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安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雙眼不着痕跡的瞥了封裕一眼,就見後者嘴角露出幾分難以察覺的笑。
是得意的笑。
顯然,這都還沒比呢,人家已經勝券在握了。
反倒是封謹顏這個當事人一副吃驚的模樣盯着洛安安,沒有絲毫準備就被洛安安推到了前面,還是跟孤竹國的郡主比試!
洛安安也瞧出了封謹顏的心慌,不免對她有些愧疚。
畢竟人家方纔自顧自的吃喝着,好好的,沒招誰沒惹誰,卻因爲她一時興起,就被擡至衆人面前來,毫無準備。
於是衝着封謹顏柔聲道,“淑妃身子可好些了?若仍是不適,大可不必勉強。”
這也算是給了封謹顏一個選擇的權力,總好過被人強推着上臺。
可洛安安忘了,這宴席之上,除了她,多的是人能強迫封謹顏。
就比如,封裕。
見封謹顏想要退卻,封裕立刻一記凌厲的眼神襲來,只讓封謹顏無奈一聲嘆息,這才起身衝着洛安安欠身行禮道,“難得娘娘有興致,臣妾身子還行,可奉陪一二。”說罷,便轉身看向芷柔郡主,“不知芷柔郡主想比試什麼?”
芷柔郡主雖說也覺得比試這事兒很意外,但人家適應能力強,稍作驚訝後便已是神色如常,此刻聽封謹顏這般問,便是蹙眉微微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既然皇后嫂嫂說淑妃你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咱們就比這琴棋書畫好了,只是這棋耗時太久,怕是不合適,那不如就淑妃彈琴,芷柔來作畫,到時叫大大評評,是琴聲好聽,還是畫好看。”
芷柔郡主的提議,看似是隨口一說,其實人家是想了好一會兒了。
而這次,都不用洛安安來親自吐槽,百官中便有人忍不住懟道,“以琴聲比書畫?那豈不是芷柔郡主佔了大便宜?”
琴聲無形,要如何與書畫相比?
芷柔郡主不慎在意的嘟了嘟嘴,就聽封謹顏道,“能比的,芷柔郡主,請。”
兩廂比較之下,封謹顏就顯得大方得體的多了。
洛安安忍不住一聲輕笑,“皇上,您看,淑妃妹妹可真給您長臉了。”
她話音剛落,眉心就忍不住緊皺起來。
只因此刻,百里墨宸的一隻手正攬在她的腰間,暗暗用了力,掐得她生疼!
“朕晚些再與你好好算算。”他壓低了聲,透着濃濃的威脅。
今晚,他定要好好懲治她!
而另一邊,已是有宮女送上來文房四寶跟一把上好的七絃琴。
封謹顏與芷柔郡主各歸各位,只聽一聲琴音悠揚,封謹顏率先起了頭,而芷柔郡主也開始提筆作畫。
洛安安自是不動封謹顏彈得是什麼曲兒,但見她指法流暢琴聲悠揚頓挫,或如小橋之流水,或如澎湃之巨浪,只讓衆人聽着,情不自禁的跟着輕輕打起拍子來。
“這是孤竹國的曲子。”百里墨宸在一旁,突然沉聲。
洛安安微微一愣,就聽百里墨宸道,“這曲子,說的是年輕的男子爲報國家上戰場,壘下赫赫戰功,衣錦還鄉後卻發現,心愛的女子以嫁他人爲妻。”
原來,是一首有戰場,也有情愛的曲子。
可,封謹顏此時此刻彈奏這首孤竹的曲子,可是另有深意?
思及此,洛安安便開始打量着孤竹使節團們的表情,只見一個個的都是一副欣賞的神色,除了隋凱。
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欣賞,倒不如說是感同身受。
一曲奏罷,芷柔郡主的畫也正好畫完了。
畫得是百花爭豔圖。
雖說封謹顏彈奏的曲子並不短,可這麼點時間就能畫上這麼多花,還是叫人拍手稱讚的。
便是連洛安安都沒想到,芷柔郡主居然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四周紛紛讚歎之聲,芷柔郡主也是一臉得意,看向百里墨宸,道,“皇帝哥哥,不如你給芷柔的畫題字吧!”
這還沒定輸贏呢,芷柔郡主的語氣儼然已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百里墨宸被她點名,眸間自然是染上了幾分不快,還是隋揚有眼力見兒,當下便阻止道,“胡鬧,皇上的筆墨豈是能隨意就留下的。”
“怎麼隨意了?”芷柔郡主並不服氣,“我畫得這麼好看!”說話間,轉頭便看向一直但笑不語的封謹顏,“淑妃娘娘您說說,我這畫哪兒不好了?”
這是以爲自己贏定了,所以還想叫人心服口服?
洛安安忽然有些後悔了,按照封謹顏這性子,還不是芷柔郡主說什麼就是什麼?
卻見封謹顏站起了身來,微微福了福身子,這才道,“芷柔郡主的畫,自然沒有什麼不好的,不過,若是能再加幾筆,或許就更好了。”
封謹顏這般輕飄飄的一席話,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來了興致,就連洛安安都不由的要對封謹顏刮目想看了。
芷柔郡主卻是一臉的不服氣,“你,你在說什麼,什麼加幾筆!”
