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幻術!竟然能欺瞞過我的眼睛!”漆南劍輕易掰斷了那塊骨質基石,發現卻是一塊空心磚,一條三寸長的小蟲子神態萎靡地落在地上,那些光影碎片化成一團五色斑斕的霧氣,潮水般涌進小蟲的體內。片刻後,霧氣全被異蟲納進腹中,可是它的蟲體卻不增一分,這一幕讓圍觀的衆人嘖嘖稱奇,直呼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蜃氣?嗯……不對,還有瘴氣?這頭異蟲是什麼來頭?”歐陽千葉心裡發毛,以他的見聞,涉獵之廣,也是初次看到能影響他雙眼的幻象,頓時渾身毛孔豎起,一道刺骨涼氣從尾椎骨升起,直入六陽魁首,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本體應該是沙蜃,不過被蠱道高人用了煉蠱的手法刻意培養。這個思路非常不錯,蠱毒之力和蜃氣結合,竟然能幻化出近似實體的邪廟幻境,讓在下不禁有些好奇。沙蜃的蟲體脆弱,性情溫和,唯一的本能便是吐納蜃氣凝聚幻象。用它來與各種毒蟲殘酷殺戮,最終脫穎而出的機率微乎其微。難度之大不比蝴蝶蠱小。唯一的好處就是,如此成長出來的蠱蟲,必定有其非凡之處。咦!這小傢伙不會是那位神秘的前輩吧?”漆南劍刻不容緩地拿出一片金葉子,強行拉成一根細針,戳了這條小蟲子肚皮一下。
這頭異蟲忍不住痛楚,果然口吐人言:“小子,你找死!”
濃烈的蜃氣絲絲縷縷從異蟲背上密密麻麻短細的毛髮下升起,周圍黯淡的光線,隨着武人悠長的氣息吹動而不停搖曳的光線急劇扭曲。衆人發現那些顏色斑駁的蜃氣互相結合幻化,竟然構建成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而且時辰也轉至日正當午,陽光刺眼地讓人不禁眯起眼睛。
“就連光影也被操縱,我對這頭奇妙的蠱蟲更有興趣了。”漆南劍又輕輕戳了它肚皮一下,“不說實話,就戳死你。”
“哇呀呀!你個小兔崽子,快把本座的肚皮扎破了。”
“還不說?還是不說?我戳不死你!”漆南劍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那根金針繼續刺在異蟲的身上。
“停手,停手!我說就是了。”異蟲被扎疼了,身體捲曲成一團,悶悶道:“我本是上古蜃龍的後代,又叫蜃蟲,多年前收服了一個山民做僕役,嗯!他叫薛辛,原本和他住在一間宮殿裡,後來被幾個錦衣金甲的兵士送到了這裡。嗯!這個地方,一開始什麼吃的都有,日子過的還不錯,後來好東西都吃完了,也沒見有人送來,等地我肚皮都餓扁了,只好藏起來睡覺。想不到卻被你們吵醒了。哎!我的命好苦啊,真是命苦啊……”
光影暗淡下去,周圍的場景又轉回到原本的地宮。陷坑依舊,燈盞如故。五人面面相覷,對這頭會口吐人語的蜃蟲所言,大都半信半疑。
“妖道薛辛,又叫蠱道人,精通苗人的巫道蠱術,長於育蠱,下蠱,是前朝皇室赤精殿供奉的一位秘法邪修,他手上有外道五六神法煉製的法器,這不出奇。”居恩和尚對中土的人文地理朝野掌故頗爲熟悉,慢條斯理地道出一段秘辛,由於他的身份,向來不打誑語,因此十分有說服力。
“歐陽前輩,在蜃龍一族的血裔眷族中,是否會有蜃蟲這一支?”黑巾蒙面的劍客荊無命對會說人話的小蟲子很是忌憚,若不是他武道精神似極了手中的利劍,十二萬分的堅定,說不準隨時都會拔劍出手斬殺了這頭讓人心寒會作人語的妖蟲。
“嗯!這個嘛……不太好說啊。小劍,你怎麼看?”歐陽千葉老臉一紅,一無所知的老人家,連忙顧左右而言他。
“白虎通鑑的器皿篇中,有三頁紙記載了一種蜃蛤的蚌殼磨製的蠱具,能培養出具備幻視之力的蠱蟲,可見這種吐納蜃氣的神通天賦的確存在,而且還可以移植。那麼即是說,這蜃蟲不定是上古蜃龍的血脈,說不得是修士用人爲的術法,將這門神通或者是一絲蜃龍血脈嫁接賦予給它。至於他能口吐人言,諸位可見它的嘴巴合動?”漆南劍暢所欲言,衆人的眼神何等犀利,自然沒有看見小蟲子動過嘴皮子。
漆南劍笑笑:“故老相傳,有山中老人口舌具無,卻能作人語。智者以爲是老人吞食了某些靈花異果的緣故。居恩和尚,你認爲呢?”
