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自然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孫正渠也自然沒有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只是看他的樣子,再想想他的話,孫正渠竟是自以爲是的覺得賀文淵這是鬆口的跡象。
於是他笑了笑,問:“那賀總是想明白了?”
賀文淵眉毛一挑,說:“明白,當然明白,我一直都是個明白人!”
孫正渠一聽,心裡暗暗一喜,卻仍是不動聲色地道:“那賀總的意思……”
“謝謝孫總的好意,只不過孫總好像不太清楚,賀總就算再怎麼不濟,也還不至於要中天出手相助的地步。縱觀Y市這麼多知名的企業,就算沒有人願意陪着我賀氏一起死,我又憑什麼要將生機押到中天身上?中天除了想要藉機吃掉賀氏手上的項目,讓賀氏更快地走向滅亡之外,能給賀氏帶來什麼?”
一番反問,孫正渠自是措手不及,他可沒想到賀文淵會這麼反駁自己。
對賀文淵的瞭解他多少還是有一些的,也知道賀文淵行事上的強硬作風,但即便有所瞭解,甚至有所心理準備,可是聽到賀文淵這麼直接地諷刺自己,孫正渠還是有些受不了。
真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孫正渠在心裡暗罵賀文淵。
這一次見面最後雖然看似兩歡笑,卻只有兩人知道不過是不歡而散。
對於中天的主動出擊,賀文淵雖說心裡早有預料,卻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這麼迫不及待。那接下來,是不是輪到大興了?大興過後呢?華笙?
想到這裡,賀文淵忍不住冷笑一聲。
這三個公司是怎麼會勾搭到一起的?而且以中天和大興的規模與實力以及他們的行事作風,怎麼會看到華笙這個不過剛興起兩年的小公司?
要知道中天和大興可不是什麼善茬,但凡跟他們合作過的很多小公司最後都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關門大吉,而最終的結果自然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併入中天或者大興。
但也有很多合作公司得了極大的收益,這才使得這兩家企業的形象呈兩極化。
賺了錢的死心塌地,想賺錢的提心吊膽,可這依舊阻止不了許多企業的前赴後繼,畢竟誰會知道自己是賺錢還是破產的那一個呢?
商場如戰場,有生有死,有時候賭的就是一個“運”字!
坐在辦公室裡,賀文淵幾乎滿腦子都是這樣的事。
而正想着,謝嬌容突然來了辦公室。
見到她,賀文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問:“有事嗎?媽。”
“聽說上午你跟中天的孫正渠見過面了?”
謝嬌容走到他對面坐下,未有半個字的言語鋪墊,便直接問他。
賀文淵怔了怔,隨即笑道:“消息這麼靈通?這麼快就聽說了?”
打趣的語氣,謝嬌容卻是臉色微沉,道:“現在外頭的傳言是甚囂塵上,我又不是聾子,不想聽也由不得我了。”
“媽,你管那些外面的傳言做什麼?你在商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外界哪次不是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
“我怎麼能不操心呢?賀氏是咱們賀家幾十年的心血,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今天這樣的狀況,這一次看來真的是賀氏的一個劫數。”謝嬌容無不憂心的說。
她是真的很愁,之前因爲鄧琪母子,她是小心翼翼左右設防,而人和事可能防得住,但“運”和“命”這種東西真是防都沒法防。
“既然是劫數,自然便有破解的辦法!”賀文淵回答。
“那你打算怎麼破解?”
賀文淵默了聲,這件事他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一個可行的方法,所以他無以爲答,不過他心裡也堅信,一
切都會迴歸原來的模樣,只是這種無據的信念在別人聽來大概只是一種盲目的自信,所以他沒有說出來,只是笑了笑,安慰謝嬌容:“放心吧媽,這件事我已經有自己的計劃了!”
就算沒有,這個時候也必須說有!
“如果你有計劃當然最好,總之不管怎麼樣,這一次咱們無論如何都要挺過去,若不然這蟑螂黃雀,可都在後面排着長隊呢!”
“我明白!所以媽,你就別再爲這事兒操心了,正常運作好你手頭的事就行!”
謝嬌容點點頭,忽地又道:“對了,孫正渠找你做什麼?”剛纔被那麼一岔,她都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還能爲了什麼,他想低價收購賀氏手上的項目!”賀文淵老實回答。
“這隻老狐狸!”謝嬌容低罵一聲,“咱們賀氏跟中天素無合作也無往來,竟然突然想要收購賀氏的項目,哼,真是司馬昭之心!”
“而且這次不止是中天,其它的也有不少人打着這主意呢!”賀文淵笑笑,如果沒猜錯的話,就這兩天,還會有類似於今天這樣的見面。
“都是一幫趁火打劫的土匪!”
“這生意場不就是這樣?有幾個能真正跟你風雨同舟的?只要稍有狀況,每個人都巴不得離得遠遠地以求自保。”
“那你呢?怎麼打算的?”
“我當然沒有答應!”賀文淵回答。
雖說孫正渠的提議的確是個完美的方法,可是如果真的在這個時候出手項目,收回的錢也根本不足以改善賀氏的情況。
“那銀行那邊呢?”
