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之前就打算睡的,北島們一來,又耗費了很多時間,也讓本就有些低沉的吾君,情緒更加的躁動不安起來。
他一直捂在被子裡,那抽泣的聲音一聲一聲的敲擊着我的心。
或許你我都會有些不能理解,他從來沒有見過一面的父母出現在他的面前,要不就是很驚喜,幾人一起報團大哭。
要不就是將他們趕出去,自己獨自關在房間裡發呆,怨恨着他們。
但是吾君兩者都沒有做,卻是自己獨自一人躲在被窩裡哭泣。
他的哭泣,或許並不是其他,而是宣泄那相識恨晚。
這麼多年了,爲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才相遇相識呢?又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讓這樣的真相浮現出來呢?
我想啊,老天這是在故意刁難吾君呢?還是想要讓他了卻心願呢?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到了吾君的身子動了動,將頭從被子裡探了出去。
他已經停止了哭泣聲,我也將自己的身子從被窩裡鑽了出來。
夜很黑,我看不見吾君的面容,但是他的那雙眸子在泛着點點星光。
安靜了大概幾分鐘,隨後開口輕輕的說道:“貓啊,我之前的做法是不是不對?既然他們都來了,我不認他們的話,他們的心裡肯定很難受吧!”
“不管我是怎麼想的,其實我不想要他們在我離開後傷心欲絕,他們現在就已經很痛了吧!”
吾君頓了頓,悠悠的聲音再次響起:
“僅剩下的時間很珍貴,所以我不能浪費,對吧?”
我喵喵的叫了兩聲,以此來表示我的贊同。
好不容易,你憧憬的東西終於出現,可不能讓它溜走啊!
十六年來一直想要找到的人就在面前,這或許就是老天對你的最大的一次憐惜,想要讓你的遺憾少去一大半。
所以啊,相認是最好的做法,對誰都是一種安慰。
誰都無法敵得過十六年的思念帶來的疼痛,難道還要讓這疼痛繼續蔓延嗎?
至少趁現在有時間,暫且的得到體驗那一直憧憬的東西,也是沒關係的啊!
吾君從牀上坐了起來,迎着月光,我能看到他此時臉上帶着的笑容,但是卻有些不懂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那樣的淡然,好像是在堅定信心,又好似帶着無盡的悲傷。
“十六年了,不管是在孤兒院,還是來到這個家,我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因此我更加的感激玲子和三郎,感謝他們再次塑造了我的人生。”
“他們永遠是我的爸爸媽媽,最親最愛的爸爸媽媽!”
“而明子和北島先生……”
吾君頓了頓,臉望向了窗外,那淡淡的微風捲動着窗簾,在這樣的夜裡,有着別樣的韻味。
“他們是我心裡的美好向往,所以啊,我哪邊其實都是不想失去錯過的,但是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呢?”
在隱隱約約的月光下,吾君身上映照出一種落寞,一種悲寂。
卻又華麗得閃閃發光。
他緩緩起了身披上一件外套開門走了出去,那纖弱的背影是這世上唯一能夠傷我的利器,他的所有都是我生命裡的牽掛。
掙不脫也逃不掉。
我也不想跑,因爲這是我們之間的羈絆。
是我對他的羈絆。
我跳下牀也跟着上去,他正站在那間房間門口,伸出手卻有些猶豫。
“咚咚咚……”
他最終還是敲響了那扇門,那聲音在這寧靜的屋子裡迴盪着,吾君好似有些還怕他們聽見一般的小聲問道:
“明子,你們睡了嗎?”
“沒,沒有呢!”
只聞裡面傳來明子的聲音,那麼急切,還帶着一絲驚喜。
門被打開了,那比吾君矮了半個頭的明子出現在面前,紅紅的雙眼在告訴我們,她剛又哭過了吧!
“你……們還沒睡啊!”
吾君的眼神閃躲了一下,最後還是落在了明子的身上,兩人就這樣望着對方。
看得出來,明子真的很驚喜,因爲啊,吾君就這樣站在她的面前,和剛纔的態度有些不一樣。
她眼裡那期待的目光,會讓你覺得自己不能辜負她的所有期望,那樣她會受傷,而你會心疼。
“其實……也算是睡不着吧!”
明子尷尬的笑笑,隨後又道:“心心相念了十六年的兒子就在這間屋子裡,怎麼睡得着呢?”
“這顆心是怎麼也無法平定下來的啊!”
明子微微一笑,那種苦澀,和吾君真是像極了。
他們倆,此刻肯定都是看似平靜,內心卻很是翻涌吧!
北島有未坐在一邊的牀上,他見吾君進來後,臉上也泛着光,那很是期待的喜出望外。
可是啊,不管怎樣,這個男人,我都不喜歡,或許是我內心裡對他的偏見已經生了根。
這個男人,長的不差,風度也不淺,但是在我的眼裡,東京時他在吾君身前的那模樣,已經印在了我的心裡。
我能理解在自己的兒子受到那種傷害後,會對身爲外人的吾君施以冷態度,畢竟那時候的吾君,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外人啊!
儘管是這樣,我也還是很討厭他!
