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沒有理她,走過去把墓碑前面放的那束康乃馨丟到旁邊,將自己懷裡的勿忘我放上去。
“你!”
蘇明玉滿臉憤恨。
林躍淡淡地道:“你沒資格。”
嚴格來講,她確實沒有資格。
呼~
呼~
呼~
蘇明玉連做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忍下憤怒和屈辱。
爲了救出石天冬,她沒得選擇。
“媽,我錯了,當年不該跟你動手,更不該十年不登家門。”
她爲什麼比約定時間早來?就是爲了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免得一看仇人那張臉,控制不住自己害了石天冬。
“你這是在懺悔嗎?”林躍說道:“表面在道歉,內心想的是爲了救出石天冬忍一時風平浪靜對吧?”
“蘇明成,你不要太過分!”
“我就過分了,怎麼着,別忘了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墓園大門朝東,做不來可以滾。”
蘇明玉閉上眼睛,又連做幾個深呼吸。
“那你想怎樣?”
“讓我想想啊。”林躍用手指點了點額頭:“哦,我想起來了,電視劇臺詞是這麼說的,唔,還有這個……”
他輕蔑一笑,伸手在兜裡掏了掏,拿出一張信箋紙丟在地上:“照這個念。”
蘇明玉看着腳邊的信箋紙,臉色像是暴雨前的雷雲,上次蘇明成當着衆誠集團那麼多員工的面毆打她,這些天每次去公司都感覺有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現在面對死人,又如此羞辱她,簡直欺人太甚。
她緩緩彎腰,撿起地上的信籤紙,展開後拿眼一瞄,頁眉是“懺悔書”三字,下面的內容嘛……她越往下看臉越僵硬,兩隻手不斷地抖,連帶着信箋紙也在簌簌亂晃,叫人擔心下一秒鐘她會否控制不住情緒把它撕了。
“屈辱嗎?屈辱就對了。”
電視劇裡蘇明玉爲什麼同意和解?並不是她自己想通了,而是身邊所有人都在說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石天冬、柳青、蘇明哲、蘇大強,乃至蒙志遠都給她壓力,這才爲了個人形象着想鬆口,但是要讓她完全嚥下這口氣是不行的,便在看守所裡當着外人------律師和石天冬的面逼蘇明成讀懺悔書,羞辱他,還錄像留證。
明明是她不義在先,到最後都成了蘇明成的錯,關鍵是吧,針對打人事件道歉懺悔換取自由,也算是等價交換,結果那懺悔書寫的……硬是逼蘇明成承認自己不孝順父母,做家裡的寄生蟲,說什麼沒盡到保護妹妹的義務和責任,懺悔書的最後,還讓蘇明成感謝她留給他一些自尊,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十年不登家門,對父母不聞不問的人指責每天陪着父母的人不孝順?
誰規定保護妹妹是哥哥的責任和義務的?感情好那是疼愛,如果感情不好,仇人關係還保護?腦子燒壞了?
還有什麼壓榨妹妹的生存空間和資源的說法,老話講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蘇明成天天圍着父母轉,說他們愛聽的,做他們愛看的,哄得他們高高興興的,她呢?天天給父母甩臉子,氣他們,蓄意報復甚至動手,還有臉怪父母不平分資源?就說審計會議上發生的事,她爲了自己的前途葬送朱麗的前途,這是不是爲了自己過得好,壓榨哥哥的生存空間和資源?
最後,蘇明成受此羞辱還被逼着感謝賤人給自己留有一些自尊?
所以啊,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雙標的人,就看誰的拳頭硬,誰的調門高了。
“我可沒有逼你,你可以選擇讀,也可以選擇不讀。”林躍說話的同時,還把手機拿出來,鏡頭對準了她:“畢竟這是我跟石天冬的恩怨,與你無關。”
與她無關?真的無關嗎?
確實如他言,她完全可以把信撕了扭頭離開,但是石天冬怎麼辦?眼睜睜看他坐牢?
“蘇明成,你欺人太甚!”
“呵,我好像對你講過,最喜歡乾的一件事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咦……”
話說到最後他挑挑眉,把手機放下去:“來得正好。”
什麼來得正好?
