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蘇媽媽便招呼着洛安安坐下,又倒了杯熱茶遞給洛安安,“夫人方纔所言,可是懷疑,洛老爺都裝瘋賣傻呢?”
洛安安微微搖了搖頭,“倒是不能確定,只是試探而已。若是洛老爺沒瘋的話,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倘若是真瘋了,就像我方纔所說的那樣,於他而言,也並非壞事。”
“只是可憐了京都的百姓嘛!”蘇媽媽接過洛安安的話,長嘆了口氣,“夫人,麟王他,當真是要謀反?”
“是百里玄燁告訴我的,說百里墨宸早已暗自養着一支軍隊,他想要洛家的家財,就是爲了裝備隊伍,如若皇上駕崩,百里玄燁繼位,恐怕,百里墨宸真的會起兵造反。”
“倘若麟王已經打定了注意要起兵謀反,那又爲何盜印國璽?”最後幾個字,蘇媽媽說得很輕,仿若是生怕被人聽見了去。
洛安安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猜不透,或許,是想兩手準備?”
蘇媽媽也跟着搖了搖頭,“這幫人,爭權奪位,也不知那個位置,有什麼好坐的。”
“萬人之上,唯吾獨尊,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能輕易左右天下百姓的性命。大約,就是這些吧。”
“卻也要對這江山天下負責,對百姓負責,否則,民不聊生,國之不國。”蘇媽媽長嘆了口氣,“照此說來,我倒是希望是麟王繼位。”
聞言,洛安安卻是不解的挑眉,“爲何?”
“因爲麟王是心繫天下之人。”這話,從前蘇媽媽也說過,所以在蘇媽媽看來,若君跟清兒的事,實則怪不得百里墨宸。
對於蘇媽媽的話,洛安安只是淡淡一笑,自顧自飲茶,卻聽蘇媽媽接着道,“仁之小者,乃心繫身旁之人,可仁之大者,纔會心繫天下黎民百姓。”
洛安安端着茶盞的雙手微微一頓,這才衝着蘇媽媽笑道,“我竟是不知,麟王殿下居然買通了蘇媽媽來做說客。”
她自是在說笑的,蘇媽媽便也跟着笑道,“怎麼夫人不知嗎?麟王殿下可是拿來了黃金萬兩呢!”
“是嗎?那我可得分一杯羹!”
屋內二人說笑開來,直到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蘇媽媽起身去開了門,就見洛震天站在門外,手裡還攥着幾封書信。
“你將這些書信送出去,他們自會知曉該怎麼做。”
這話,是衝着洛安安說的。
洛安安這才上前,接過洛震天手裡的書信,粗粗看了眼,那上面所寫的名字,洛安安以前在洛家時也是有所耳聞的。
是洛震天手下的幾個管事,洛震天當家那會兒,這些管事的也算是二把手了。
“臭老頭,你真沒瘋啊!”蘇媽媽很是驚訝的看着的洛震天,就見洛震天瞪了她一眼,“是不是沒瘋就陪我下棋啊!”
“你這臭老頭,莫不是下棋着魔了!”蘇媽媽抱怨了一聲,卻還是跟洛震天一起走出了屋去。
洛安安看着手裡的書信,忽然間便明白了。
瘋沒瘋,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就可以了嗎?
而如今,洛震天所想要的生活,大約就是每日都有人能陪他下下棋,不必去理會那些擾人的事兒吧。
書信交給了殷澄都一一送了出去,時間一晃便是幾日。
一封回信都未曾收到,宮裡卻傳來了消息。
皇上駕崩了!
洛安安被急招入宮,等她到時,該到的人也都到了。
除了洛家大小姐。
皇上的寢宮,悲慟一片,文武百官,後宮嬪妃,幾乎都在跪地哭泣。
只是,真心因爲皇上的離世而悲傷的,又有幾人?
洛安安上前,行至百里玄燁的身旁跪下,此刻的百里玄燁正伏在地上,雙肩抖動着,真是悲慟欲絕的模樣。
洛安安照禮磕頭,俯下身去,卻是在百里玄燁的耳邊輕聲問了句,“皇上身子已是在漸漸好轉,怎會突然駕崩。”
她這般問,自然是在懷疑百里玄燁。
畢竟,皇上的身子正在漸漸康復,怎麼可能突然暴斃。
而百里玄燁日日都在宮裡,自然是最有機會下手的一個。
她說完便直起了身來,只見百里玄燁也跟着直起了身子,雙脣微動,用自有她跟他才能聽到的音量道,“你怎麼不去問百里墨宸。”
百里墨宸?
那日皇上突然中風,全場可自有百里墨宸一個是發自內心的擔憂,她可不信,百里墨宸會加害皇上。
“諸位,先皇駕崩,我等自是悲痛欲絕,但,國不可一日無君。”
“蘇公公這話是何意?”大臣中,有人開了口,“先皇駕崩,那便理應由太子殿下繼位。”
蘇哲一邊抹着淚,一邊揚聲道,“按理來說,應是如此,但先皇自中風之後,自知自己身子大不如前,前日裡突然說要立遺旨,既然遺旨已立,當下照規矩,也是該念一唸的。”
蘇哲說着,便看向百里玄燁,顯然是要問百里玄燁的意思,“殿下?”
