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神醫的一句斷言,只讓洛安安瞬間猶如五雷轟頂。
抱着豆豆的身子微微一傾,差點就要往後仰去,卻是飛快的扒住了桌子,順勢往椅子上一坐,雙腿已是發軟。
“倪神醫……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張嘴,就連話都說不利索。
今日若是喚作了別的大夫這樣說,洛安安保證能三拳打死個老師傅!
可,眼下說這話的人,是倪神醫啊!
就見倪神醫眉心緊蹙,“兩種毒在豆豆的體內,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或許日子一久,毒性就散了。但也有可能會成爲更厲害的毒,到時,別說是老夫,就是真正的神仙來了,也怕束手無策。”
“可之前你替豆豆把脈的時候,說豆豆一切安好。”百里墨宸沉聲開口,他也想不明白,爲何之前說豆豆無恙,眼下卻說豆豆活不過七歲的人,都是倪神醫!
倪神醫只好耐心皆是,“豆豆的脈象,眼下確實沒有任何問題,可他情況特殊,難保證日後不會有問題!”
之前他不知道豆豆的情況,如今知道了,那依照他的判斷,豆豆的性命的確堪虞。
“怪不得唐中天臨死前會纔有那樣的遺言。”洛安安的聲音微微顫抖着,想到方纔倪神醫的話,便不由的將豆豆抱得更緊。
或許,唐中天早就知道了。
從一開始知道豆豆的血如此特殊時,唐中天就知道了。
他身爲唐門的門主,對毒的研究遠在倪神醫之上,他肯定一早就知道,豆豆活不過七歲。
可他爲何不說呢?
是怕她會像現在這樣,承受不住嗎?
眼圈一下就泛了紅,不由的歪着頭,臉頰靠在豆豆的小腦袋上。
豆豆是她的寶貝,她的性命,她決不能讓豆豆出事!
“唐中天有何遺言?”倪神醫不解,就聽百里墨宸沉着聲道,“爲救豆豆,必選盟主。”
“爲救豆豆,必選盟主?”倪神醫呢喃着這話,細細品味,“也就是說,唐中天那老東西一早就知道豆豆身體有問題?不過武林盟主跟豆豆的身體有什麼關係?”
“我跟安安懷疑,是與武林盟主手中的玄鐵球有關。”百里墨宸沉聲道,一雙眼落在豆豆小小的身子上,心口百感交集。
原以爲決定以後自私些,不管旁人死活,豆豆就不會受傷。
可沒想到,這麼小小的他竟還要面對那麼大的劫難。
“玄鐵球?”倪神醫似乎是知道些什麼,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不由的輕拍桌子,一雙眼不停的轉來轉去。
“想到了!”突然,倪神醫一聲驚呼,“那玄鐵球之中有一味藥,乃是我師父親自煉製,我記得我師父說過,那藥能肅清人體中的一切疾病,讓人全身上下的血脈,器官,都如同剛剛生下來時那麼幹淨!”
不過,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當年他的師父跟他說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孩子呢。
如今卻已是七八十歲的糟老頭了。
倪神醫的話,令洛安安跟百里墨宸都恍然大悟。
原來那玄鐵球之中果真有能救豆豆的藥。
洛安安總算是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也稍稍鬆懈下來,嘴角微微染上了幾分笑意。
只要有藥醫,那天大的毛病都不算是毛病。
“不過……那玄鐵球究竟是何物,不知倪神醫可知曉?”百里墨宸又問道。
關於那玄鐵球,他想了許久,傳言說是需要內力深厚之人才能打開,可歷任武林盟主皆是內力深厚,難不成一個人都打不開嗎?
那究竟是需要多深厚的內力?
倘若,所需之內力,連他傷好之後,用盡十成都打不開呢?
“這……你們讓我好好想想啊!”倪神醫揉了揉太陽穴,“太久了,老夫那會兒怕是還跟豆豆差不多大呢!不過那東西,絕不像是江湖中傳言的那般要用內力打開,所以啊,當年老夫聽說那些江湖人士打不開那球還說那玄鐵球里根本沒東西,還好一陣笑呢!都是些沒見識的莽夫,這如意山做的東西,豈是用內力就能打開的……啊,對了!如意山!”
倪神醫一邊說着一邊回憶,總算是想起了要緊的東西,“那玄鐵球,是當年如意山第十三任掌門親手所制,要解開那鐵球,怕是要去一趟如意山才行!”
“那就去如意山吧!”洛安安道,“別說是如意山,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去!”
“怕就怕,過了刀山火海,也沒用。”百里墨宸沉聲開口,眉心微微皺起。
洛安安不解,“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唐恆嗎?”百里墨宸微嘆了口氣,“他自稱是唐中天的兒子,那你可曾想過,唐恆是唐中天跟誰所生?”
