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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樂辰身上的毒解已經過了七天,樂辰卻依然昏睡着沒有醒。
每日只靠藥丸和蔘湯維持,身體消瘦了一大圈,將養回來的肉都還回去了,回覆成虞嘉翔去年冬天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只是,那時候樂辰雖然眼盲發燒,但身體還不似現在這般的虛弱。
已經入夏了,房間中依然燃着暖爐,燃着寧氣的香,樂辰靜靜地躺在牀上,臉頰涼涼的。
虞嘉翔伸手輕撫樂辰的臉,臉頰因爲消瘦完全凹下去了,蒼白地透明,眼睛緊閉着,脣上沒有一點顏色,淡得讓人心疼。
虞嘉翔拿起樂辰的手輕吻了一下手背,又小心將手放進被子裡。
無論樂辰瘦成什麼樣子,在他眼裡總是最美好的,比任何人都來得美好。
這日晚間,虞嘉翔又來看樂辰,坐在牀邊看內侍給樂辰擦身換衣,樂辰形銷立骨,單薄脆弱地靜靜靠在內侍身上的樣子讓他一陣恍惚,突然又怕又悲涼起來,起身坐到牀上去,讓內侍將樂辰交給自己。
虞嘉翔將樂辰抱在懷裡,親吻樂辰額頭臉頰,樂辰毫無反應。
虞嘉翔愣愣地有些癡,眼中一陣痛苦茫然,目光柔和了一陣又變得有些兇,附在樂辰耳邊說道,“樂辰,你怎麼還不醒過來……”
將樂辰的手握在自己手裡揉了一陣,只把樂辰白得剔透的手指揉得泛了一層紅才罷休,聲音柔情裡帶着無限悽苦,“你快醒啊!每天看着這樣的你,讓朕怎麼受得了,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不醒過來……”
說着說着又去親吻樂辰的嘴脣,開始是輕輕的舔弄,漸漸就用了力氣啃咬,樂辰蒼白的嘴脣被他啃得又紅又腫。
看樂辰這樣依然沒有一點反應,他癡了又癲,和樂辰嘴對着嘴,鼻子對着鼻子,眼對着眼發狠地說道,“你不是一直不讓朕碰你後面嗎?你再不醒過來,朕就強要你了,朕強要你了……”
樂辰依然毫無反應,眼睛緊閉着,靜靜地在他懷裡,身體有些發涼,瘦得骨頭硌得他難受,虞嘉翔心裡異常酸楚起來,將頭埋在樂辰肩頸窩上,聲音輕輕地,在樂辰耳邊溫柔地說道,“朕不忍心,不忍心那般對你,你放心吧!好好地睡……”
過了一陣子,心裡實在難受地要命,突然又威脅起來,“朕不想你睡,你起來,你起來,你再不起來,朕以後就不要你,朕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站在屏風後面侯着,以免皇帝突然發癡將樂辰傷了之後又來後悔,謝運程聽皇帝這又癡情又癲狂的話語,心酸地老淚縱橫,又不敢發出聲音來,只能拿着絹子不斷擦拭眼淚,又捂住嘴不發聲。
虞嘉翔輕吻着樂辰的眼瞼,要把他親醒一般地用力。
突然覺得樂辰眼瞼動了一下,讓他不可置信起來,緊張地緊盯着樂辰,不過,之後又沒有反應了。
他以爲是自己因爲心神不屬的錯覺,漸漸心又涼了。
“唔……”
非常微弱的痛苦的聲音。
虞嘉翔確實聽清楚了。
他驚呆了,樂辰沒有醒過來的時候,他心痛心酸,希望他快些醒過來。
感覺樂辰要醒了,他又膽怯了,激動中帶上慌張,他害怕樂辰在開他玩笑,讓他帶上希望,其實最後又沒有真正醒。
樂辰眼睫又輕輕動了一下,虞嘉翔這時已經丟掉了膽怯,只剩下激動,歡喜地喚着,“樂辰,樂辰,你醒了嗎?你這是醒了嗎?”
