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河望着面前的建築物。
以他如今的感知,只是一眼便能看出這棟建築物的異於常人之處。
乳黃色的牆壁混合着泛紅的燈光,猶如中世紀的城堡,而到處都可以看見不明意義的裝飾紋路,在昏暗燈光無法照耀到的陰影角落中變換成人心中所害怕的各種象徵圖案。
如果是普通人,走到這裡恐怕就會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害怕的各種東西,各種思緒。
這些思緒往往會具現化在那些抽象的圖案中。
“普通人住在這種地方,早晚會瘋掉吧。”瀋河轉過頭望着蒼崎橙子。
“我也只是設計過東面大廳而已。”蒼崎橙子表示後續建設與她無關。
“算了。”瀋河又將視線重新返回到面前的建築物上,喃喃道,“無論人在不在裡面,這棟建築都沒有存在的必要。”
“什麼?”蒼崎橙子聽到了瀋河的聲音,有些意外,“你不會是想從外部暴力摧毀吧,這裡面可還有不少住戶存在。”
似乎是要印證她所說的話,一個穿着校服,學生模樣的青少年從外面走了過來。
視線從這羣看起來很奇怪的人面前掃過。
然後定格在兩儀式的身上。
“請問。”他停下了腳步,似乎是有些遲疑,但還是接着問道,“你們找誰?”
現在已經是凌晨的時間,除了他這種不良學生,還會有人來這裡也太奇怪了。
“臙條巴?”瀋河看見這個青年的時候,眼前一亮。
“你們是誰?”臙條巴警惕的後退兩步。
難道是外面的那些混混請來找他尋仇的?
“果然,紅色的短髮......”
瀋河卻沒有回答,只是頗感興趣的喃喃自語。
面前的臙條巴,不過是個只有腦髓還活着的人偶,但他其實是衛宮士郎的原型角色,無論是外貌,亦或是對僞物及本物的思考都差不多。
臙條巴卻不管這麼多了,雖然不清楚面前的這些是什麼人,但是忽然涌現的危機感讓他下意識的撒腿就想要朝着公寓內跑。
只要跑回家,關起門,就安全了。
不過,瀋河卻眼疾手快的拎起他,然後甩到一邊去。
“你們要做什麼?”
臙條巴有些害怕的大喊起來,也希望能夠驚醒其它的住戶。
但是卻毫無迴應。
好像他的聲音也只是在無人的場所迴盪一樣,四周不知從何時開始,安靜的可怕。
“橙子小姐,能看出些什麼嗎?”瀋河問道。
“原來如此。”
蒼崎橙子毫不客氣的壓住臙條巴,伸手解掉他的衣服,手指就這樣在他的胸膛上輕撫着。
臙條巴的眼角都要流出淚水。
他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但自己卻像是要被人當衆侮辱。
就連瀋河的表情都有些怪異。
這幅畫面怎麼看都像是成熟御姐在挑逗還未長成的小年輕,但實質上,蒼崎橙子卻是在分析着對方身體的組成。
錯不了,這是人偶的身軀。
用血肉、螺紋、齒輪以及魔術組建而成的僞物,但是這個眼神和思想卻是切實存在的人類。
而且腦海中的位置,沒有腦髓。
能夠掌握這種技術的人,在蒼崎橙子的記憶中,只有一個。
——紅色魔術師,柯尼勒斯·阿魯巴。
在心裡微微嘆口氣,都已經躲到這裡來了,卻還是被過去的那些人找了上來,不過,從她將黑桐幹也留在身邊之後,也早已經有了這個心理準備。
“整棟公寓裡,恐怕已經沒有活人了。”蒼崎橙子從臙條巴的身上站起來,看着瀋河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打算怎麼辦?
發出這個疑問的,不單單是蒼崎橙子,公寓內的荒耶宗蓮同樣在密切關注着。
這幾人,恰好就是站在結界的邊緣。
只要向前一步,就將邁入名爲“奉納殿六十四層”的地獄場所。
荒耶宗蓮已經將自己的身軀與此結界完全融爲一體,他甚至可以操縱公寓內的空間,包括空間遮斷、空間轉移等接近魔法之事也能做到。
可以說,只要在公寓內,就算是魔法使親臨,他也有一戰之力。
而實際上,瀋河也在猶豫。
因爲辦法太多了。
原本身軀只是普通人的式都能夠在公寓的內部打敗對方,更不用說已經趨近於四十級,身軀堪比聖人的現在,瀋河實在是不知道荒耶宗蓮作爲敵人還能帶來怎麼樣的驚喜。
“真是的,還在猶豫些什麼?”
