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彥淮似乎對於京都的大街小巷都甚爲熟悉,一路領着洛安安轉過幾條街,避開追捕的人羣,來到了一間外觀看上去極其普通的民房。
“這段時間你先住在這裡,需要什麼,就跟在下說。”金彥淮站在洛安安的身後,語氣淡淡。
洛安安看了眼四周,一處院子,三間平房,相比起普通人家來說,這待遇算是很好了。
只是……
洛安安擡眼,越過籬笆院牆看向不遠處那棟高樓,“此處離麟王府,只相隔兩條街。”
他將她安排得離那洛家大小姐如此接近,可是另有用意?
聞言,金彥淮卻微微點了點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安兒她……麟王妃她一定想不到,你會在這兒。”
“呵……”洛安安一聲輕笑,“你的安兒一心要殺我,你現在救我,不怕你的安兒不要你了?”
她這話分明就是諷刺。
人家洛家大小姐在決心成爲麟王妃的那天就已經不要他了。
又或許,人家洛大小姐根本就沒想過要他!
金彥淮自然聽得出她言語裡的諷刺,也不與她在此事上爭辯,只道,“我去弄些水給你的傷口洗洗。”說罷便轉身朝着院裡的那口水井走去。
沒多久,金彥淮便打來了水,甚至將帕子洗好才遞給洛安安。
洛安安坐在石階上,接過帕子輕輕擦拭自己的左臉,傷口刺痛,卻不及她心口的痛。
“金當家的。”她緩緩開口,語氣早已沒了先前的爭鋒相對。
金彥淮一愣,這才恩了一聲。
便聽她道,“你,能不能幫我救救我的兩個丫鬟?”
思來想去,她似乎只能求他了。
他卻微微一沉眉,“麟王妃手段狠毒,只怕……”
“不會的。”洛安安緩緩開口,此刻的她也算是稍稍冷靜了下來,她想明白了,洛大小姐的目標是她,而清兒跟若君便是最好的籌碼。
洛大小姐要拿清兒跟若君引她現身,所以,至少此時此刻,清兒跟若君尚無性命之憂。
金彥淮也明白洛安安的意思,總算是點了點頭。
將傷口清理了一番,洛安安這纔回了房間,對着屋內的銅鏡上藥。
銅鏡裡,那張熟悉的臉上爬着一條難看的傷疤,竟是讓她有些弄不清,銅鏡裡的人,究竟是她,還是那洛家大小姐。
越看越覺得憤怒,一氣之下,便將那銅鏡狠狠的砸在地上。
如此動靜自然驚動了院子裡的人。
金彥淮只以爲洛安安出了意外,衝進了屋來看,卻看到了那被砸在地上的銅鏡,當下眉心一鎖,卻是柔聲勸慰,“你不必擔心,麟王妃臉上的傷疤能去掉,你的自然也可以。”
他以爲,洛安安是因爲毀容了纔會不開心。
聽了他的話,洛安安才站起身來,轉身看他,“金大當家的,你不必如此對我,我不是你的安兒。還有,嫁給百里墨宸的人是我,麟王妃也是我。如今在麟王府裡的那位,只是洛家大小姐。”
她不想再聽到他一口一個的喊着洛家大小姐爲麟王妃。
因爲百里墨宸說過,這世間,麟王妃只有一個。
那就是她!
她這一番話,卻是讓金彥淮以爲洛安安在意的是麟王妃的位置,是權勢,是富貴,當下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
卻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狗叫。
洛安安一聽便認出是阿布的聲音,當下便衝出了屋去。
開了院門,就見一道白色的影子衝了進來,很是興奮的扒在洛安安的身上,長長的舌頭吐在外面,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氣。
“阿布……”看到阿布,洛安安便覺得心口一陣委屈,蹲下了身子來,阿布也跟着前腳落地。
“你怎麼纔回來……”說着就哭了。
從江南迴來的這一路,阿布總是會失蹤幾日,一開始洛安安還有些擔心,可後來便也習慣了。
而這次,阿布兩日前就不見了,結果回來時,她都毀容了,還被趕出了麟王府,清兒跟若君也遭了大難……
明明只有兩日的功夫,再次相見卻恍如隔世。
洛安安一邊撫着阿布的腦袋一邊落淚,心痛跟委屈一股腦兒的全都發泄了出來。
眼淚將左臉上剛剛上的藥都給沖掉了,阿布急得衝着洛安安狂叫了兩聲。
洛安安知它的心意,當下便點了點頭,“好了好了,我不哭了,還不是都怪你這條傻狗,只顧着去外面玩,不陪我!”
