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輕飄飄的一根紅繩,便在這夜風中落入了山下那一片林子中,百里墨宸自始至終都是那一副沉眉的模樣,那雙眼看着洛安安,仿若有所深思,又仿若,什麼都沒有。
洛安安輕柔一笑,嬌媚叢生,“王爺還有什麼別的事兒嗎?若是沒有,那民女可就要回去了。”
百里墨宸依舊沒有說話,洛安安的笑容微微一窒,但終究還是以那笑顏若花的模樣,轉身離去。
她知道,這一轉身,從此之後,她與他之間便是隔山隔海。
他也知道,她這一去,只會越來越遠,不會回頭。
可他……不能追。
從月老廟走回蜀香樓,洛安安整整走了半個時辰,等回到蜀香樓時,蜀香樓已是沒有一個客人。
這個時間,對於別人家算是很晚了,可對於蜀香樓而言,卻還不晚。
本就是做夜裡生意的,怎麼可能會清冷如此?
難道,出事了?
洛安安猛的一驚,拎起裙子便快步往蜀香樓跑去,進了門就往後院跑。
人還未到後院,就聽梅兒的哭聲傳來。
“怎麼辦呀?這可怎麼辦啊?夫人回來,定會要責怪我的!怎麼辦呀……”
她這樣的哭聲,使得洛安安的腳步更加急切,匆匆忙忙跑進後院,就看到一羣人跟一羣狗都圍着梅兒。
而梅兒正蹲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抹着淚。
“出什麼事了?”
洛安安開了口,這才引來了一羣人的注意。
“夫人回來了!”
“可算回來了!蘇媽媽可派了不少人出去找您呢!”
“夫人您沒事吧?”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皆是迎了過來,唯獨梅兒蹲在原地,一雙淚眼看着洛安安,“夫人……阿布它……它……”
“阿布怎麼了?!”聽到是阿布出事,洛安安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就見梅兒面前正躺着兩條狗,一條是阿布,一條是小黑。
兩條狗都閉着眼,腹部微弱的起伏着。
“怎麼了?怎麼了?”洛安安忙蹲下,查看着阿布的身體。
就見阿布的後腿上,有一處劍傷。
傷口透着黑紫色的血,顯然是中了毒!
“阿布,阿布爲了救我,替我擋了一劍……然後,然後小黑就衝了過來,也受了一劍……夫人……”梅兒一邊說一邊抹淚,哭腔令她的每一個字都在顫抖着。
聽梅兒這一說,洛安安才驚覺小黑的背上也中了一劍,只是因爲漆黑的皮毛,而讓人一時無法察覺。
也就是說,劍上有毒,所以阿布跟小黑都中毒了,奄奄一息!
“不怕的!不怕的!”洛安安慌忙從腰間拿出了紫芯,慶幸着當初梅兒離開洛毅川的別苑前將紫芯撿了回來,裡頭的藥量雖然不多,但應該能救回阿布跟小黑的!
將紫芯僅剩下來不多的藥粉倒在手心,分了兩份,而後慌慌張張的分別倒進了阿布跟小黑的嘴裡。
沒事的,用了紫芯,什麼毒都不用怕的!
可……
紫芯入口,阿布跟小黑卻依舊是那奄奄一息的樣子,毫無反應!
“怎麼會這樣?”洛安安越發慌了,猛然想到了什麼,是毒瀾!
紫芯能解百毒,唯獨解不了毒瀾。
毒瀾入口,會立刻化作神經毒素,使人眨眼間斃命,可……若是將毒瀾塗在刀劍之上,毒素便會經由血液蔓延,並不會立即致命,但倘若毒素雖血液流進了心臟……
洛安安不敢再想。
阿布是她一手領大的,從那麼小一隻,在寵物店裡買回來,到如今長得這般大,這般有本事,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它死!
“要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洛安安猛的站起了身,整個人手足無措的在原地走來走去。
毒瀾是新研究的品種,就連紫芯都解不了它的毒,難道她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幾次三番救過她的阿布被她研究出來的毒給毒死嗎?
不行的,不行的!
她已經親眼看到過若君跟清兒的死,這一次,她決不能讓阿布有事!
“你們有毒嗎?”她顫着聲問。
衆人皆是一愣,“夫人要什麼?”
“毒!我要毒!越毒越好!”話說到這兒,又突然搖了搖頭,“不,不對,不可以什麼都要!”說着,洛安安便捧着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混亂的大腦平靜下來,“越是着急的時候就越不能亂,洛安安,你不能亂,不能亂……”
此時此刻,阿布在等着她做決定,而她身爲蜀香樓的樓主,這蜀香樓上下也都在等着她做決定!
所以,她決不能亂!
毒瀾是神經毒素,如果這世間沒有解藥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去應對。
以毒攻毒!
