屬下查到裴奰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公正不阿,他有些怪癖……他私下裡喜歡蒐集新羅婢。”

“什麼?”

“裴奰暗中在范陽城外置了個大宅院,收羅了一百餘新羅婢。”

“他做販賣奴婢的生意?”

“恐怕不是,他似乎是自己享用。”

薛白有些詫異,但原本的一些疑惑也就此消除,喃喃道:“怪不得他能捉到顏季明,果然是故意的了。”

如此,他的三個猜測也就有了結果。

68.第68章 青玉案第385章 亡羊補牢第454章 身份第434章 渡河17.第17章 還家第426章 晉陽宮第358章 奪城286.第281章 痿厥232.第229章 援手第599章 朕的卑劣第464章 回駕90.第90章 考驗244.第241章 點燃第449章 喜與狂第482章 綺念第411章 心急第599章 朕的卑劣第464章 回駕252.第250章 一口一口吃206.第203章 不矜細行第391章 忤逆不孝第423章 慫恿302.第296章 徵辟第409章 壯膽216.第213章 千古情342.第334章 食子第474章 堅城第466章 燕帝第487章 上進心198.第195章 李花282.第278章 脈絡第532章 爭功第115章 匠師277.第273章 禁歸25.第25章 攀高枝第569章 較真第413章 取捨137.第134章 不打自招第555章 克勤克儉第384章 畫師287.第282章 華錦之下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第546章 印象第344章 西南39.第39章 借刀20.第20章 審136.第133章 歲考第345章 本沒有路180.第177章 揭榜143.第140章 水調曲第520章 出鎮126.第124章 隱情第618章 回程38.第38章 平安無事第391章 忤逆不孝第491章 過香積寺157.第154章 餿主意第365章 救星25.第25章 攀高枝100.第100章 請帖31.第31章 尋親72.第72章 賤籍第466章 燕帝248.第246章 釋放第592章 叫板朝廷第562章 邦交第435章 秋後算賬第455章 速去速回91.第91章 野無遺賢171.第168章 以小見大161.第158章 東宮主力244.第241章 點燃208.第205章 攀附裙帶第420章 人如狗259.第257章 假道伐虢89.第89章 厚顏薄禮25.第25章 攀高枝第447章 豬不化龍第557章 新官上任165.第162章 志不滅第1章 長安雪323.第315章 隱相259.第257章 假道伐虢22.第22章 置身事外119.第119章 結交邊將37.第37章 節外生枝第12章 引見第438章 都是對的第579章 各打算盤第401章 擺棋327.第319章 隱患98.第98章 御狀77.第77章 孝子第620章 身不由己329.第321章 汝陽三鬥始朝天第539章 盛世再現第488章 明朗第516章 魚目混珠第502章 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