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曆二十三年九月一日,第二城新西安,坐落於平民區的奧術學院,迎來一年一度的入學日,身爲校長的辛迪格大師離開實驗室,親自主持隆重卻不鋪張浪費的開學典禮。
簡短的發言稿,除了開頭歡迎來賓的祝辭,以及少許展望和期待,沒有一句多餘的空話。
不同以往門可羅雀的冷清,現在的學院日益成爲平民家庭望子成龍的捷徑,畢竟大多數學生畢業後都投身軍隊,從容獲得人生第一塊基石。
前線亞人施法者越來越多,各種控制心智的法術和層出不窮的隱形敵人,對指揮系統屢次造成毀滅性的破壞,讓戰局再度陷入僵持。
有鑑於此,儘管崇尚科學力量,習慣用遠程火力撕碎敵人防禦的軍方,也不得不俯下身段,放低姿態,從寬裕的軍費中撥出部分資金資助奧術的發展。
獨自承受所有壓力多年的辛迪格大師,終於卸下沉重負擔輕鬆上陣,由他親手整理出來的教材,將奧術分爲四個學派,鍊金、塑能、防護、咒法,遠比亞人粗糙不堪的施法體系更加完善。
當他沉浸在自己從古籍領悟出來的水中冥想時,出乎意料地發現隱藏在身邊,無比龐大和繁複的魔法網絡系統,親眼‘看見’狂暴的元素潮汐被無處不在的維管分割、吸收、消化,馴服成溫和的溪流,滋潤灌溉腳下這片欣欣向榮的大地。
從此以後,人丁單薄的奧術學院,天分和資質再也不是難以逾越的障礙,只要能在冥想中發現和連接魔網,就具備成爲施法者的資格,併成爲最好的入學通知書。
十四歲的費林待在奧術學院已有三個年頭,資質不高的他只會幾個不起眼的零級法術,也就是俗稱的戲法。不過他也有一個特殊的地方,雙親都是戰地醫師,從小就跟隨父母參與救死扶傷,對各種外科手術耳熟能詳。見多了因傷殘漸漸枯萎流逝的生命,觸動費林的幼小心靈,令他對死亡的敏銳遠超同齡人。
起先只是對解剖青蛙、兔子之類的小動物感興趣,漸漸地費林迷戀上各種變異野獸,沉浸在濡溼的內臟和腥臭的血漿中無法自拔。他的雙親終於發現長子的獨特愛好,擔心費林會走上歧路,就把他強行塞進辛迪格大師經營的奧術學校。
充滿獨特的魅力,同樣不乏破環和創造的奧秘,與科學截然不同的法術體系,深深地吸引着費林的目光,他像是一塊擠走所有水分的乾燥海綿,迫不及待地吸收所有關於奧術的知識。
可是礙於已成型的科學觀對世界的認知,費林在施法者的道路上行走地並不順利,接觸魔網學會幾個戲法後,他一直無法取得突破性的進展,依舊原地踏步。
當滾燙的憧憬和熾烈的熱情,隨着歲月的流逝慢慢冷卻,費林對奧術的看法再次發生戲劇性的轉折。
憑着對生命的熱愛,他敏銳地發現在藏在魔法網絡的背面,存在着一種充滿死亡氣息的扭曲陰影,它是如此的深沉和黑暗,令人不可捉摸無從下手。
當費林翻遍學校的所有教材,甚至包括大圖書館深處的禁區藏書,也沒有找到關於魔法網絡背面存在的任何資料,他爲自己的發現由衷地感到高興,並在人前忍住竊喜的心情和獨享秘密的快樂。
辛迪格大師獨自建立的奧術學院,起先只是一座陷在高架橋陰影裡,被所有者低價賣掉的三層高的廢棄辦公樓,所有學派的學生都擠在一起學習。自從得到充足的資金和相關政策傾斜性的支持,終於將它在原校址的基礎上擴建,建立三人高的混凝土圍牆,裡面容納四座各具特色的分學院,並先後建立七層高的奧法塔。
費林所在的咒法學院,連接學生宿舍大樓的地下室像一座巨大的蜂窩,分割爲幾百個房間,供有需要的學生使用。他看準這裡不受旁人打擾的特點,特意申請半個月的使用權,並支付了相當的費用。
即便自己擁有不錯的家境,無論吃穿用度都在平民同學之上,零花錢也有不小的數字,可是這筆費用幾乎把他的口袋掏光,不得不寫下欠條,厚着臉皮問幾個好友借錢。
能和費林互換友誼的只有與他相同出身,父母雙親無論工作和私下朋友圈都有部分交集的同齡人,對於他申請地下實驗室進行法術研究,同樣也是持贊成的態度。
就這樣,欠下許多人情,從此背上債務的費林獨自走進學院的地下室,在迷宮似的‘蜂窩’深處,打開一個沒有多少人用過的房間。
按下有些發黃的開關,奔騰洶涌的電流進入節能燈,轉化成柔和的乳白色光線,照亮這間狹小陰暗的地下室。
剛剛推開門,一隻腳都沒有踏進去,淡淡的發黴氣息頓時迎面撲來。
“呼!”費林連忙打開排氣扇,左手從褲兜裡拿出一塊潔白的方帕捂住鼻子,後退一步,‘烏煙瘴氣,門軸都生鏽了,這裡多久沒有人來過?嗯!’
等混濁的氣息都被排氣扇抽走,清心的空氣源源不斷而來,費林才進入房間。裡面有一張標準制式的臥牀,佔據三分之一的地方。隔間是冥想室,有奧術施法的靶子,長條書桌和高背靠椅,上面空蕩蕩的沒有什麼東西擺放。
‘以後上面的擺設物品會漸漸增多,只要我能驗證自己的發現。’費林就這樣安慰自己,併發誓只要獲得成功,立即離開這間令他心情低沉的地下室。
轉身關上門的時候,外面傳來切切私慾和低沉的悶笑聲,原來在附近走動或者路過的人,幾乎都認識費林,並且知道他只會幾個戲法,入學多年還沒有多少長進。
‘這些混球,儘管嘲笑我吧,你們的機會不多了。如果獲得成功,我就會把你們遠遠地甩在身後,從今往後讓只能用仰視的目光望着我。’
費林忍住脾氣,沒有當場破口大罵,對付這些淺薄的無知者,只能用豐碩的成功,才能把他們的臉皮打紅、打痛。
他沒有發爛,用力摔門顯露自己的心情,而是平靜地把門帶上,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的那樣。
蜂窩似的地下室再次恢復平靜,所有人稍微放鬆心情後,各自回到房間,繼續忙碌着在施法者的道路上躑躅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