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善收好那個僅剩的頭顱後,達裘拉蹲下去收集可以當作證物的物品,比如這裡緋紅色的結晶,還有曼滋爾身上帶着的緋櫻秘術卷軸,或者一些別的什麼。她現在可沒有時間處理這個爛攤子,而且那也不是她的主要目標。
“這些就差不多了,把這些交給白素應該就夠她當作證據來……”
“唰”!達裘拉自言自語的話甚至都還沒說完,一個身影不知道從哪過來,從她的身邊經過,某種武器尖銳的刀鋒不偏不倚剛剛從她的臉頰劃過。襲擊者的身手很好,他在完美切下了達裘拉一縷碎髮的同時又沒有傷到達裘拉的臉。
待到那一縷泛着光澤的白髮像初秋離開枝頭重歸大地懷抱的落葉一般飄落到地上時,襲擊者與被襲擊者已經各自站定,間隔數米看着對方的眼睛了,此時此刻這兩人的眼睛都散發着某種詭異恐怖,且極具壓迫感的幽光。
“艾瑞文……”
“別緊張夫人~這只是打一個小小的招呼,我們之間必然有一戰,這是不可避免的,但不是現在,我希望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你覺得呢?”
“聊一聊?你想聊什麼呢?和你那個屍體都還沒冷掉的兒子一樣嘗試拉我入夥嗎?既然你能那麼快對我發動精確的襲擊,那你應該已經在附近什麼地方看了很久了,我剛剛說過什麼……就不用我再複述了吧?”
“嗖!崩滋!”雖然眼前的艾瑞文看起來絲毫沒有戰意,甚至就連剛剛用於襲擊的巨鐮都收到背後去了,但是爲儘可能收集信息,以防萬一,達裘拉還是用豐熠星輝向艾瑞文發射了一枚魔力彈,果不其然,魔力彈被某種魔力護盾擋下了。
“那是當然,夫人說過的話我都聽到了,我自然不會再去多費口舌嘗試拉夫人入夥,倒不如說那種事本來就不可能。我想能讓夫人同意的條件,只能是用某些夫人非常珍視的人或物以作要挾,只可惜就算我想那樣做也沒有能力做到。”
“想不到你還是個蠻高明的人。”她重新將豐熠星輝背到背上,暫時性解除了備戰架勢:“你這樣的人,我不討厭,聊一聊?嗯,可以。你想說什麼?”
“謝謝夫人願意聽我說話,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給夫人看一些東西,我們邊看邊聊吧。”
曼滋爾眼中的幽光黯淡了一些,他帶着絲絨白手套的雙手微微擡起,互相向對方拍去,隨着兩聲比較悶的聲音拖着迴音迴盪在洞穴內,有什麼機械被激活了。
整個空間先是一陣很明顯的震動,接着腳下的地面突然活動了一下,緩緩開始下降,活動的地面涵蓋了很大一塊範圍,一同跟着下沉的除了站在什麼的兩人,還包括了不少緋紅水晶,唯一令人覺得奇怪的是,這塊下沉的地面中央有一個洞。
地面下沉的速度很慢,隨着他們所處的位置持續向下,周遭豎井井壁上的東西也都慢慢展露了出來,藉着那些東西,艾瑞文開始像是講述一個故事一樣說起了些他過去的事。
“這裡是第一部分,古瑞德家的陵寢,雖然我的家族並沒有您的家族萊格薔薇那樣悠久的歷史,但是均分到每一代人,人數也很多了。只不過那些混蛋的屍骨……呵,早都已經被我從棺材裡面扯出來做成枯骨生物扔去當勞工了。”
邊說着,艾瑞文邊緩緩將雙手背到腰後,在這個持續下沉的平臺上漫步着,他的視線一直以仰視角看着洞壁上那一個又一個墓室,以及那裡面每一個都是被他親手撬開的石棺,這些石棺周圍散落的財寶如果全部帶出去,至少也有幾千億金幣了吧……
“把自己家人的屍骨做成亡靈?我不覺得你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事情來,你給我的感覺……不像個瘋子,反而像是個被迫,被逼成這樣的。過去,發生過什麼?”
“發生過什麼啊……是啊,發生過什麼呢,古瑞德家從最初的祖先開始就已經在研究亡靈法術了,這宅邸地下的巨大研究所也是那個時候的產物,我不過是個繼承者罷了,據我所知古瑞德所進行的研究都是在合法範圍內的。”
“當然,除了我做的這些。”
“我的妻子,她和夫人你一樣是擁有着希拉的血脈,希拉標誌性的白髮,以及幾乎無人能比的樣貌和身材。發生了什麼?我更想知道在那個時代,那個白素大人還沒有完善國家治理法規的時代,她的騎士團究竟做了什麼!”
