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譯新位面的座標,格洛尼找到隱藏在時空斷層中的世界,伸手拂拭遮蔽視野的迷霧,出現在眼前的是綿延沒有盡頭的荒蕪和被戰火摧毀的廢墟之地,倖存者潛藏在地底的避難所苟延殘喘,憑藉簡陋的淨化裝置,呼吸清潔的空氣,獲得可以飲用的生命之源。
‘我還以爲找到回家的路,原來只是一個末日世界的碎片位面。’
‘奇怪,既然走向末路,世界的層級應該降格,竟然還在我統領的位面之上,莫非它的本源非常雄厚。’
時空躍遷穿過褶皺似的斷層,黑暗領主格洛尼一絲細微的本質寄宿在晶膜上,剝離其中的碎片,分析位面的構造。前後花了一年時間,終於找到規則的漏洞,滲透進入末日碎片世界,吸取瀰漫在天空的塵埃,凝聚成拳頭大的岩石,然後重重地砸向地面。
隕落的石塊不斷加速下落,劇烈地摩擦大氣,堅硬的外殼持續升溫,溫度高到讓岩石變軟,滾燙燃燒,變成流質的岩漿。
火星四濺,金紅色的焰芯漸漸縮小,可是凡間的火焰還無法破壞格洛尼的本質,儘管只是細微的一絲。
墜落地面的一刻,隕石只剩下拇指大小的顆粒,幸運地擊中一頭狂暴的野牛,將它的脊椎攔腰切斷。
鮮活的血肉滋養格洛尼的本質,他**地汲取其中細微的靈質,構建簡單的循環。肉眼可見的速度,野牛的兩截身體脫水乾枯,只剩下一副皮包骨頭的殘骸。
‘寄生,控制,傳播,繁衍。’一團粘稠的流質瀝青似的淤泥,離開野牛的脊髓腔,依附在尖利如彎刀的牛角頂端。
聞到血腥味,最先抵達的是蚊蠅,接着是食腐的飛禽和嗅覺靈敏的野獸,它們撕咬着乾巴巴,木塊似的血肉,填進永遠飢腸轆轆的肚子。
饕餮的盛宴很快結束,來自地底避難所的人類倖存者,危險的獵人出現了,他們身上濃烈的火藥氣息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讓食物鏈底層的飛禽走獸四散逃竄。
三個年輕人組成的小隊,互相交替掩護,快速進入這片血肉橫飛的區域。其中有個左手齊腕切斷的少年,套着連肘的鐵箍,前面接上一隻鋒利的鐵鉤,配合右手的短劍,是衝在最前面的尖兵。另外兩個人,雙手握着重劍,腰間別着幾顆格洛尼似曾相識的手榴彈,不長不短的火繩,或者稱之爲大號爆竹。
‘亂七八糟!冷兵器和**,文明體系已瀕臨崩潰,進入最後的倒計時?’
沉默寡言的少年揮劍斬下兩根牛角,扔給身後的兩個同伴,眯起眼睛四處搜尋其它目標。
“哇喔!變異的野牛角,撿到寶貝了。”塊頭壯碩的青年將收穫放入自己的揹包,“頭,這些牛骨頭也不賴,全部收起來?”
“邱林,貪得無厭就是你的本性。”左臉有三條爪痕的青年不滿地抱怨,結果惹來同伴的白眼。
“小隊的收入開支歸我管,難得上來一次地面,必須儘量收刮能入手的值錢貨,否則明天就要餓肚子。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楊彪,愚蠢短視是你的寫照。”
“閉嘴!”察覺兩人的吵鬧,領頭的斷手少年及時阻止。
熟悉的聲音,瞬間喚醒格洛尼遙遠的記憶,他立即意識到自己進入這個世界,並非沒有因緣。
“奇怪,儀器檢測到第二區出現高能輻射,肯定有隕石降落,是我們來晚了?還是個頭太小,完全燃燒殆盡?”楊彪憤恨地踢飛石塊碎粒,渾然不顧腳趾的疼痛。
“沒有源頭,促使生物變異的高能輻射就會衰減,我們不多的安全出口也算保住。按照小隊的規定,我建議儘快回到地下避難所。”揹包裡塞進兩根牛角,邱林的臉色驀地驚變,“東南面,大約五公里距離,有大羣巨型生物奔跑的震動。”
“回去。”領頭的斷手少年,毅然放棄自己註定沒有結果的搜尋,從另一個方向退往通向地底避難所的出口。
就在三人毫不知情的時候,一小團粘稠的流質瀝青,離開暫時寄宿的牛角,粘在邱林的背上。
雜草不生的城市廢墟,坍塌傾折的高樓大廈,未完工的高架橋,巨大的承重柱,迷宮似的水泥建築森林,被殘酷的現實沖走紙醉金迷的浮華,流逝的歲月顯示它無情的威嚴,風化、粉碎、崩潰,粉塵還沙礫堆積出荒漠,並且日益擴大。
沿路清掃自己的腳印,籍着錯綜複雜的地形,甩掉可能出現的追蹤者,三人小隊順利回到地底的避難所。一座天變地異大災難發生前,用作避暑等娛樂項目的防空洞,如今被倖存者修繕改造爲堅固的堡壘。
避難所並非毫無光亮的黑暗之地,每隔一段距離出現的節能熒光燈,指引外出的狩獵小隊迴歸的路途。儘管他們往來地面和地底,無比熟悉路途,無需燈塔的指引,也能安全返航回港,只是看見燈火的閃亮,還是會喜悅地加快腳步。
“例行清洗!地面的輻射塵會損害你們的健康,所有物品包括蒐集到的獵物,都要拿出來檢測輻射濃度。”