式在一瞬間拔出了自己的長刀,雙目變成絢麗的姿態,身軀已經撲了上去。
驚喜?
荒耶宗蓮將注意力集中到最高,原本他的目的就是兩儀式,只要在對方踏入結界的一瞬間內封鎖並轉移空間,就可以說已經成功了一半。
“不俱、金剛、蛇蠍、戴天、頂經、王顯——六道境界!”
就在兩儀式踏入近結界範圍內的一霎那,荒耶宗蓮一口氣念出自己畢生潛修而來的結界絕境,突兀的圓環從四面八方出現,只要觸及,頃刻間就會被剝奪所有的動力。
但是,刀光閃過。
恍若有看不見的線條被割裂,短短一瞬間,所有的圓環盡數消散。
“什麼——!”
荒耶宗蓮至來得及驚呼一聲,隨後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六道境界是他經由不斷累積的歲月跟信念才得以完成,已經和這空間一樣與他融爲一體,但此刻卻感受到所有的結界被硬生生的剝奪,恍若連這兩百年來的結界師修行都不曾有過一樣。
連他辛苦修行的因果都被一併斬斷。
這就是——
“直死魔眼!”荒耶宗蓮死死的盯着式那雙絢麗的眼睛,“還沒完!”
現在這種情況,逃也逃不掉,還不如背水一戰。
甚至顧不上阿魯巴的慌張表情,荒耶宗蓮的身形如融水般被地板吞噬,隨後一隻左手突兀的從兩儀式身邊的漣漪探出,如鬼魅般刺向她的雙眼。
即便兩儀式已經向這手臂揮出了長刀,也渾然不懼。
在兩儀式昏迷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對方或許會從那無盡的根源中覺醒特殊的魔眼,也早就準備好了對應的底牌。
這隻左手中埋進了聖僧的舍利子。
因爲舍利子本身是聖僧涅槃所產生的產物,處於生與死之間,因而擾亂生與死的界限,即便只是直死魔眼,也無法捕捉這隻左手上面的死線!
刀光閃過,左手被連根切斷!
“單純的切斷,毫無意義!”
荒耶宗蓮在心裡吶喊,同時驅使着被切斷的左手繼續刺向兩儀式的雙眼。
然而,那左手卻在被切斷後的一霎那,如煙般消散。
怎麼可能!
始終如石頭般沉悶的荒耶宗蓮,這下子是真的焦慮起來。
他還未能想清楚事態和計算不符的原因,現場的情況也已經不容許他再去思考,因爲兩儀式的身形在半空中徒然加速,手中的長刀硬生生的揮舞出兩米寬的刀氣,劈砍在公寓的牆壁上,霎那間,結界崩潰,整面牆壁猶如時光飛逝般變得焦黃而佈滿了裂紋。
搖搖欲墜。
這絕對不是普通人的身軀能夠抵達的刀術。
即便是那些劍道大家,也難以不依靠秘術做到這一步,但是在荒耶宗蓮的感知中,兩儀式分明是依靠着蠻橫的身軀刺穿空氣,硬生生的凝練的刀氣,劈砍在被那直死魔眼捕捉到的死線上。
這一年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荒耶宗蓮的腦海中第一是時間閃過了這個疑問,然後第二時間,卻也只能幽幽的嘆口氣。
結束了。
即便還有底牌未出,也毫無意義,如果說在這結界之內,他能夠勉強抗衡魔法使,那麼面前這位擁有直死魔眼還如此強橫的兩儀式,已經足夠正大光明的和真正的魔法使一戰。
更何況,那位強大的騎士,以及最神秘之人都只是觀望着,沒有出手。
“荒耶!荒耶宗蓮!”耳邊傳來阿魯巴驚慌失措的聲音,“放我出去!”