她這畫,可是跟宮裡的畫師學了好久的,就等着在百里墨宸面前露一手呢,哪兒有什麼可以再加幾筆的地方!
封謹顏沒有回話,只徑自行至那幅畫前,拿過畫筆,果真便在芷柔郡主的畫上又填了幾筆。
是蝴蝶。
“妙!妙啊!”
觀望的衆人中,有人情不自禁的發出讚歎。
百花爭豔,豈會沒有蝴蝶自來?
封謹顏這幾筆,一下就讓芷柔郡主的畫活了起來。
勝負自分。
“淑妃娘娘不但琴藝過人,便是連畫技都如此通透,厲害,厲害。”
方纔紛紛讚歎芷柔郡主的人,此刻全都在稱讚封謹顏,這自然叫芷柔郡主很是不高興。
而封謹顏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舉止大方得體,姿態謙恭,衝着洛安安跟百里墨宸欠身行禮之後便要回去自己的位置上。
塑料芷柔郡主忽然踢了下凳子,使得那凳子擋住了封謹顏的去路,封謹顏未能反應過來,被結結實實的絆了一下,整個人都往前撲了過去。
眼看着就要當衆摔個狗吃屎,出個大洋相,洛安安都驚得猛的站起了身來,卻見一道身影朝着封謹顏飛撲了過去,愣是將馬上就要摔倒的她給服了起來。
而那道身影,竟是隋凱!
見此情景,洛安安跟百里墨宸都不由的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隋凱的位置,可不是離封謹顏最近的。
他爲了扶封謹顏,甚至是直接越過了宴席的桌子,桌上的菜色都被他的衣襬給帶得落了滿地。
而此刻,隋凱摟着封謹顏,沉聲聞着,“娘娘,您沒事吧?”
這聲音,透着些許柔情,哪裡還有半分方纔威脅洛安安時的樣子。
而封謹顏卻是急急推開了隋凱,後退了兩步這才垂眸道,“多謝三皇子相救。”臉頰上,分明染着紅暈。
聯想方纔封謹顏彈奏的曲子,男人打仗回來發現心愛的女子嫁給旁人爲妻……
難不成,隋凱心愛的女人,就是封謹顏?!
該不會是隋凱跟封裕在封府相互勾結的時候,認識了封謹顏,然後就是一見傾心?
想到這兒,洛安安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這信息量,略大啊!
就在這時,百里墨宸在桌下輕輕踢了洛安安一腳,洛安安猛的反應過來,轉頭看向百里墨宸,只見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透出幾分狡猾。
這眼前……是讓她去試探封謹顏?
洛安安這才輕咳了一聲,“淑妃妹妹可是受驚了?來,本宮帶你出去走走,壓壓驚。”她說着,便繞過了桌子,朝着封謹顏走去。
封謹顏也好似得救了似得,忙點了點頭,迎着洛安安走去。
兩人攜手,便是相視一笑,這才並肩離去。
一直等着快步走出了大殿,封謹顏還不時的回頭,確定身後無人跟上之後,才重重的嘆了口氣。
“怎麼了?”洛安安挑眉問道,眼角染着輕笑。
封謹顏這纔看向洛安安,只從她的笑容裡便讀懂了什麼,微微凝了眉,“沒什麼?皇后娘娘你,可是有別的什麼想問的?”
洛安安卻是笑意更濃,“方纔,孤竹三皇子救你時,可算是眼疾手快了。”
何止眼疾手快,簡直快趕上飛了。
她的語氣,染着調笑,封謹顏一下子就紅了臉,這才道,“不瞞娘娘,臣妾與孤竹國的三皇子,早有相識。”
洛安安了然般點頭,“不單單是相識吧?本宮瞧着,那三皇子對你,可是緊張得很吶!”
“他……他的確說過,喜歡臣妾。”
果然!
“那你呢?”洛安安又問,“你喜歡他嗎?”
聞言,封謹顏卻是微微搖了搖頭,“說不上喜不喜歡,原先父親一心要臣妾進宮,對於其他的男子,臣妾自然是要敬而遠之的。”
“原來如此。”洛安安點了點頭,看來,是人家孤竹國的三皇子一廂情願了。
“娘娘怎麼不問臣妾,與孤竹國的三皇子是如何相識的?”封謹顏突然反問,倒是讓洛安安一愣,隨後才淡淡笑道,“你該知道,宰相的事兒,其實並非是個秘密,本宮不問你,是不想你爲難。”
還能是怎麼認識的呢。封謹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總不能是在封家之外認識的三皇子。
而一個敵國的皇子出現在宰相府裡,不就等於坐實了一大半通敵賣國之罪?
可封謹顏是封裕的親生女兒,此事若是從她口中說出來,幾乎能算做證據了。
她可不能讓封謹顏無辜背上不孝的罵名。
聽到洛安安這麼說,封謹顏不由的感激一笑,“多謝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