或許,多年前,吾君和他們分離,就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對不起,剛剛我有些沒緩過來,有些不敢接受這個事實,所以……”
吾君摸了摸嘴脣,隨後又開口說道:“我想了想,這件事情誰都沒有錯,只要我們現在見面了,看到了對方,那就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情吧!”
明子的臉上有些吃驚,她就那樣不可思議的看着吾君,好像有些受寵若驚。
而一旁的北島有未也更是矇住了,直勾勾的看着吾君。
“這……我……”
“你們放心吧,我想的很清楚了,現在明子和三郎也不在我身邊了,好不容易見到了你們,用那種自己受傷也讓你們難過的方法一點也不成熟,我想,就遂了心意,讓我們一起好好的度過剩下的時光吧!”
他輕輕一笑,溫柔且帶有力量,但是他那張蒼白的臉卻看起來很是無力。
而之前的那紅潤的面容也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想你們也應該從九重的口中知道了我的病情吧!所以啊,在我離開後,請你們不要傷心,這就是我的宿命,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爲我傷痛,讓我安心的離開吧!”
“不要!”
明子大叫一聲,卻早已泣不成聲。
“我不要你離開,明明我們纔剛剛重新成爲一家人,我們在一起的時光這麼少,我不要你就這樣離開,你一定會永遠活下去的,一定會的!”
“如果我有幸能夠一直活在你們的心中,這也很好呢!”
吾君臉上依舊帶着笑容,很是淡然的說着這件事情,但是當他看到明子眼眸裡的傷痛時,臉上的表情僵硬了。
北島有未臉上流着淚水,他一直是較沉默的那個人。
但是他的眼眸中也有同樣的痛苦,只不過他不說出來而已。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呢?爲什麼這個世界要對我們這麼殘忍,對你這麼殘忍……”
“我就想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着,爲什麼在我們這裡就變得這麼困難?”
明子捂着自己的臉,身子順着牀下滑道地上,那模樣,讓我的心臟都揪起來了一般。
吾君在他身邊單膝跪地的蹲了下來,將那個脆弱的女人抱在了懷裡,溼潤的眼眶裡滴落的水珠打在那抱着明子的手背上。
我想,那一定是燒灼滾燙的!
“明子……對不起,現在才能和你相認,我讓你一直以來,這麼的悲痛,就算是現在也是,之後……更是會如此。”
吾君微微閉上了雙眼,好似在享受着此刻的安詳。
北島有未也在地上跪了下來,將抱作一團淚流滿面的二人擁進了他寬大的懷抱中。
以前啊,玲子和三郎在世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也有這樣抱在一塊兒的時候,但是那樣子的他們是多幸福啊。
而此刻,主角變了,連氣氛和味道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呢,蹲坐在一邊靜靜的看着他們,感受着那番名爲親情的東西給我帶來的感觸,感受那東西給吾君這一生帶來的東西。
那不僅是吾君期待的,而是他人生中極其重要的一部分。
“謝謝你們,謝謝能夠讓我在最後的時光裡還遇見你們,之前在東京的那段時光啊,我也很開心呢。所以啊,我們不要有那麼多遺憾,總比這一輩子到最後都沒能相遇的要好啊,對吧?”
“或許啊,在很多事情上,哪怕是得到了一點點,我們也該知足了!”
吾君說着,明子在他的懷抱中一直抽泣着,而北島有未更是顫抖着,他好似有話要說,但是又好像說不出來。
但最終還是開了口。“對不起,皆,我真的很對不起你,這些年來我是有多自責,在失去你後,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混蛋多後悔,也才知道你對我們來說是有多珍貴!”
“可是我的後悔卻沒有半點用,我怕……我怕在沒有你後,連宗介我也保護不了,所以我必須得讓他好好的。”
“在知道他出車禍的時候,我的心都快炸了,那種唯恐失去珍貴東西的恐懼,真的可以要命啊!所以……”
北島一臉的懊悔,那個樣子實在是令人感到心軟,就算是我,這一刻也覺得他是那麼的可憐。
但是啊,吾君離開那個家的原因好像就是因爲他吧,所以僅憑藉這一點,我就不可能原諒他!
如果吾君沒有離開北島家的話,那麼他的命運可能會完全不一樣吧!
雖然在得到親情的這一點上沒多大改變,但是其他的路,可能就會有天大的差別。
但是對吾君來說,他可能從來。就沒有後悔過現在的生活和遇上的那些人。
也從來沒有覺得遇上明子和三郎對他的命運有什麼影響,反而更加的珍惜感激!
“對不起,這並不代表我就不愛你啊,也並不代表我就會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啊,我只是想要維護自己孩子的利益而已,卻沒想到,我卻一直在傷害我的另一個孩子。”
“皆,對不起……”
吾君輕輕的搖了搖頭,那張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他說“沒關係,這些事情我不想去追究也不想去探索,我要的只是單純的陪伴而已。哪怕之前有天大的事情,現在我都不想去想了,我是怎麼離開那個家的,也不想知道。”
“那些往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不知道的事情就不用再向我提起了,我只希望在剩下的這些日子裡,能夠好好的生活在一起,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