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除了跟唐子安道歉之外,你是不是還應該跟荀兒道歉?”身後,百里墨宸的聲音染着不悅。
洛安安因着唐子安的笑而心慌意亂,此刻卻只好壓着心口的煩悶,轉身衝着不遠處的荀兒道,“荀兒,方纔是姨姨不對,姨姨跟你道歉。”聲音透着幾分無力,她是真的被唐子安給嚇到了。
可除了她之外,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唐子安的不對勁,以至於此刻她的無力看上去只是毫無誠意。
“洛安安!”百里墨宸一聲厲喝,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從荀兒出現之後她就變得不對勁。
就好似她將對荀兒生母的那股子仇恨全都轉移到了荀兒的身上。
可,荀兒是荀兒,自出生那日起便養在他身邊,天性良善,絕非如他生母一般。
更何況,荀兒與一般的孩子不同,根本沒那個智商去做壞事。
她根本沒必要對荀兒那般戒備。
可面對百里墨宸的怒喝,洛安安卻似乎是無動於衷,只一雙眼輕飄飄的看了過來,“做什麼?是想吵架嗎?好啊,姐姐我正好有火氣沒地方撒呢,來啊!”
她厲聲一喝,擡起一腳便將一旁的凳子給踹開了去,“怎麼不說話了?你心裡不舒服你就直說啊!裝什麼儒雅呢你?”
這一踢不要緊,可凳子倒地發出的聲響卻是將荀兒給嚇哭了。
見狀,百里墨宸只皺了眉過去,將荀兒抱起安撫,冷冷的瞥來一眼,“別太過分。”
“我過分?我就過分了,你又能如何?”洛安安一聲冷笑,“百里墨宸,四年前我走時,是你親口答應絕不來找我的!這四年來我跟豆豆生活的好好的,你卻非要蠻不講理橫衝直撞非要闖進來!好,念在你是豆豆的生父的份上,我都隨你!可你自己來也就算了,還非得將這個孩子帶到我面前來礙我的眼!他娘曾經對我做過些什麼,你難道都忘了嗎?如今是要我當做什麼都不記得是嗎?那可真是抱歉,傷入骨,要我忘記,辦不到!”
“該說抱歉的是我。”他沉聲道,“我不該來找你。”
他是這麼說的,抱着荀兒轉身離去,連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爺……”殷澄等人慌忙追了出去,而封謹顏卻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卻見洛安安朝着她看來,“滾,都滾。”說罷,便又轉身看向唐子安,“還有你,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是我唐門的弟子,滾。”
聞言,唐子安猛的一愣,未曾想到洛安安居然會趕她走。
當下便是撲通一聲跪地,“門主恕罪,弟子雖不知何處得罪了門主,可弟子在外無親無故,除了唐門,實在不知該去哪兒……”
“我不管你去哪兒,我也不管你日後是生是死,總之,從此刻起,你再也不是我唐門的人!”
“門主!”這回,連唐聰都皺了眉,“您別太任性了!”
“任性了又如何?”洛安安瞪向唐聰,“我纔是門主,誰走誰留我說了算。”
一句話,懟得唐聰無言以對。
洛安安便又淡淡掃了其餘人一眼,“誰想跟唐子安一起走的,現在就可以走了,我唐門絕不挽留。”
話音落下,自然是無人應聲。
唐鈺曾說過,唐子安面貌醜陋,所以才讓他呆在藥房裡,平日裡不跟其餘的弟子有過多接觸。
既然人緣不怎麼樣,這種時候又怎麼會有人願意跟他一起走呢?
“哼!你這丫頭,真是瘋了!”倪神醫突然就跳了起來,一把拉過跪在地上的唐子安,道,“別怕,這瘋女人不要你,你就跟我去蜀香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走!”說罷,便拉着唐子安大步離去。
而封謹顏她們最終都還是跟着百里墨宸走了。
因着洛安安這一鬧,唐聰他們也似乎沒了胃口,喚來了小二,領着衆人去了客房。
他們這一走,使得洛安安站在原地,如同是被衆叛親離了一般。
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只是一陣苦笑。
“孃親……”軟糯糯的聲音傳來,洛安安低頭,就見豆豆此時正抱着她的雙腿,擡着小腦袋看着她,“孃親,豆豆會一直陪着你。”
他的話,令洛安安瞬間便鼻子一酸,蹲下了身子,動了動雙脣,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可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一把將豆豆抱在懷裡。
她知道,豆豆年紀雖小,可該懂的道理,他都懂。
他知道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他孃親了,他也要跟孃親在一起!