光頭大和尚沉吟片刻,點點頭:“天賜他心通!那爛陀寺搜錄的奇聞異事中,也有此類奇人,突然食過某物,就具備和任何人溝通的能力,而且同樣也是不用開口。”
‘這分明是精神力語言!’漆南劍內心深處的野獸再次咆哮,張牙舞爪地癲狂起來,心靈牢籠再次搖搖欲墜。
屍道人惡狠狠地盯了漆南劍一眼,此刻的綠袍少年雙眼又變成琥珀黃色的十字豎睛,那頭身軀捲曲起一團的蜃蟲突然感覺了一絲天敵就在左近的味道,絕望似的大聲呻.吟一聲,蟲體伸直,頓時僵硬成一條‘屍體’。
“就連裝死也會,這小蟲子的智慧挺高的,不遜色於一頭狡猾的狐狸。”漆南劍雙眼恢復正常,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白玉扁盒,將那條古怪的蟲子放入其中,想了想,又用金針在盒子的四角開了細微的孔洞方便它透氣。
“諸位前輩,這條小蟲子身上蘊含了一種奇妙的蠱術,對在下來說極爲重要,我實在不忍心放手。”說完,漆南劍緊緊地抱住玉盒,一絲鬆手的意思都沒有。
“行!這蟲子歸你了。”屍道人想都沒想,非常乾脆地點頭應承,“不過,你得了偌大便宜,就不想分潤一些好處出來,聊作補償?”其餘三人聞言,笑眯眯地接連點頭默認,炙熱的眼神望向漆南劍,讓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都有些心驚膽顫。
漆南劍小心地將盒子放入懷裡,考慮了一會,點點頭,取出暗中收藏在右手紅欲袋內的四顆血肉精華果實,與衆人均分。由於在場諸人都品味到這神妙果實的無雙效力,俱都心動不已,各自笑納,將異蟲歸於漆南劍的事暫且扯平。
提前引發解決團隊的潛在矛盾,公平地分享收穫成果,接近崩潰的團隊憑藉每個人的退步和忍讓再次凝聚出一個意志,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打開地宮。
料理了一些瑣事後,漆南劍再次躍入陷坑,根據卷軸上的線索逆推機關安裝的步驟,以期能還原機關安裝的流程。
片刻後,已有所得的綠袍少年破解機關的速度再次提升,也許是有相關經驗的積累,這一次他只是花了半個時辰,就打開了通往第三層地宮的大門。而在機關術的構建方面的收穫更是讓他獲益匪淺。換言之,他在進入地宮前還是一個剛入門的機關術學徒,那麼現在就已經成爲一個資格深厚的大匠。儘管他在白虎通鑑上學到極其高深的古代機關秘語,能組裝自發吸取天地元氣驅動機關人行動的關鍵核心,可是沒有相關的手藝以及機關術的實際破解組裝,再高深的學識也只是紙上談兵。
推了推地宮大門,發現下面似乎被什麼東西阻礙而無法落下,漆南劍爲難地撓了撓頭,手足並用爬出周圍光溜溜的地坑,“各位,第三層地宮似乎不願意讓我們進去,本該落下的機簧死死地頂在卡槽裡,這個門因此無法打開了。”
“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特意精修了三道歸元勁。小劍,退開。”歐陽千葉聞言第一時間站了出來,銀灰色的雙手此時已經恢復了本來顏色。老人家搬運氣血,調整真氣,突然縱身而起,頭下腳上,落在宮門上,雙手合掌發出一道滲透勁。勁道一發,歐陽千葉立即施展鬼魅似的身法,浮游而起,落在一邊觀察。
這股勁道轟在地宮大門的機關樞紐上,透過層層金石部件直入而下,將頂住機簧的某物內部破壞地一塌糊塗,而失去支撐的機簧因數百斤重的自重轟然落下,通往第三層地宮的大門因此瞬間洞開。
“走!”
荊無命依舊第一個仗劍開道,輕輕頓足,矯健的身體隨即破空而起,筆直地像一條利箭,射進陷坑中,落下第三層地宮,其餘諸人隨即魚貫而入。過了半晌,原本邪廟位置附近的一尊八寶琉璃盞悄然熄滅,隨即黑暗洶涌而來,徹底掩埋了周圍的一切。
一個身穿描金大紅壽衣,頭戴魚皮冠冕看不清楚面目的怪人站在陷坑前,微微冷哼一聲,垂掛在耳邊的兩串慘白色的紙錢頓時唦啦啦地發出響尾蛇搖動尾巴似的怪音,只見他伸出雙手虛握,一團散發清冷寒意的斑斕光芒從無到有,漸漸壯大開來,光怪陸離的光團中無數亭臺樓閣的縮影走馬觀燈似的不停遊走,最後停頓在一間矮小的廟宇中。怪人虛抱斑斕光團高舉過頂,隨即被他用力推起,瞬間落地化爲一座金碧輝煌的五臟廟。怪人將一把尺長的白金色華蓋放入其中,冷笑一聲,腳下頓時涌出骨朵朵的黑蓮霧氣,纏繞而上,將怪人身軀裹成一具黑棺。瞬息過後,霧氣黑棺沉入磚石中,原地竟然抖起漣漪似的波浪,顯是不留一絲蛛絲馬跡悄然隱去。周圍壁石如故,誰也不知怪人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