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牀上躺了兩個月,期間又被體內的兩種毒折磨,身子的確大不如前,百里墨宸走後,她便覺得乏了,便躺在牀上小憩了一會兒。
待她醒時,卻見屋子裡除了鈴兒之外,還有一人。
封謹顏。
見洛安安醒了,鈴兒自是第一個迎上來,封謹顏也走到了牀邊,竟是衝着洛安安跪地行行禮,“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謝天謝地,娘娘您總算是醒了。”
洛安安撐着身子坐起,這才衝着封謹顏一笑,“快起來,何必行此大禮。”
封謹顏這才站起身來,回以一笑,就聽鈴兒道,“夫人有所不知,您昏迷這些日子,淑妃娘娘每日都會來看你的。”
“哦?”洛安安略帶驚訝的看向封謹顏,確實未曾料到,封謹顏對她竟是有這等心思,於是溫柔一笑,“有心了。”
封謹顏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是臣妾害了娘娘,娘娘不怪臣妾,臣妾已是感激不盡了。”
她這一番話,顯得沒頭沒腦的,洛安安不解的皺了眉,便聽封謹顏道,“那女人之所以能打扮成宮女來加害娘娘,全都是因爲臣妾替她尋了身宮女的扮相……”
“洛大小姐所穿的衣衫,是淑妃您提供的?”一旁的鈴兒比洛安安更加着急的喊了出來,“淑妃娘娘!我家夫人可待您不薄啊!您怎麼能……”
“鈴兒!”洛安安喝止了鈴兒,衝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說,這才道,“我有些餓了,你去弄些吃的來。”
鈴兒知道洛安安是刻意支開她,雖是還想再教訓淑妃兩句,卻仍舊點了點頭退下了。
直到鈴兒走後,洛安安纔看向封謹顏,“所以,你是知道那身衣服是尋給那個女人的嗎?”
“臣妾不知道。”封謹顏急忙否認,“臣妾若是知道,斷不會那般做的!”
“那我就不怪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羅洛安安的回答,令封謹顏有些呆愣,“娘娘,您,信我?”
“你本就對你父親言聽計從,依着他的要求做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況,如今信與不信,對我而言,也沒那麼重要了。”
聽她語氣如此坦然,封謹顏不由的微微凝眉,稍一思忖,這才試探般的問道,“娘娘您,可是有了要走的打算?”
被她這一問,洛安安略有驚訝的點了點頭,“是啊,你怎麼知道?”
“不瞞娘娘,這兩個月來臣妾日日都會來看望娘娘,每每來時,都會瞧見皇上在這兒守着,時日一久,難免聊上兩句,皇上曾說過,您若是醒了,定不會想再留在他身邊的。”
封謹顏的話,令洛安安有那麼幾分恍然。
所以,他是一早就料到了嗎?
所以她跟他提起此事的時候,他纔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娘娘!”封謹顏略顯急切的一聲輕喚,令洛安安回過了神。
只見她秀眉微蹙,一雙手略顯不安的在身前絞着絲帕,“娘娘,您能不能答應臣妾一件事?”
洛安安微微挑了眉,“怕是不能了吧……我連原先答應要幫你的事兒都沒做到呢!”
她曾答應封謹顏,會幫她報仇的。
可結果,是她自己差點死在洛大小姐的手裡!
呵,想想就覺得自己真是可笑。
哪知封謹顏卻擺了擺手,“不用了,原先娘娘答應的事兒,不必做了,臣妾只求娘娘離開時,能帶着臣妾一起走。”
帶着她一起走?
洛安安甚是驚訝的盯着封謹顏,好半天才開口,“你,你爲何要走?”
是在這宮裡吃得不好還是睡得不好了?
好端端的,這個封謹顏幹嘛想不開,要跟着她一起走啊?
只見封謹顏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因爲,臣妾不想再爲我爹做任何事了。”
洛安安遇刺的事讓她明白,她若不擺脫封裕,那便一直都會是封裕手中的棋子。
這次是洛安安,那下一次,說不定便是會對皇上不利。
更何況,如今皇上跟封家的關係已是岌岌可危,不管哪一方覆滅,她知道,她這個尷尬的身份會令她日後的境地極其艱難。
離開,纔會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
洛安安這才瞭然,原來是爲了此事。
她不知道封謹顏自幼是在怎樣的環境長大,可見她對封裕言聽計從的份上,離開或許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也就不瞞你了。”洛安安微微皺了眉,嘆息道,“我若離開,必定孑然一身,日後的生活是怎樣,猶未可知。再過幾個月,等孩子出生後,我便還得照看着孩子,怕是,照顧不了你這個大小姐。”
她的話說得猶豫,是不想讓封謹顏覺得難堪。
但此事非同小可,先小人後君子,總好過日後被埋怨吧?
