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色的血瞬間染紅了洛安安胸前的衣衫,她卻顧不得那許多,只高聲驚呼,“御醫!快傳御醫!”
屋外的宮女們聽到動靜,立刻衝了進來,看到這叫人驚恐的一幕一個個都捂住了嘴,不敢出聲。
直到被洛安安怒喝,“愣着做什麼!快傳御醫啊!”
宮女們方纔反應過來,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好在,御醫並未走遠,聽到宮人的呼喝便立刻趕了過來。
洛安安本想退開,可封謹顏卻一直緊緊的抓着她的衣角,說什麼都不放。
無奈,洛安安只好繼續坐在牀邊,只讓開了些,好讓御醫替封謹顏診治。
一旁有宮女遞來了洗淨的帕子,洛安安這才得空將身上被噴濺到的血跡給擦去。
只見那老御醫捋着花白的鬍鬚,眉心微蹙,替封謹顏搭了脈之後才後退了兩步,衝着洛安安拱手作揖道,“啓稟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乃是氣急攻心,纔會口吐鮮血,眼下需好好調養,否則……”
這個‘否則’一出口,洛安安便知淑妃的情況不太妙,忙將御醫的話打斷,“還不速去熬藥端來!”
“是!”御醫慌忙退下,洛安安這纔看向封謹顏。
方纔吐了血後,封謹顏便暈了過去,到此刻都未曾醒來,可那抓着她衣角的手,依舊是緊緊的。
那因爲她氣急攻心而沒能說出口的話,想必是很重要吧。
所以,就算是暈厥了,她也絲絲的拽着,不肯鬆手。
洛安安不由的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封謹顏的手,“淑妃有何話要說,不如等本宮換件衣裳?”
她說罷,自嘲般的一笑,想着自己在此自言自語的,封謹顏也不可能真的放手。
可笑過後,她發現,封謹顏竟然慢慢睜開了眼。
“淑妃?”洛安安柔聲輕喚,生怕自己聲音大了會挑起封謹顏悲傷的情緒。
聽到洛安安的輕喚,封謹顏的一雙眼這才慢慢的轉向洛安安,而後,瞬間落淚。
“你別這樣。”洛安安忙柔聲安慰,“你身子接連受創,萬不可再如此激動,有什麼話,不如慢慢說。”
“你會幫我報仇的對不對?”封謹顏終於鬆開了洛安安的衣角,卻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淚一個勁的往下落,“你會幫我報仇的對不對!”
語氣,已然不是詢問或祈求。
洛安安也總算知曉,自己所猜測的一切,都是對的。
封謹顏落胎的事,的確是被洛家大小姐算計了。
當日她便覺得封謹顏是被人洗腦了,可她原以爲給封謹顏洗腦的人,是封裕。
是封裕爲了封家纔會讓封謹顏打掉那個不是百里墨宸的孩子。
沒想到,竟會是洛家大小姐。
洛安安不明白,爲何封謹顏會如此信任洛家大小姐,信任到連墮胎的事都這般深信不疑,以至於害了孩子的性命,也損了自個兒的身子。
她日後都不能生育一事,說到底,除了被洛家大小姐慫恿蠱惑之外,也是她咎由自取。
眼下聽到封謹顏這般問,洛安安自然是不想答應的,可見她此刻這般虛弱的模樣,洛安安只好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是啊,我會幫你。”
她這般承諾,一來是因爲封謹顏的這些遭遇,多多少少都與她有關。
畢竟,對方是衝着她來的。
二來,是她若不這般回答,只怕封謹顏情緒上來,又會吐上幾口血,到時,是昏厥還是直接一命嗚呼,可就說不定了。
她今日才與方太傅結了乾親,若封謹顏就怎麼死了,封裕豈會善罷甘休,而她,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到時候,百里墨宸一定會頭疼死的。
聽到了洛安安的回答,封謹顏總算稍稍平靜下來,只一個勁的點着頭,落着淚,儼然是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洛安安的身上。
看她這樣,洛安安只好柔聲規勸,“就算是要報仇,也得慢慢來,總歸是要養好了身子才行。御醫說你方纔是氣急攻心,得好好調養生息,不然別說是報仇,就是你這條小命只怕也難保。”
聽得洛安安的話,封謹顏便連着做了幾個深呼吸,將自己悲慟的情緒壓了回去。
“臣妾明白留得青山在的道理。”說話間,封謹顏才鬆開了洛安安的手,“臣妾今日,給皇后娘娘添麻煩了。”
洛安安也總算能站起身來,“那你好好休息,本宮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說罷,她轉身離去,也不理會身後的封謹顏可是起身恭送了。
她的衣裙上都還染着封謹顏的血呢,得趕緊回去換身衣物才行。
哪知,剛剛纔出了璃月宮的門,就見到東太后帶着人緩緩而來。
洛安安打心底翻了個白眼,可礙於身份規矩,也只好款款欠身行禮。
“臣妾見過太后娘娘。”
東太后冷冷的掃了洛安安一眼,自然也瞧見了她胸前的血跡,當下便是一聲冷笑,“喲,這血是淑妃吐的?看來,皇后下手挺狠的啊!”