樂辰握在他手裡的手指頭又動了,然後眼睫抖動着,眼睛睜開一條薄薄的縫。
虞嘉翔緊張的望着他,從樂辰的眼縫裡看到樂辰黑黑的眼瞳,上面蒙着一層水膜一般地,帶着迷惘和茫然。
虞嘉翔高興地要跳起來,將樂辰摟得更緊了些,高興地喊道,“謝運程,謝運程,樂辰醒過來了,他醒過來了,去讓柳一山和另外幾位太醫都過來,快去……”
在虞嘉翔第一次興奮喚樂辰的時候,謝運程就激動地繞過屏風過來看情況了,看到樂辰睜眼,他激動地張大嘴在屋子裡繞圈。
得了虞嘉翔吩咐後便小跑着出了寢房的門,讓內侍去請太醫過來,自己安排起樂辰醒後應該要做的一應事情來。
樂辰先是茫然,眼睛聚焦後,就皺起了眉頭,嘴輕輕動了一下,虞嘉翔看着樂辰剛纔被他啃成紅色的脣瓣,有些心虛。
“痛……”樂辰張嘴發了一個單音,聲音微弱低啞。
虞嘉翔沒有聽清楚,緊張地問道,“樂辰,想要什麼東西嗎,喝水,喝藥,揉揉頭上穴位……”
樂辰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眼睛睜得大些,又說道,“痛,我痛……”
聲音比方纔稍微大了一點點。
虞嘉翔這回聽清楚了,馬上問道,“痛,哪裡痛,太醫馬上來,太醫馬上來,就不痛了……”
“你,放開,難受……”樂辰蹙起的眉頭沒有一絲鬆開,虞嘉翔這才發現是自己一時興奮將樂辰抱得太緊了,而且,捏着樂辰手指的手也在不自覺中用了大力氣,樂辰手指都被他捏得紅了,樂辰受傷的肩膀剛纔被他另外一隻手扶着,估計傷口被他按壓住了,也是會疼的。
慌慌張張地將樂辰放到牀上去,由於緊張枕頭幾次沒有墊好,放好樂辰之後,又馬上問,“現在好了嗎,還痛嗎?”
樂辰眉頭鬆開了些,像是撐不起眼瞼一樣,又要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虞嘉翔這時就急了,抓住樂辰的手又要將他拉起來,還命令道,“你不能再睡了,你不要閉上眼,讓你不要睡了,別睡。”
樂辰是被痛醒的,這時又被虞嘉翔搖着骨頭都要散了的難受,“嗚嗚”地呻吟了幾聲,實在受不住他這樣子,聲音虛弱有氣無力地罵道,“你放手,別折磨我了!”
連端了溫水來給樂辰淨面伺候的內侍宮女們都看不過了,其中一位階位較高的宮女上前對皇帝勸解道,“皇上,公子既然已經醒了,就不會再睡過去了。先讓奴婢們伺候他擦擦臉暖暖身子!”
虞嘉翔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了。
讓將暖帕呈上來,自己拿了暖帕給樂辰敷了臉,樂辰方纔冰涼的臉便暖了起來。
樂辰神志還是不太清醒,身體痠痛無力,頭腦昏沉,世界又沉又重,好像空氣都能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一樣。
一個人昏迷和醒過來的清醒還是有大不同的,虞嘉翔過了最開始那刻的慌亂,已經靜下了心,不敢再弄痛樂辰,讓他閉上眼躺在牀上。
太醫很快就來了。
知道樂辰醒了,所有人原來一直提心吊膽的面容上終於有了一絲輕鬆的表情,多日來因爲皇帝的緊催怪罪威脅而來的緊張忐忑心情得到了解放。
大家臉上都有了笑容。
樂辰只要醒過來,之後慢慢調養身體,好生將養,雖然身體弱,但是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
樂辰醒來,皇帝是最高興的。柳一山受賞最多,其他協助的太醫也都受了賞。
此時距離樂辰中箭受傷已經過了四十來天。
在他毫無感覺的四十來天的時間裡,朝廷上風雲變幻,死了不少人,流放了不少人,不少人貶職了,也有不少人升官,不少人得到重用。
有人哭,有人笑。
朝堂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玩弄權勢的人,終不免被權勢玩弄的下場。