避難所的大門,被鋼筋鐵條永久焊死,狩獵小隊走的是側面的小道,一座集體浴室似的房間。
左臉三條爪痕的楊彪,每次進入這個房間,都會小聲的抱怨:“如果噴頭裡衝出來的不是純淨的水汽,而是高壓鹽酸,我們的小命就報銷了。”
“閉嘴!”領頭的斷手少年惜字如金,瞬間壓服比他年長的隊友。
‘如此良才美質,差點失之交臂。’悄聲無息滲入邱林的體內,格洛尼敏銳地察覺到優秀的適合者。
放下揹包和武器,褪掉身上所有衣物,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站在沒有隔間的一排噴頭下面,“沐浴”開始了。
劇烈噴發出來的水汽擊打在狩獵小隊的身上,沖走一切可疑的粉塵和汗水的污垢,長期沒有曬到太陽的白皙皮膚,瞬間泛起大團的紅暈。
‘皮下毛細血管大面積破裂,對身體的健康會帶來負面影響,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斷手少年是唯一挺立着接受沐浴的人,其餘兩個人都忍不住疼痛,跪伏在地。
‘乾洗!還真是節省資源。’
粘稠的流質瀝青滲出邱林的身體,沿着鐵枝網格,潛入斷手少年的體內,沉寂不動,潛藏着等待機會。
沐浴過後,換上短褲背心的便裝,三人小隊才獲得允許進入避難所。一座空曠卻喧鬧的洞窟,亂糟糟地擺放堆積入山的雜物,周圍瀰漫酸臭的汗水和垃圾、嘔吐物混合後的味道,許多男女老少在忙碌不停。
周圍,藉着淡淡的熒光,格洛尼“看見”熟悉又陌生的一羣倖存者,聽到他們的交談。
‘幾乎沒有差異,看來不用浪費帶來的微薄神力,節省通曉語言的支出,可以做其它事。’
狩獵小隊把獲得的野牛角交付指定的商店,換來三瓶淨水和一大盒壓縮乾糧。
“又是這玩意,能不能換點別的。”楊彪發出不滿的抱怨,他非常厭惡乾糧,尤其是淨水沖泡過後,膨脹的濃漿,口感和鼻涕差不多。
店長喬磊,曾經在地面遊蕩的資深者,只是年紀偏大,體力不支,被後起之秀頂替自己的位置,卻得以全身而退的三級功勳獵人,憑藉過去的人脈,掌管這座商店。以他單人的實力,足以壓制三個還未成長的後輩,因此冷哼一聲,釋放出淡淡的殺氣,很快就讓楊彪閉上嘴巴。
“壓縮乾糧裡面有成年人每天必須的所有營養,有些人想吃還未必能吃到。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小輩,給我滾回你的狗窩。”
“喬老大,你別和粗人一般見識,這裡有我順手撿的幾塊脊骨,裡面都是牛油髓,你看,還有新鮮的血絲。”邱林上前打圓場,拿出的硬貨,總算安撫店長的怒氣。
“算了,看在你的面上。”收起變異野牛的骨頭,喬磊壓低聲音,“有一個內部消息,關於斷肢再生的技術,據說獲得突破性的進展。你們小隊的隊長周丹,有救了。”
邱林沒有回頭,也知道他們的頭已經豎起了耳朵,他緩緩吐出一口積鬱多時的悶氣:“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離開地面的商店,三人踩着臺階走上避難所中層的巖壁巢穴,分別回到自己的房間。左手齊腕切斷的少年躺下一會,閉上眼睛小憩片刻,突然睜開眼睛,他意識到莫名的危險,卻不知道從何而來。
‘差點被他發現了。’
等到周丹感覺不到危險,忍受不住疲勞昏昏睡去,一團粘稠的流質瀝青從他的腳後跟,逐漸瀰漫全身。
少年陷入噩夢的折磨,恐懼的影子敲開冷漠僞裝的堅硬外殼,抓住裡面脆弱的心靈,肆意地**,並將他再次帶回當初壯士斷腕的一幕。
變異眼鏡蛇的猛烈毒性,閃亮的刀刃,塗滿視野的血光,只有堅強的他活了下來。心存僥倖的人,無一例外全部毒發身亡,屍體快速腐蝕成一灘膿水。
周丹的右手緊緊地抓住單薄的被單,額頭泛起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他的胸膛高低起伏,心臟不由自主地劇烈搏動。
‘心靈漏洞!恐懼是最好的動力,善加利用,就是精神力突飛猛進的觸媒。’
粘稠的流質瀝青淹沒周丹的胸膛,越過喉嚨,翻過下巴,終於抵達面部,即將封閉五官,徹底合攏形成繭殼。
“啊!”從噩夢中驚醒,周丹直接坐起身,他睜開眼睛,突然看見無數黑色的絲線縱橫交錯,將視野遮蔽。它們似乎具有某種詭異的生命力,簡直無孔不入,甚至進入嘴巴和耳朵,最後黑暗降臨,他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只有冰冷和孤寂伴隨。
‘或許,就這樣下去,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