所以,爲了豆豆,她衆叛親離又如何?
她不知道唐子安爲什麼要耍花招,她也拿不出一點證據來證明唐子安有問題,可她能確定,百分之百的確定,唐子安不簡單,他很危險!
而那樣一個危險的人,她決不能再讓他呆在豆豆的身邊!
否則,這次豆豆不見了只是虛驚一場,可下一次,保不齊就是真的了!
豆豆是她的**,是她的唯一,她怎麼能讓豆豆置身於危險之中而不顧呢?
所以,她乾脆藉着跟百里墨宸的爭吵而將唐子安趕出唐門,將危險從豆豆的身邊趕得遠遠的!
而事實上,她方纔對百里墨宸說的那些,多多少少也是她的心裡話。
四年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四年,可每每想起從前的傷,她的心口都忍不住絞痛。
清兒……若君……阿布……
那些被她當做親人,也將她當做了親人的他們,無一不是因爲洛大小姐而死!
她幾乎被那個女人傷得體無完膚,可四年後的,他卻將那個女人的孩子帶來她面前,他或許是無心的,或許是從未在意,可他那麼做等同於是將一根針扎進她的胸口,不算太傷,卻攪得她那些還未好全的舊傷口隱隱作痛。
她承認她小氣了,她承認自己不夠豁達。
可受了那些傷的人是她,痛的人是她,這四年來天知道有多少個午夜夢迴,她是直接哭醒的!
那些做不到與她感同身受的人,沒資格來指着她。
特別是他!
因爲那些傷,他也有份下手的。
所以,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他不該來找她,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
是夜,洛安安坐在牀邊,輕撫着豆豆的背脊。
豆豆最喜歡她這樣撫他了,每次都會很快入睡,這會兒已是微微輕鼾了。
窗外,一道黑影閃過,問問落在了屋內,是唐聰。
此時的他穿着一身夜行衣,看了眼牀上熟睡的豆豆,便刻意壓低了聲,“門主傳我來,有何事嗎?”
還特意吩咐他要穿夜行衣,不要被旁人發現。
聽出了唐聰語氣裡的不悅,洛安安知道他是因爲她白日裡的‘無理取鬧’,當下也未曾在意,只道,“桌上那瓶藥名叫紫芯,能解這世上百毒,你偷偷去交給金夫人,切記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聞言,唐聰看了眼桌上的解藥,隨後便壓下了眉,“門主想要做什麼?”
特意給金夫人解藥,莫非因爲白日裡的事,她想去毒害蜀香樓的人?
但從唐聰那不信任的語氣之中,洛安安便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只好輕笑着搖了搖頭,“唐聰,對於唐子安,你瞭解多少?”
無緣無故提起唐子安,唐聰自然是有些懷疑的,“只知道是大師兄三年前帶進門裡的,雖說其相貌醜陋,但因他是爲了救人所制,所以門裡的弟子都不會去欺負他,只與他保持距離而已。大師兄命他在藥房裡做事,這三年來也是兢兢業業,就算沒什麼功勞,也是有苦勞的……”話說到最後,儼然是帶了情緒,暗指洛安安太過無情。
洛安安並不在意,只柔聲問道,“那,若是我說這個唐子安有問題,你會信嗎?”
聞言,唐聰一愣,唐子安有問題?
所以門主今日纔會這般大發雷霆,說什麼都要將人趕走?
可,唐子安說到底不過是在藥房裡做活的一個小廝,就連唐門之中的很多藥理毒理都無人教過他,他能有什麼問題?
“你不信也無妨,這解藥就當是送去給金夫人以備不時之需的。”洛安安說着,似乎是怕唐聰不肯,便又加了一句,“金夫人久不能孕,如今得倪神醫醫治,是她唯一的希望,這期間決不能出事,而眼下……我能信的人,只有你。”
但與其說是能信,倒不如說是能用。
說來也是可笑。
她入唐門以來,就數這個唐聰對她最爲不順眼,時不時的便會與她頂撞兩句,若不是仗着她有唐中天做靠山,只怕唐聰是第一個反對她入門的。
可如今,你們瞧,她身邊除了唐聰之外,真的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了。
聽得洛安安的話,唐聰不知是作何感想,只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上前將紫芯拿過放入懷中,而後堆着洛安安躬身拱手,“門主放心,弟子定會辦妥此事。”說罷,便自窗戶那一躍而出。
洛安安這才一聲輕笑,“算你有良心。”這種時候對她行禮,是爲了告訴她,只要她一日是門主,他就會一日爲她所用吧?
唐聰,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