只見百里玄燁點了點頭,蘇哲這才站起身來,行至一處角落。
似乎是按下了某個機關,牆上竟多出來一個洞,而先皇的遺旨就藏在那裡。
只見蘇哲雙手捧着遺旨而來,衆人皆是三磕頭,以示尊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繼位至今日,已有三十餘載,自認勵精圖治,兢兢業業。然年歲不饒,特今日立下遺旨,若朕歸天,着二皇子百里墨宸繼位,欽此!”
蘇哲尖銳的聲音還未落,跪地的滿朝文物乃至後宮嬪妃皆是面面相窺,震驚不已。
怎麼會?
分明立下太子,卻將皇位傳給了麟王?
洛安安也不由的看向跪在不遠處的百里墨宸,卻只覺得一陣不安。
他前些日子盜印了國璽,那這遺旨……
“兒臣,百里墨宸,接旨。”
衆目睽睽之下,百里墨宸淡然磕頭行禮,這才緩步上前,在蘇哲面前跪下,舉高了雙手準備接旨。
洛安安下意識的看向百里玄燁。
卻見他表情很是正常,絲毫沒有皇位被奪之恨。
這樣的正常,反倒是不正常了吧!
果然!
正當蘇哲準備合攏聖旨,交與百里墨宸時,突然發現了端倪,“這印……”
“印如何?”百里玄燁開口詢問。
蘇哲皺了眉,“回稟太子殿下,老奴雖未曾見過國璽,但先皇生前曾多次拿出太上皇的傳位詔書,以提醒自己要做一位明君,是以這印,老奴也是見過的。”
“蘇公公的意思是,這印有蹊蹺?”問話的,是封裕,封宰相。
蘇哲點了點頭,“老奴未敢確定,但先皇所執的詔書之上,唯有大黎印三個字,而這個印……”蘇哲說着,便將那遺旨翻轉過來,以示衆人“此印卻是大黎國印四個字。”
話音落下,一片譁然。
別說是那些離得近的,就是跪在門口的大臣也能看出來,那印上的確是刻着四個字。
如此低劣的盜刻,當真會是百里墨宸所爲?
洛安安眉心緊蹙,總覺得事有蹊蹺。
“麟王可有解釋?”百里玄燁微揚着下巴,儼然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百里墨宸早已收回了雙手,此時聽百里玄燁這樣問,也並無多大的表情變化,一雙眼目視前方,淡淡開口,“先皇遺旨,乃是蘇公公拿出來的,與本王何干?”
這話,聽上去像是辯解,但面對這樣的指控,顯得那麼幹涸無力。
他根本不想辯解什麼!
“不如讓欽天監將國璽拿出來,對比一下吧。”
“是啊,說不定是先皇早已命人重刻了國璽。”
衆大臣紛紛附和。
不管怎樣,眼見爲實。
先皇的遺體開始入殮,不管皇位之爭如何激烈,死者爲大。
錯過了入殮的吉時,會遭千夫所指。
一衆人分兩邊跪下,給先皇讓開了路。
洛安安也不知人羣是怎樣動的,分開兩邊後,百里墨宸竟跪在了她的身旁,而百里玄燁則在對面。
有素衣裹身的侍衛上前,擡起先皇。
衆人附身磕頭,哭聲震天。
她的耳邊,卻響起百里墨宸的聲音,“你想要的,本王會送到你手上。”
她猛的一驚,轉頭看向他,卻見他面色如常,彷彿從未說過方纔那句話。
什麼叫她想要的,他會送到她手上?
莫名的,她忽然就想起那一夜的對話。
他問她,可是真的想要這天下。
她說,是。
所以他分明有起兵謀反的本事,卻還是冒險盜印國璽,刻意露出破綻被人察覺,就是要將這天下,送到她的手上?
他是瘋了嗎!
先皇的遺體被擡出了寢宮,欽天監卻已拿着國璽前來。
洛安安此刻的心已是緊張到分分鐘都能滴出水來,可百里墨宸卻依舊是那般坦然的模樣。
他越是這般冷靜淡漠,她的心,便越發的亂。
“麟王,這回,你要如何解釋?”百里玄燁手執國璽,那上面刻着‘大黎印’三個字!
百里墨宸不再說話,連一句假裝的辯駁都沒有!
百里玄燁冷聲一笑,“來人,將這盜印國璽的畜生押入地牢!”
“是!”屋外侍衛應聲,沒多久便有侍衛衝了進來,手裡拿着長槍。
百里墨宸翩然起身,隨手撣了撣衣襬,順勢看向洛安安。
只一眼,不帶絲毫情緒的一眼。
隨後他便跟着侍衛離去,那雙手負於身後,仿若不知此去,乃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