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的纔是最貴的!
趙覺民想的是他的時間精力,林躍想的是趙覺民賣電纜以次充好撈的那些錢。
黑吃黑,完了再把三人送進局子,想想就帶勁。
林躍離開經理辦公室,坐了沒一會兒吳安同抻抻西服衣領站起來離開工作區。
周圍的人以爲他上廁所呢,都沒在意。
然而十幾分鍾後,吳安同去而復返,在林躍的座位前面停了下來。
“師父。”
一聲呼喚將閉目養神的林躍驚醒,也引來許多疑問的目光。
“有事麼?”
“聽說你在趙經理面前誇下海口,說這個月會把我桌上的業績之星拿走?”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旁邊傳來一陣鬨笑,都知道餘歡水有一個很厲害的老婆,還有兒子要照顧,精力都用在家庭身上了,工作方面已經連續五個月公司墊底,如今敢大言不慚地說要拿業績第一,這不是吹牛皮嗎?
吳安同說道:“師父有幹勁好啊,要不要我把手裡做不完的業績分給您一些?降低一下咱們倆的差距,讓您追的別那麼辛苦。”
周圍又是一陣鬨笑,大家都是一副吃瓜羣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以前的師父和徒弟,現在的業績之渣和業績之星,臨下班前這倆人掐了起來。
一出好戲,一出好戲啊。
吳安同一臉輕挑地看着椅子上的男人,一個三天兩頭找他要業績的傢伙,今天敢在經理面前說要把他從業績之星的位子拉下來,真是給臉不要臉了。心情好喊你聲“老餘”,還是念在往日情分同事面子上,一個過了這個月就會被掃地出門的吊車尾,誰給你的勇氣說這種話?還達不到目標底薪和提成都不要了,說這話你們家那位河東獅知道嗎?簡直叫人笑掉大牙。
“好啊。”林躍看着這個早就對他失去敬重的徒弟,內心波瀾不驚。
吳安同聽他戲謔着說出“好啊”二字,不由怒極反笑:“師父,有句話不知您聽過沒有?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人啊,沒有能力不算什麼,沒有能力腦子還缺根筋,那是真沒救了。”
林躍衝他笑笑,從椅子上起來,把公文包夾在腋窩裡往外面走去。
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站住:“有個人剛進公司的時候把一千萬的單子談到一百萬,躲在廁所裡哭不敢出去,最後是我幫忙扛下損失,那人抱着我的腿跪求不要讓我說出去,吳安同,那個人是不是你?”
林躍無視他突然尷尬的表情和驟然安靜下來的工作大廳,指指自己的腦袋:“抱歉啊,腦子缺根筋,不太靈光,得時常把以前的事拿出來捋捋,不然會變成一團漿糊。”
“老餘,你給我站……”
吳安同的話才說到一半,林躍抄起一位女同事桌上放的書砸過去。
啪~
吳安同的臉被砸個正着,人捂着臉倒下去。
“別特麼跟我套近乎,老餘也是你叫的?以後再這麼沒大沒小,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說完話他走了,公司裡的人全懵了,看看被砸出鼻血的吳安同,再看看林躍的背影,忽然感覺世道變了,一向逆來順受誰都能捏一把的餘歡水,竟然敢動手打人了。
穿黑襯衣的女子捏了捏臉上的肉,麻酥酥的有點疼,這說明剛纔發生的一幕不是夢。
“想不想聽聽咱們的業績之星追公司第三任前臺的騷操作?”
“想啊?”
“叫聲‘餘哥’來聽,只要足夠甜,我就告訴你。”
準備起身找林躍算賬的吳安同一聽這話如遭重擊,餘歡水怎麼能這樣無恥!當初說好了不會把那些丟臉的事講出去,萬一給公司裡的人知道,他還怎麼維持銷售精英,新世紀有爲青年的人設?
林躍沒有回頭,然而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吳安同在想什麼。
當初跟吳安同約好不把丟臉的事外傳的人是餘歡水,不是他。
……
外面雨下的很大,水在路面積了厚厚一層,一輛輛小汽車在街上龜速前行,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左搖右擺,將天空落下的水珠攪散。
林躍在樓下等了將近十分鐘纔等來一輛白色網約車,打開車門往車廂座椅一躺,他就什麼都不管了,閉上眼睛聽雨滴敲打車身。
餘歡水這個人,一天24小時,要麼圍着老婆孩子打轉,要麼圍着老闆客戶打轉,這七八年來就沒放鬆過,精神繃得緊緊的,說可憐是真可憐,說可恨也是真可恨。
人生百年似長實短,不能總爲別人活是不是?
網約車在小區門口停下時,林躍已經眯了一覺,跟師傅說聲謝謝,他收拾好個人物品撐傘下車,朝自家單元樓走去。
無論是綠色的植被,黑色的車輛,還是紅色的居民樓,都籠罩在一片水汽中。
單元門前面站着兩個人,是6樓搞裝修的民工,今天早晨在電梯裡見過。
林躍看了一眼堆在門口的裝修垃圾,沒有說什麼,走過去按下電梯開關,門打開的一剎那,一股油漆味撲面而來,轎廂裡滿是灰塵,角落還有一些地磚碎末,不用想也知道,那兩個人一直在用電梯運送裝修垃圾和泥灰砂石料什麼的。
“嘿,兩位,你們不知道電梯是不能用來運送裝修材料的嗎?”
年長的民工認出他是早晨那個多事業主,解釋道:“電梯放在那裡,不就是用來上下運東西的嗎?”
林躍說道:“電梯是業主們上下樓的工具,載人可以,你這樣來來回回運送裝修材料,萬一把電梯弄壞了,出現安全隱患怎麼辦?”
年小的民工說道:“你們的人往上面運電動車可以,我們運點砂石料就不行了?”
“你們運裝修材料正確的操作方法是走樓梯,或者使用電動吊籃。”
年長的民工說道:“老闆,你看我們就是掙辛苦錢的農民工,哪有錢買電動吊籃啊。”
林躍不是一個刻薄的人:“算了,運就運吧,但是電梯轎廂打掃一下,物業管衛生的人是個50多歲的大姐,丈夫得了尿毒症,兒子前兩年犯事進去了,日子過得很辛苦。”
年長的民工說道:“一定打掃,我們一定打掃。”
林躍點點頭,忍着刺鼻的氣味和一地灰塵走入轎廂,按下控制板上對應五樓的按鈕。
叮~
轎廂門關閉,電梯上行。
年老的民工打量一眼天色,見雨勢小了些,把菸頭很隨意地往樓道一丟,拿起旁邊放的工具箱走了。
至於剛纔的承諾,彷彿忘了一般。
另一邊,林躍打開門,回到家裡。
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一邊喝一邊走進臥室,從抽屜裡拿出結婚證、戶口本和房產證丟在牀上,而後回到客廳沙發坐下,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選了個自己感興趣的節目觀看。
十幾分鍾後,伴隨一陣高跟鞋撞擊樓板的聲音,門咔的一聲打開,滿身溼氣的甘虹帶着餘晨從外面走進來,未等放下手提包,換上拖鞋,看到坐在沙發上摟着龍貓抱枕專心看電視的林躍,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老貓一樣跳將起來,擰着四百多塊錢的眉筆修正過的眉毛厲聲說道:“餘歡水,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外面下這麼大雨,你讓一個女人接孩子放學,自己卻在家裡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