那,什麼地方還有這種強烈的神經毒素呢?
哪裡的毒最多呢?
“來人!”突然便下了一聲令,顯然是洛安安想到了什麼!
一旁有手下應和,“屬下在。”
“帶我潛入洛家!”
洛家大小姐出閣前的院子裡,可是種滿了毒物!
“是!”手下應聲,立刻便帶着洛安安朝着洛家飛身而去。
阿布,要撐住,小黑,也要撐住。
就算是爲了你們的孩子,也請一定要撐下去!
這個時辰,洛家早已陷入一片沉寂。
洛安安落在出閣前的那個院子裡,看着院子裡那些許久不曾打理過的毒物,心中多少是有些感激的。
沒有被人處理掉,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快,把這幾盆都搬走!”指揮着手下搬了幾盆毒花毒草,洛安安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裡那株長勢極好的含羞草上。
含羞草,有少量的神經毒素,但它的毒素是成弱鹼性的。
而毒瀾的毒,是偏酸性的。
那會不會,這弱鹼性的毒,能中和了毒瀾的酸性?
“死馬當活馬醫吧!”洛安安如此這般勸了自己一句,便也抱起了那盆含羞草。
等回到蜀香樓時,阿布跟小黑的狀態比之前更差了。
小黑因爲肚子還有小狗,體質比阿布要虛弱些,竟是開始吐起血來。
洛安安立刻抓了一把含羞草,也不管自己會不會中毒,就將含羞草徒手碾碎,覆在了小黑的背上。
見狀,梅兒立刻有樣學樣,將含羞草敷在了阿布的傷處。
因爲含羞草的毒性很輕微,洛安安怕不夠,便又往小黑的嘴裡強行塞了些。
“我不知道能不能行。”洛安安一邊塞,一邊掉着眼淚,“只能試試,小黑,你會沒事的,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呢!”
說着,洛安安便伸手摸向小黑的肚子。
忽然,手心感覺到了一陣跳動。
是小黑肚子裡的小狗狗在動!
她原以爲小黑中毒,都快死了,它肚子裡的小狗狗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沒想到,它們還活着!
它們用自己的方法在告訴洛安安,它們活着!
不知爲何,洛安安忽然告訴自己,就算阿布跟小黑今天救不活,但它們的孩子,一定得活下去!
“拿刀來!”她咬了咬脣,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會嚇一跳的決定。
她要給小黑剖腹!
有手下當即拿來了匕首,洛安安接過,便要往小黑的肚子上刺去。
見狀,梅兒慌忙按住了洛安安的手,“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小黑它還沒死呢!”
可這一刀下去,小黑必死無疑啊!
“放手。”
沒了先前的慌張,洛安安臉頰上還染着淚痕,但表情跟眼神卻無比的決絕。
梅兒一愣,緩緩收回了手。
而洛安安一手摸着小黑的肚子,尋找着可以下刀的地方,在確定此處不會傷到小黑肚子裡的小狗之後,她便甚爲果斷的一刀刺了下去。
頓時鮮血直流。
一旁的梅兒已經嚇得捂嘴痛哭,而其餘人也都憤憤轉開了頭去,不敢去看。
忽然間,就聽洛安安一聲驚呼,“快包起來!”
衆人聞言這纔回頭,竟是瞧見了洛安安手裡正捧着一個黑黑的小肉球!
有人反應了過來,也顧不得髒不髒,竟是撩起自己的裙子便上前來接,將那隻黑色的小狗狗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裡,拿着裙襬將它擦拭乾淨。
見狀,這些人才明白過來。
洛安安此刻並不是在殺小黑,而是再替小黑接生!
“別愣着了!”洛安安又是一聲驚呼,從小黑的肚子裡接觸了第二隻小狗,這一隻,白底黑花,完美的繼承了父母親的優點。
梅兒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當下就開始指揮起來,“快去拿毛巾!再去弄點熱水來!快去!”
“是!”院子裡原本都圍着小黑跟阿布憂傷不已的人,此刻全都忙活了起來,臉上也都帶着跟希望有關的表情。
六隻。
從小黑的肚子裡,一共出來了六隻小狗。
洛安安按了按小黑的肚子,確定再沒有小狗之後,這纔拿着針線,將小黑的肚子縫了起來。
她沒學過醫,手法自然生疏了些,但好在夠仔細,一針一線都是用了心思的。
而最讓她慶幸的是。
小黑在經過這麼大一場劫難後,還有着微弱的呼吸。
“你可不能死……”洛安安輕撫着小黑的腦袋,“你還得給你的孩子餵奶呢!”
小黑沒有反應,可一旁卻傳來了一聲狗叫。
“汪。”
輕微,虛弱,一點都不霸氣。
可洛安安卻一下子就掉下了眼淚來,回過頭去,就見阿布已經睜開了眼,正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