“銀行那邊也不怎麼樂觀!”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對於現在的賀氏,謝嬌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尤其是在得知有這麼多豺狼在覬覦賀氏,甚至連銀行貸款也拿不到的時候,她更是有些無力。
隨後她特地找了關係還算不錯的一些老朋友,希望能夠拉到一些幫助,可是畢竟已經不再是她那個年代的關係,很多老朋友都已經放手給了子孫後代,這隔了輩兒的人和事就沒那麼多交情可講了,況且賀震已經去世了好幾年,有些情份就更淡薄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賀震掌管賀氏的時候,因爲強硬和典型的商人姿態,得罪了不少生意場上的人,賀文淵接手後儘管在交際與公關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善,可是有些東西卻不是換個人就能完全改變的。
所以這也是導致賀氏如今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之一。
晚上回到家裡,賀文淵真是身心俱憊。
而剛回到家,他便一頭扎進了書房。
路兮琳到廚房盛了一碗熱湯送到書房裡,柔聲道:“我給你燉了點湯,喝點兒吧!”
“辛苦你了老婆!”賀文淵擡頭看了她一眼,眸中滿是疲倦之意,看得路兮琳心疼不已。
只是心疼歸心疼,她卻又沒有一點辦法,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賀文淵,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他,於是心疼之餘更是愧疚。
“文淵,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想着,她輕聲問賀文淵。賀文淵聽罷,笑了笑,道:“只要你好好地照顧好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
路兮琳沉默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最後只好點了點頭。
“最近我會很忙不能常常陪你,你不要怪我!”
她不說話,賀文淵又繼續開口,路兮琳聽了連忙搖頭:“我怎麼會怪你呢,你現在這麼辛苦,公司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只恨自己沒用,什麼都幫不了你,看着你那麼累那麼疲憊,卻什麼都做不了……”
這些話一旦說出來,除了心疼更甚之外,路兮琳甚至有一種
想哭的衝動。
當你明明知道對方正承受着莫大的壓力,明明知道對方的困境卻又什麼都幫不了的時候,那種無助無奈與焦躁,路兮琳簡直無法形容。
“乖老婆,只要你好好的完完整整地站在我的背後,就能給我最大的信心與動力,知道嗎?”
賀文淵伸手將站在身邊的路兮琳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然後把她摟進懷裡,溫柔地對她說。
而他的動作和話,讓路兮琳方纔隱忍的淚水竟是一個不小心就從眼眶裡滾落了出來。
賀文淵心疼地爲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再苦再累再疲憊,只要有路兮琳在,他的心就會很快地平靜下來,可是他不願看到路兮琳的淚水,尤其是這個時候。
他會覺得自己很沒用,覺得自己無法給她想要的安定,無法讓她找到從前的安心。
“別哭傻瓜,爲了你,爲了我們的家,一切都會過去的!”
是啊,一切都會過去的,他在心裡喃喃道。
“嗯!”路兮琳用力地點了點頭,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我相信你!”
簡短的四個字,帶着不容質疑的堅定。
日子就這樣在賀文淵的忙碌憂慮和路兮琳的擔心中慢慢的過着。
眼看又將到週末,路兮琳決定第二天回家去看蘭姨。
雖然現在自己沒有上班,隨時都可以回去,可是就像是養成了習慣一般,路兮琳總是會挑週末的時間。
中午,路兮琳特地給賀文淵送了愛心午餐。
而賀文淵忙了一上午,看到路兮琳送飯來的時候,原本的疲憊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並且很快,兩人就在辦公室裡開動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路兮琳把第二天要回家的事跟賀文淵說了,賀文淵一聽,連忙笑道:“這次我陪你回去吧,算算我也很久沒有去看過蘭姨了!”
“好啊!”路兮琳一口應允,有他相陪,她當然很高興。
事實上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們真的很久沒有一起回去過了。
不過話剛說完,賀文淵就接到了楊岸飛的電話。
“嗯……什麼?是嗎……那太好了……明天?行,那就明天……你安排吧,記得一定要最好的地方,不能失了禮……嗯,那就先這樣,掛了……”
斷斷續續地談話,路兮琳聽得一知半解。
所以賀文淵剛掛斷電話,她便連忙問他:“誰的電話呀?”
“岸飛的!”
“哦……那他找你有什麼事嗎?”路兮琳又問,“我剛剛聽到你說什麼明天……明天你有事?”
原本賀文淵掛了電話就想跟她說的,只不過被她先搶先發了問,於是這才得以解釋:“對不起老婆,明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去看蘭姨了,最近公司的情況不樂觀,銀行貸不下來款,其他的有些合作單位也在試圖撤資抽身,所以岸飛一直在尋找新的合作企業。正好有一家公司同意跟我們談談,約了明天見面,所以……”
說時,賀文淵語氣眸間無不帶着深深地歉意。
而此時的楊岸飛剛剛跟那家企業的負責人見完面,一出人家辦公室大門,他就迫不及待地給賀文淵打了電話。
至於路兮琳,她又豈是不通情達理不知事情輕重的人?所以聽賀文淵這麼一說,她便連忙搖頭,應道:“沒關係的,公司的事情要緊!反正回家看蘭姨以後有的是時間!”
“謝謝老婆,等公司的危機過去,老公一定好好地補償你!”
路兮琳嘴角一彎,壞笑了一下順着他的話趁機道:“那你可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補償我!”
“遵命!老婆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