話雖如此,洛安安卻是慶幸阿布不在。
如果阿布也在,或許如今也跟若君、跟清兒一樣,成了那洛大小姐的籌碼了。
阿布伸出舌頭舔了舔洛安安的手背,以示安慰。
這幫子壞人也就是趁他不在纔敢欺負他主人,否則,他在的話,一定一口一個,全都咬死!
洛安安這才衝着阿布一笑,“好了,我再去上點藥,對了,你餓不餓?”
阿布衝着洛安安叫了一聲,表示自己的確是餓了。
他進了京都就往王府的方向跑,可在王府門前就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於是乎又循着洛安安身上的氣息一路追尋到這裡。
如此有技術含量的事兒,做起來別提多耗費精力了。
他現在根本就是又累又餓。
阿布這樣的表現,不但是洛安安,就連金彥淮也看出來了,這才道,“你們先休息,我去弄些吃的來。”
聽到了金彥淮的聲音,阿布突然就豎起了背脊上的毛,衝着金彥淮發出低吼,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恩,每次見到金彥淮,阿布就是這個反應。
洛安安只好安撫,“別這樣,今天是金當家的救了我。”
聞言,阿布這才悻悻的哼哼了兩下,沒再表現出敵意。
原來這傢伙今天救了他主子,怪不得他一進來都沒感受到危險,直到此刻才發現金彥淮的存在呢。
洛安安的狗甚有靈性,金彥淮早已知曉,當下也只是微微一笑,便繞過了一人一狗,出了院子去了。
沒多久,金彥淮便帶着吃的回來,原來他說去弄吃的,不過就是去附近的客棧買些飯菜。
吃過後,便各自休息了。
洛安安躺在牀上,怎麼都睡不着。
臉上的傷在參芽的作用下早已不痛了,甚至有些微微的癢,這是傷口在癒合的表現。
這張牀,也是加了幾層褥子,軟軟的,很舒服,看得出來,金彥淮準備這間屋子很用心。
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照進了屋子,灑在地上一片慘白,冷冷的,只是這麼看着就讓人覺得心寒。
阿布就趴在月光下,白色的毛髮映着月光,竟讓人覺得那光本就是從阿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般。
令他宛若一隻神獸。
可,他若真是神獸,哪有多好啊。
他就可以帶着自己衝進麟王府去,從洛大小姐的手上,輕易救出清兒跟若君。
就在這時,月光下突然一道黑影閃過。
轉瞬即逝,可不單單是洛安安,就連熟睡的阿布都察覺到了。
猛的擡起頭來,無比警覺的看向窗外。
洛安安也坐起了身,若只是她看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黑影,一定會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可如今阿布都這般警覺,那便說明她方纔沒有看錯。
可,這間民房是金彥淮準備的,他說過,這裡沒有別人知道,洛家大小姐更不會知道。
那方纔的黑影是誰?
是金彥淮,還是洛家大小姐的人?
還是她一開始就上當了,是金彥淮故意將她騙來這裡?
越想越覺得心驚,在經歷過白日裡那場生死劫難之後,洛安安發現,自己好容易害怕。
瞧瞧的下了牀,從一旁的梳妝檯上拿起一枚髮簪,洛安安這才輕聲喚了阿布,瞧瞧的開了門出去。
這民房,加上這間院子,一眼就能看個全部。
月光下,院子裡空無一人,但金彥淮的房間卻隱隱傳來交談之聲。
阿布的耳朵自然比洛安安要靈驗許多,已然率先朝着金彥淮的房間走去。
洛安安踮着腳尖跟在阿布身後,瞧瞧的蹲在了金彥淮的房門前,貼着門聽着屋子裡的交談聲。
“當家的,你之前派人暗殺麟王妃,爲此咱們損失了不少弟兄,爲何今日又要救她?”
只聽了一句,洛安安便全身緊繃起來。
她知道,那人口中的‘麟王妃’指的是她。
那,他說的暗殺是哪次?
是她跟清兒去望崖寨的路上遇到的那次,還是她跟隋揚一起去江南時遇到的那次?
還是……兩次都是!
“你不明白,總之這次,我要保她。”是金彥淮的聲音,語氣甚是篤定。
對方卻是長長的嘆了口氣,“當家的是放不下洛大小姐吧?想保住麟王妃,等麟王回來後扭轉乾坤?”
金彥淮沒有迴應,可此時的沉默已是代替了回答。
他救洛安安,是爲了他自己!
“泣!”
阿布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噴嚏。
洛安安猛的一驚,只聽屋裡一聲厲喝,“誰!”
話音落下,房門已然被打開。
洛安安連起身都還爲來得及,已被一把長劍架住了她的脖子。
阿布哪能見旁人對他主人如此無禮,當下便一躍而起,一口咬住了那人舉劍的手,長劍落地,伴隨着一聲悽慘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