東太后還以爲,洛安安是來找封謹顏算賬的。
她以爲自己那一石二鳥之計,至少是中了其一的。
哪知洛安安卻微微一笑,“臣妾下手再狠,也及不上太后的萬分之一呀!一點點毒藥就想着一箭雙鵰,可曾想過,最後只會落得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
聽她這一說,東太后立刻凝了眉,難道,自己的計劃並沒有成功?
“封謹顏是封家在這宮裡的唯一一枚棋子,太后你不顧念着親情設計陷害封謹顏,您猜猜,若是被宰相大人知曉了,會是如何?”洛安安說着,緩步上前,站在了東太后的身側,幾乎是肩並着肩,“本宮知道太后你因爲淑妃刻意落胎一事降責於她,可太后可曾想過,淑妃這懦弱的性子,怎會下如此決定?其背後,定然有人指使,害死那孩子的真正凶手,另有其人。”
至於是誰,那就要東太后自個兒去想了。
可洛安安知道,她這一番話,東太后定會認爲指使封謹顏落胎的人,會是封裕。
是封裕爲了封家的利益,才命令封謹顏殺了百里玄燁的孩子!
東太后如今雖說被西太后打壓的無甚實力,可俗話說得好,破船還有三千釘,封裕在朝爲官多年,之前東太后爲皇后時,二人間必定有不少的往來,封裕這人雖謹慎,但難保不會又把柄落在東太后的手裡。
今日被她這一番挑撥離間,東太后與封家難免會有嫌隙,若是東太后拿着封裕的把柄去爲難封裕,肯定會讓封裕頭疼上好一陣。
而且,她也能有機會看看,封裕落在東太后手裡的把柄,到底是什麼。
可真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是通敵賣國的大罪!
眼見着東太后臉色陰沉至極,洛安安微嘆了口氣,這才道,“淑妃因爲落胎一事,已然傷了根骨,日後也不可能有孕,她已經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太后可不必再與她爲難。御醫說了淑妃需要好好休養,這段時日,太后還是不要來叨擾淑妃的好。”
她以皇后的身份說下這番話,自然是在下令。
她說完這話,便大步走了,憑着如今洛安安在這宮裡的地位,別說是東太后,就是西太后來了,怕也不敢輕易違抗。
回了正乾宮,洛安安好好的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衫,這才聽着宮人來稟。
那個中毒身亡的試吃宮女已經被家人接回,她那支髮簪也已經交給了宮女的家人,囑咐厚葬。
洛安安微微嘆息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這才輕喚,“殷澄。”
沒多久,殷澄便出現在洛安安的身後,“屬下在。”
“你之前不是與我說過,蘇媽媽身旁的林姑娘擅長製毒?”
“是。”殷澄應聲,“上回夫人吩咐的屬下也已經命林姑娘照做,已是有幾味毒藥跟解藥研製出來了。晚些殷昊就會送來。”
“如此就好,送來了,記得拿一份紫芯去給淑妃。”
“夫人怕東太后不會放過淑妃?”殷澄挑眉問,“以東太后如今在宮裡的地位,她敢違背夫人的話?”
“東太后不敢,可敢的人,大有人在。”比如,封府的那位貴客。
洛家大小姐!
殷澄這才點了點頭,“是,屬下知道了,只是……屬下有一提議,不知夫人可會答應。”
殷澄雖然比起殷昊要話多些,但從未對她提過什麼要求,此番說來,倒是叫人好奇,“你說就是。”
“夫人在宮裡,身旁也沒個貼身的丫鬟伺候,屬下與殷昊說到底都是男子,有些時候,並不方便保護娘娘。”就比如方纔洛安安洗澡的時候,他只能跑去院子裡的樹上呆着。
洛安安聞言,並未說話,只聽殷澄接着道,“今日又有那宮女中毒一事,屬下覺得,既然林姑娘對毒物甚有研究,那倒不如叫她進宮來伺候夫人,如此,就算夫人的吃食中當真有毒,她也一聞便知。”
“哦……我明白了,你哪兒是關心我,分明是想與你的林姑娘朝夕相對吧?”洛安安這般打趣,只讓殷澄紅了臉,忙要開口皆是,卻聽洛安安笑道,“我跟你開玩笑呢!”說着,又長嘆了口氣,“殷澄,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只是你也知道,原先在我身邊伺候的幾個人,最後都是什麼下場。”
清兒,若君,還有梅兒,哪一個逃得了慘死的下場。
“今時不同往日。”殷澄沉眉道,“夫人身邊有我等保護,林姑娘擅毒,也有武藝傍身,不會輕易被奸人所害。”殷澄說到這兒,微微一沉寧,這才接着道,“屬下也是擔心日後正乾宮裡,還會有第二條性命被害。”
而那些無辜的性命,對洛安安而言,都是她心裡的一道罪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殷澄的話,也有道理。
洛安安思忖了許久,這才點了點頭,“那便由你安排吧。”
只期望這一次,她身邊的人,都能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