皇帝被刺殺風波里,不是那些死了或流放的人,倒了的家族,讓人們記憶深刻,畢竟,人們總是隻看得到亮起來的星辰,對於隱沒的誰會在意,讓人們談論的是那些在這場風波里崛起來的家族,得到了高位的人。
最受矚目的,便是瀾水的樂家。
畢竟,這次刺殺風波里,是樂家二公子用身體爲皇帝擋了毒箭,才讓皇帝沒有受傷。
皇帝將瀾水賜給樂家做了封地,本要封樂家族長侯爵,但樂家一直作爲一個出世的家族,拒絕了皇上的好意,於是,皇帝只封了樂家二公子樂辰爲‘榮恩侯’。
這般榮寵,大家也沒有什麼意見,畢竟,樂家二公子一度因爲中的毒箭命在旦夕,要是熬不下去,死在病中,再大的榮寵,對他來說又有什麼用處。
坊間傳着榮恩侯受到的特別待遇,也有不少流言說那‘榮恩侯’長相俊美,風流倜儻,在之前就和皇上關係不一般,能替皇上擋毒箭也是因爲當時就在皇帝身邊。能在皇帝身邊的人都是些什麼啊,除了重臣便是妃嬪,樂家二公子,以前從沒有聽說過的人物,當時居然能在皇帝身邊,聰明的人們一想就能猜到有內情。
於是,關於榮恩侯和皇帝之間的曖昧流言便多了起來,甚至還有人改編成傳奇小說,說書人在酒肆茶樓裡肆意講說。當然是改成不知名朝代,不知名皇帝和某某家族裡不知名美貌少年的故事。
樂辰被解毒能搬動之後,皇帝需要回京處事,便將樂辰帶回了京城。
樂辰不想進宮,皇帝爲了守諾言,又因爲當時局勢的確不太平,便將樂辰安排在了皇宮外殿羣崇暉宮中,他也住在裡面。
樂辰醒了之後,身體太虛弱,甚至依靠自己坐起來都不能,只能每日臥牀,接受按摩,調養身體。
牀褥又厚又軟,不然就會硌得骨頭疼。
並且精神並不特別好,時常是睡多醒少,因爲腸胃脆弱,只能吃流食,還要喝藥。
樂辰日子過得苦悶,只能扮成內侍的李力時常給他找些傳奇話本來打發時間。
樂辰被保護在崇暉宮中,接觸不到任何外面的東西,當然,也不知道朝堂上的風雲,不知道自己被封成了侯爺,不知道坊間傳說的他和皇帝之間的故事,不知道後宮因爲他吃醋不少,不知道朝堂上多少大臣心中暗罵他佞臣,又有多少人想巴結他……
不知道那些擔心他的人是多麼擔心,戚垠請求了皇帝幾次,虞嘉翔依然不給答覆,吳王要回封地去了,離開前想見樂辰一面,也被皇帝打發了,那塊玉連同裝着玉的錦袋一同給了他,虞嘉翔斷絕了樂辰和一切有心人的聯繫。
樂曜和汪乾請示前來看望樂辰,倒是被允許了的,只是,來之前就被皇帝下了命令不允許和樂辰亂說話。
樂辰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雖然身體虛弱,但是,並不是殘廢,恢復訓練是必須的,樂辰每天在牀上躺得發黴,想多走一段路,卻被無數人管着不行,這是他最近最鬱悶的一件事。
樂曜和汪乾是下午來看樂辰的。
樂辰無事可幹,且因爲左肩受了傷不能動,甚至不能彈琵琶,他便拿了宮女畫眉用的各種青黛來畫素描畫。
這黛筆用起來不錯,樂辰每天練筆可以畫一張畫,爲虞嘉翔畫了兩張,虞嘉翔看着覺得新奇喜歡,還裱起來掛在寢殿裡,讓樂辰時常看着,就像看到他本人一樣。
樂辰被他那自戀的樣子逗得笑個不停,只把胃和肺都笑痛了。
然後又給李力畫了不少,還有伺候他的另外幾個內侍也有,謝運程甚至都被他拉着做模特畫過一張。
李力按照樂辰要求擺了個花瓶,旁邊放着一疊點心讓樂辰畫畫。樂辰專注描圖,樂曜和汪乾進來他都沒有注意到。
樂辰對於光影和比例的把握,在這個時候的水墨畫裡是不會有的,直看得樂曜又犯了癡,汪乾則感嘆,難怪聽說最近皇宮裡缺青黛用,要大量從宮外運進來,原來都做了這般用途。
樂辰這樣每天消耗青黛,讓宮裡許多宮女都缺了青黛用,皇帝當然不會限制樂辰用這個,只會讓將各種黛墨都拿去給他。
樂辰爲了製出更好用的筆,想自己去看生產過程,還要求改進其中的不少地方,這才被皇帝好好地訓斥了一番,堅決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