百里墨宸的話問出口,洛安安便是微微一愣,卻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唐恆的生母,是如意山的掌門?”
百里墨宸微微點頭。
洛安安頓時皺了眉。
是她笨,居然到現在纔想明白。
唐中天生前爲了如意山掌門終生未娶,那他的兒子還能是誰生的?
唐恆最後雖不是死在她的手上,但他的死與她終究是有撇不清的關係,雖說他也是死有餘辜,可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會幫一個害死自己兒子的人嗎?
她自己也有兒子,她也是個母親,她能清楚的知道如意山掌門的感受。
如意山掌門,不會幫忙。
這也難怪百里墨宸會說,就算過了刀山火海都沒用。
一顆心又緊縮了起來,洛安安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所措,“那要怎麼辦?沒辦法了嗎?”
“唉……”倪神醫長嘆了口氣,“如意山的東西,若是輕易能打開的,早就被人打開了。”
“有辦法。”百里墨宸突然道,“不過,要賭一賭。”
聞言,洛安安忙道,“什麼辦法?”
“找別人幫忙。”百里墨宸道,“如意山的掌門,跟你我有仇,可跟別人沒仇,如果是別人上山,拿着玄鐵球去請她打開,或許她會出手。”
洛安安微微點了點頭,“話是這樣說不錯,可是要找誰幫忙呢?如果如意山掌門最終還是發現了那人是在幫我們呢?又或者,幫忙的人拿到了丹藥,卻自己吃了呢?”
“所以,這是賭。”百里墨宸微微嘆了口氣,“賭一個可能。”
賭他們所託之人是個正人君子,賭如意山的掌門真的會出手相助。
這也的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爲如果他們親自上山去找如意山的掌門,那結果可想而知。
賭,至少有希望。
洛安安微微點了點頭,看着百里墨宸,柔聲問道,“那,你是不是心裡有人選了?”
百里墨宸亦是點了點頭,“峰山派掌門,謝玉平。”
倒不是因爲他有多信任這個人,而是經過了這件事之後,至少謝玉平沒讓人失望。
而謝玉平身爲峰山派的掌門,在清山派,凌雲山,斬月派,天玄派相繼掌門過世的情況之下,自然也就成了奪得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選。
他成爲武林盟主,拿到玄鐵球,也不會讓如意山掌門起疑心。
“也好,說到底咱們也救過他一次,只希望他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幫咱們一把。”洛安安輕聲嘆息。
只是,人性這種東西,向來都不好說,所以,她也不能對謝玉平報以百分之百的希望。
一旁倪神醫也跟着輕聲嘆了口氣,“那如意山那邊,你們自個兒想辦法,老夫就不配你們了。”
聞言,百里墨宸微微皺了眉,“你要去哪兒?”
眼下他們這一羣人裡,可有好幾個傷病患呢!
就聽倪神醫道,“我回去翻翻師父當年留下來的醫書,看看有沒有關於玄鐵球內那顆丹藥的記載,若是有,倒也不必去求那如意山的掌門了,倘若是沒有,我也好研究研究,有沒有別的辦法救豆豆。”
這至少也算是一分希望。
倪神醫一邊說着,一邊站起了身來,洛安安自然也跟着站了起來,“那就多謝倪神醫了,豆豆的事兒……勞您費心了。”
“這有何好說的?你忘了?豆豆可是我的小主子!”倪神醫打趣道。
他是蜀香樓的人,豆豆是蜀香樓的少樓主,他自然要全力相救。
洛安安微微點了點頭,目送倪神醫離開,待關上了門,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豆豆突然問道,“娘,豆豆是不是快死了?”
剛纔倪神醫的話,他聽不太明白,可看到孃親跟爹爹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有他們幾次提起他的名字,豆豆似乎也就猜到了。
他這麼問,只讓洛安安的心口跟着一陣緊縮,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眼淚隱忍在眼眶之中,仿若下一秒就會落下。
可,她不能當着豆豆的面哭,否則豆豆會更加傷心的。
見狀,百里墨宸便從洛安安的手中將豆豆接了過去,抱在懷裡,淡淡一笑,“爹跟娘都不會讓豆豆有事的,豆豆不會死,會一直長大,等爹爹跟娘老了之後,還需要豆豆照顧呢。”
聞言,豆豆一句話都沒說,雙手緊緊的抱住了百里墨宸的脖子。
這孩子,向來懂事,在他看來,百里墨宸此時的這番話根本就是在安慰他而已。
洛安安背過了身去,偷偷抹了把淚,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爺,韓越求見。”
是韓越!
屋內的二人不由的相互看了眼。
韓越之前在唐門出事時就被百里墨宸遣去追查江湖人士與朝廷勾結的事兒,這會兒回來了,那便應該是查到了什麼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