整棟建築正在倒塌,結界正在崩碎,阿魯巴躲在他畢生最傑出的傀儡作品下方,卻也依舊驚恐不已。
傀儡上甚至已經有了裂紋。
現在科技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讓人置於這樣崩塌的高層建築下而不死,那麼魔術也同樣做不到,更何況他這個傀儡是攻擊型的作品,而是不是防禦型的作品,公寓內依舊殘留的結界同樣阻止了他的逃生。
“罷了。”荒耶宗蓮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量,給阿魯巴開出一條逃生的道路,“阿魯巴,我已經失敗了,如果你能活到下個世紀,或許還能有與我見面的機會。”
“好好好,我們先逃出去後再說。”阿魯巴已經完全聽不進荒耶宗蓮在說些什麼,甚至連想要殺死蒼崎橙子的仇恨也拋到了一邊,他現在只是連滾帶爬的邁開腿一路狂奔着。
而此時的外面,倒在地上的臙條巴已經完全看傻了。
他看見了啥?
那個女人用一把長刀毀掉了一整棟建築?
“等等,等等,我的父母還在裡面!裡面還有很多人!你們瘋了嗎?”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裡好像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不到這一刻,他從未想過失去被自己憎惡的生活會令他如此痛苦。
他掙扎着想要撲向瀋河。
但是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再一次倒了下去。
因爲他的腿完全斷開了。
沒有人動他,就好像腐敗的樹枝一樣,只是提起就會斷裂,露出裡面的血肉和清晰可見的齒輪。
然後是胳膊,緊接着是身軀。
無比驚恐的望着這猶如噩夢般的一幕,他忽然記起來了。
自己已經死掉了,被母親殺掉的。
瀋河微微皺着眉頭望着在自己面前支離破碎的人偶,玩弄已死之人的意志,在他看來也難以接受。
“萊茵哈魯特,你去四周看看,不要讓裡面的敵人跑了。”想了想,瀋河最後還是吩咐了一句。
雖然兩儀式正在做着拆遷工作,但是也保不準荒耶宗蓮不會跑了。
這種對式懷有惡意又令人不適的魔術師,還是解決掉比較好。
“是!”
萊茵哈魯特遵從命令,身形輕輕的躍到了高處。
忽然間,他看見了從倒塌的建築背面逃出的巨大傀儡,和金髮的魔術師。
拔劍,斬!
遠比兩儀式的斬擊來的華麗而猛烈,整個世界宛如被那碩大的劍氣一分爲二般,就連萊茵哈魯特自己也不由吃了一驚。
他好像牽動了這個世界的關注。
而無論如何,這一道劍氣輕易的攔腰切斷了巨大的傀儡,而且在混凝土地面上留下了長達近百米,深數十米的巨大裂紋,其席捲的餘波更是崩裂了大片的道路,將地基下的泥土都掀了起來。
阿魯巴嚇得癱軟在地。
魔法使!絕對是魔法使!他的腦海中只有這一個聲音在迴盪,而當紅發的騎士從天而降的時候,他那狹隘的常識已經無法解釋。
沒聽說過哪個魔法使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我是修本海姆修道院的下任院長,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在極度的恐懼之下,他只能躺在地上像潑婦一樣不斷揮舞着四肢。
但萊茵哈魯特卻只是拎着他的衣角,幾個跳躍之下來到瀋河的面前。
這個時候,整棟建築也轟然倒塌。
“吾主。”萊茵哈魯特恭敬的回覆道,“只有這一人從廢墟中逃出。”
“哦,哦!”瀋河這才反應過來。
他望着廢墟後面那道深深的裂紋和宛如十級地震般的狼藉景象,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了。
就算是一旁的蒼崎橙子,也同樣張大了嘴巴,連手中的香菸快要燒到手指了毫無察覺。
這已經抵達魔法使的程度了。
一個魔法使做僕從?不不不,整個世界一共也只有五位魔法使而已啊!
“吾主。”萊茵哈魯特似乎是看出了瀋河在想些什麼,解釋道,“我方纔揮劍的時候,感受到了此方世界意志的加持,”
“世界的意志......抑制力?”瀋河忍不住驚呼道。
他知道萊茵哈魯特在自己的世界,可以說就是世界意志的寵兒,這一點從那近乎毫無限制且可以隨意獲得的加護中就可以看出,難道說,連這一點都作爲能力被系統固化?
這算什麼?世界意志親和度百分百光環?
如果真的是這樣......一些有世界意志存在的危險世界,似乎也可以嘗試着去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