封謹顏是宰相府的千金,就算封裕對她的教育不可取,但衣食總歸無憂。
進宮後,雖是個不得寵的妃子,但好歹也是一宮之主,待遇俸祿也少不了,身旁更是有這麼多人伺候着,別說十指不沾陽春水,那便是洗臉都是宮女擠幹了帕子遞過來的。
這樣的大小姐,從小就沒幹過活,身子比什麼都金貴,若是跟她一塊兒浪跡天下,還不得她跟個老媽子似得伺候着?
好在封謹顏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並未覺得洛安安這話有多冒犯,只道,“娘娘您放心,等離了宮,臣妾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算什麼都不會,也可以什麼都學呀!更何況,臣妾並非什麼都不會,臣妾會女工呀,若是做些刺繡之類的拿去賣了,溫飽總是能解決的。”
單憑几個刺繡,就想解決溫飽了?
洛安安不由的一聲輕笑,果然,這種大小姐對窮苦百姓的日子,實在太不瞭解了。
眼見着洛安安仍是沒有半點要答應的意思,封謹顏不由的上前兩步來,“娘娘,您……您也說了,再過幾個月怕是還得帶着孩子,那您身邊,每個人照顧,怎麼行?”
她一個女人,大着肚子,要在外面如何討生活?
她若是突然生了怎麼辦?誰去替她尋穩婆?
孩子出世了以後,她還得坐月子,又要誰去照顧她?
聽着封謹顏的話,看着她面上露出的關心,洛安安不由的握住了封謹顏的雙手,“你方纔所說的一切,都不必擔心我,我自有我的辦法,我既然能跟皇上提出來放我離去,那便是對日後的生活都很有信心,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當然了,她也不指望一個千金小姐去照顧她。
聽她這樣說,封謹顏的臉上自然而然的透出幾分失望。
微微垂下了腦袋,輕聲嘆息。
看來自己這一世,或許都只能被父親掌控了……
“不過……”洛安安再次開口,封謹顏猛的擡起頭來看她,就見她微微一笑,“我可以帶你一起走。”
“真的?!”
封謹顏頓時欣喜萬分,洛安安點了點頭,接着道,“可話我方纔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要過上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必是不易,決心要走,也要做好面對日後艱辛生活的準備。”
“是,臣妾會準備妥當的!”封謹顏不傻,一點就通。
她不想帶走這裡的任何一樣東西,她想徹底拜託百里墨宸。
可封謹顏不一樣,她是爲了拜託封裕。
她要走,自然可以將她的那些金銀首飾都帶走。
隨意一樣,就足夠她過上好多年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那好,那你就先回去準備吧,我怕是還得在宮裡養上個十天半個月的,等我要走時,會提前通知你。”
“好!那娘娘您好好休息,臣妾告退!”
封謹顏很是歡喜的行過禮之後便走了,可待她走後,洛安安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收斂。
“殷澄。”
低聲一喚,殷澄便在不遠處落下。
“屬下在。”
洛安安轉頭看向他,“方纔我與淑妃的談話,你都聽見了?”
“是。”殷澄低眉順目,雖說阿布的事,鈴兒已經與他說了,夫人不會責怪他,可他仍是覺得自己無眼面對夫人。
洛安安倒是沒曾理會他的心思,只歪着腦袋問道,“那你,會將此事告訴皇上嗎?”
畢竟,百里墨宸纔是他們真正的主子。
她的問題,令殷澄猛的一愣,眉心緊鎖,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應該是回答不會的,可若皇上問起,他知道自己也一定會說。
洛安安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猶豫,輕聲一笑,“沒關係的,你告訴他好了,就說我帶着淑妃走,是此生幫他的最後一個小忙。”
封謹顏說得對,她若繼續呆在宮裡,封裕必定還會要求她做些什麼。
雖說百里墨宸也必有防範,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反正這個麻煩當初也是她求着百里墨宸迎進宮來的,如今由她帶走,也算是有始有終。
殷澄凝眉,猶豫了一會兒才應了聲是。
“你走吧。”洛安安又道。
殷澄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擡頭看向洛安安,“啊?”
“你走吧,日後不必再護着我,殷昊跟鈴兒也是。”
“夫人……”
“走吧,我累了。”
她說罷,便靠着牀微微閉上了眼,見狀,殷澄纔不得不低下頭來,“是,夫人,保重!”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格外沉重,因爲他知道,日後,再也見不到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