蘇明玉順着他的目光往入口看去,只見幾個人懷抱花束走來,仔細一瞧都是熟人。
有蘇明哲,有蘇大強,還有穿着一身女士西裝的艾米。
他們怎麼來了?
蘇明玉吃了一驚,幾個呼吸後猛然回頭,劍一般的視線落在林躍臉上。
那邊蘇明哲和蘇大強等人看到蘇明玉的身影,也是一臉意外,不過蘇明哲挺高興的,他覺得蘇明玉肯過來祭奠趙美蘭是一個好的開始,只有艾米不這麼想。
“明玉,你也來了?”還沒走到跟前,蘇明哲便笑着打招呼。
蘇明玉沒有搭理他,咬牙切齒一臉猙獰地道:“蘇明成,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
林躍也不矯情,坦然說道:“沒錯,是我讓他們過來的,也算是做一個見證人,這有問題嗎?如果你是真心懺悔,又何懼別人的目光?”
電視劇裡蘇明玉讓蘇明成懺悔的時候,有警察、律師、石天冬做見證人,這裡有蘇大強、蘇明哲和艾米,站在林躍的角度,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而對於蘇明玉來講,是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事情。
嗤~
她把信箋紙撕成兩半往地上一丟,幾乎是吼着說道:“蘇明成,你做夢!”
蘇明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要問話,被蘇明玉一把推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躍在後面連連冷笑,翻過手機,按下暫停鍵,把視頻保存至相冊。
這就是蘇明成和蘇明玉的性格不同之處了,前者可以爲了自由和老婆放棄自尊,後者嘛……讓她認錯比登天還難,蘇明玉這種人會有朋友?會有親人?
似這種氣量狹小,報復心極強,以自我爲中心的人,沒有一個父母願意有這樣的兒女吧?沒有一個丈夫願意有這樣的妻子吧?
當然,自虐狂除外,總有那麼一小撮抖m樂在其中。
“明成……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蘇明哲看看蘇明玉的背影,又看看林躍,表情是一個大寫的“茫然”,剛纔望見蘇明玉的身影,他挺高興的,還以爲那兩個人的關係有轉機了,現在看來……他想得太樂觀了。
“我讓她在媽墓前懺悔自己的過錯,以此來換取她的男朋友不被追責……哦,也對,那兩個人就是關係曖昧,還算不上男女朋友。說起來,幹了那麼久的銷售,唯利是圖,鐵石心腸纔是她的本色。”
蘇明哲聽得雲裡霧裡,不知道這兩個人又發生了怎樣的矛盾。
“明成,你讓明玉跟媽懺悔,你這不是爲難她嗎?”
“怎麼?你看不過去?那你替她來。”
蘇明哲低頭打量一眼兩分的信箋紙,撿起靠近自己的一截仔細打量。
懺悔書。
我,蘇明玉,一個沒有良知的不孝女,因爲母親不肯賣房供我上清華,選了個不用交學費的師範學院,我就懷恨在心,跟她斷絕母女關係。我雖然一直在蘇州工作,但是整整十年對兩位老人不聞不問,直到母親過世纔在太平間見了一面,我就是個數典忘祖,尖酸刻薄,不懂感恩的畜生,從沒有想過,如果生下來沒母親餵奶,早就餓死了;從沒有想過,如果感冒了耽誤就醫,早就燒成白癡了;從沒有想過,如果家裡不讓上學,可能大字都不識幾個……
蘇明哲看不下去了,蘇明玉最驕傲的事就是不靠父母賺到很多錢,現在財富清零,又被蘇明成帶到趙美蘭墓前懺悔,可以說是從物質到精神的雙重暴擊,以她的脾氣,能忍住纔怪。
“明成……你這……過分了。”
“過分?這上面哪一句話說錯了?”
“……”
蘇明哲無言以對,仔細扒拉一下,還真找不出有什麼錯。
“好了,蘇明玉的事告一段落,現在說說你吧,蘇大強……你不是攛掇蘇明哲找我談養老的事嗎?那要看你在媽的墓前懺悔得深不深刻,徹不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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