“咳咳……”他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過頭了,略帶尷尬地咳了幾聲:“我終究是舊時代的犧牲品,可是我不能理解,爲什麼這一切會牽連到我美麗的妻子,還有我們可愛的女兒身上?難道命運就那麼喜歡將人玩弄得體無完膚嗎?”
“擁有希拉血脈?曼滋爾不是你和那位夫人的孩子?”
“當然不是,曼滋爾不過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狗,一個因爲藥物過量永久性失憶的傢伙,我覺得他有用,就留下了。”
聊着聊着,井壁的景色變了,現在已經看不到陵寢和棺材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大片大片的浮雕,那些浮雕的花紋很明顯是用某種方式加密過的信息,甚至還有些裝着亡靈法術書本的暗格大敞四開着,但裡面早就已經空空如也了。
“這一部分沒什麼好看的,都是家史,魔法書,還有些別的什麼,禁書庫誰家都有的嘛。所以……我在最落魄的時候,到這看到了一本非常古老的亡靈魔導書,那是一本人皮書,一張希拉人的皮。”
“呵……真虧得你能在這種結構的禁書庫裡找到那樣的書,我想我大概已經猜到這之後你做了什麼了,目的呢?”
“目的?當然是把我的妻子和女兒從淨土搶回來,爲了這個目的我苟活了多久呢……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我能感覺得到,我的靈魂正在一點點破碎。”
“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已經記不清了,可當我意識到我已經做錯了太多的時候……我已經回不了頭了。”現在,周圍的井壁上露出了雕刻,書寫滿研究筆記的石壁。
“那本書上的內容太危險了,甚至不知不覺我都沉醉其中,忘記了原本的目的,或者也可能是我的心智太脆弱了吧。”
“身在其中,卻又渾然不知,忘記了最初的目標,又沉醉於快樂中自以爲是,愚人,指的就是我了吧。如果不是你出現在這個城市,我可能永遠都回憶不起來曾經的目的是什麼。”
“聽起來……搶奪靈魂這樣的事你已經可以做到了,對嗎?只不過你沉醉在亡靈法術中忘記了這件事,那麼現在,你又想要什麼呢?”
“很簡單,戰鬥,一場賭上我僅剩的一切的戰鬥,然後,殺了我,讓這一切結束吧,這是我的向你發出的請求,請,全力和我戰鬥。”
“鐺,咚!…………”話音剛落,平臺落到底部的巨大響聲迴盪在這另外一個天然洞窟內,這裡也一樣生長滿了緋紅晶簇,而在平臺落下後的正中央,一扇長滿了青苔的石磚門框腳下的地面填補了平臺上的那個洞。
遠遠看過去,從頂上射下來的一縷光線剛好斜向撒在這個石磚門框上,這一縷光線潔白無瑕,甚至都有幾分蓋過了周圍其他緋紅晶簇所發出來的光芒。
兩人在那扇門框的兩側相對而立,他們都在深呼吸,他們的心情都因爲剛纔的聊天而五味雜陳,唯一不同的,只有他們各自所思考的事情不同了。
“哎~對於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也能理解你選擇做這一切時的無奈,絕望,渴望。所以……我接受你的請求古瑞德,我會用上我的全力,殺死你。”
達裘拉一邊說着,一邊單手解開一直包裹着左手臂的繃帶,雖然傷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也已經可以戰鬥了。
解開繃帶後她稍微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左手,然後伸手從星輝中取出了那個已經陪伴了她不知道多少場戰鬥的面具,戴上,同時,她的身體從左手開始轉變爲帶有血紅色繁星花紋的紫色人偶,身體關節部分的球體由金色變成了淡紅色。
隨着她完全進入赫萊人狀態並抽出鬼爪,戰鬥前的準備也在鬼爪的五團鬼火完全燃起時結束。
“我很喜歡這裡的景色,也很久沒有聽到過你所經歷過的,同類的故事了,或許這只是我旅途中的一段小插曲,可它確確實實存在,我會認真記錄在我的日記本上的,對於這一點……我要說聲謝謝。”
至於對面的艾瑞文,他沒做什麼特別的準備,僅僅是用一塊早就沾染滿血污的手帕輕輕擦拭了一下手中那柄造型詭異的巨鐮。
“我很榮幸最後能爲旅人小姐留下一段特殊的旅途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