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鬆開。”洛安安陰沉着臉,連語氣都染着不悅。
隋揚便是很識相的放了手,但臉上依舊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小姐姐,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我可擔心你了!”
“別瞎叫,誰是你小姐姐,我可比你小好幾歲,嫩着呢!”洛安安擡手輕輕按住自己的肩,方纔被隋揚這一抱,傷口免不了一陣疼。
沒好氣的瞪了隋揚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聞言,隋揚嘟起了嘴,“哼!方纔有個穿白衣服的大叔說會帶我來看你,結果轉個頭人就不見了,那我只能自己來找你啦……”
白衣服的大叔……
百里墨宸?
“呵呵,你敢當他的面叫他大叔,他鐵定會打死你。”洛安安一聲冷笑,“對了,你的蠱毒不是解了嗎?怎麼還傻乎乎的?”
隋揚一臉無知的搖了搖頭,“什麼蠱毒?我不懂。”
傻的連自己中了蠱毒都不知道?
那他該不會一直傻下去吧?
他可是孤竹的太子啊,若是一直傻下去,孤竹的江山豈不就落入隋凱的手裡?
到時候,就真是禍國殃民了。
想到這些,洛安安難免面露愁容,隋揚卻依舊是一副無知又無辜的表情,惹得人想怪他什麼都不忍心了。
無奈搖了搖頭,這才道,“我眼下可沒空陪你,你自己找人玩去。”
聞言,隋揚一把抓住洛安安的衣袖,“不嘛不嘛,我就要你陪我嘛!”他一邊說,一邊撒嬌着搖來搖去,洛安安肩胛上的傷也被他折騰得劇痛,當下就皺了眉痛呼出聲,“哎呀!”
聽得她痛呼,隋揚顯然是一驚,忙停了手。
卻見此時院門口已是站着一人,白衣墨發,一張臉無比陰沉,“你在這裡做什麼?”
問的自然是隋揚。
見到百里墨宸,隋揚一下子就慫了,一個勁的往洛安安身後躲。
無奈,洛安安只好開口道,“是想來找我玩的。”方纔被隋揚折騰的,傷口還在痛,以至於此刻說話都帶着抽氣聲。
百里墨宸冷着臉靠近,“他弄傷你了?”
“沒,沒有。”洛安安違心迴應,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儘量輕鬆。
否則,還不知道百里墨宸會怎麼對付隋揚呢!
但顯然百里墨宸並不相信,他又不是瞎子,方纔隋揚拽着洛安安的手搖得那麼起勁,他可都是看到的。
見他臉色並未好轉,洛安安決定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去研究九龍圖了嘛,怎麼又回來了?”
聞言,百里墨宸總算不再瞪着隋揚,低頭看向洛安安,“接到消息,隋凱大約是知道唐子安跟唐鈺都死了,眼下已是派了錦衣衛過來。”
“不會吧?”洛安安被嚇了一跳,“錦衣衛?他還不是孤竹的皇帝呢,能叫得動錦衣衛?”
“孤竹如今太子失蹤,皇上病危,他就算還未繼位也已大權在握。”所以,能叫得動錦衣衛,並不稀奇。
百里墨宸的話令洛安安眉心緊蹙。
“那眼下要怎麼辦?”錦衣衛代表了朝廷,若是她們與之對抗,就是跟朝廷作對,到時,小小的唐門必定會被殲滅。
“你走吧。”身後,隋揚突然開口,惹得洛安安一驚,“什,什麼?”
“你走吧。”隋揚微蹙眉心,“你不在唐門,隋凱不會拿唐門的這些弟子怎麼樣。”
“……”洛安安愣愣的看着隋揚,“你不傻了啊?”那剛纔,他都是裝的唄?
被當面戳穿,隋揚不免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
他的確是裝的,蠱蟲被除,體內的蠱毒也隨之慢慢減弱,他的記憶與神智自然也是漸漸恢復。
可,他忽然很懷念在密道里被洛安安保護時的樣子。
便是覺得,做一個傻子也不錯。
原本還想一直裝下去的,哪知隋凱那邊居然來了這麼一出。
事態嚴重,他不得不‘恢復神智’
而他的輕咳顯然是等於了默認,洛安安挑眉,一聲冷笑,“宸,打死他。”
裝傻來佔她便宜,真是給他臉了!
隋揚忙往後一退,“我方纔是跟你鬧着玩的,可眼下卻不是鬧着玩的時候,既然是派了錦衣衛來,那便說明隋凱是想置你於死地,你趕緊收拾了東西走人。”
“哼。”洛安安輕哼一聲,“走呢,我是一定會走的,不過不是逃。”說罷,轉頭看向百里墨宸,只見後者正盯着自己微笑,眼裡盡是讚賞之意。
眼見着洛安安與百里墨宸很有默契的樣子,隋揚的心裡有些不爽了,“你們什麼意思?”
“最好的自保,從來就不是逃避。”百里墨宸沉聲道,略有輕蔑的看了隋揚一眼,“虧你當初還是能與我在戰場上匹敵的人物。”
眼下卻是連這點氣魄都沒有了。
這一句話,顯然是刺到了隋揚,只見他臉色微微一僵,隨後卻是無所謂的一笑,聳了聳肩,沒再說話。
這看似不在意的舉動,卻是讓百里墨宸眉心一沉。
這傢伙,當年與他在戰場上廝殺都毫不退縮。
眼下,怎麼一點鬥志都沒有了?
而洛安安並未發覺隋揚的不妥之處,只道,“哎呀,管他錦衣衛來不來呢,我先去救金彥淮再說。”
聞言,百里墨宸略帶驚訝的看向洛安安,“你找到解毒之法了?”
“恩!”洛安安點着頭,打開秘籍,手指着給他看,“你看這兒,這說的是血脈,那我想,荀兒的血是不是能解金彥淮的蠱毒呢?”
“的確可以試試。”百里墨宸微微點頭,“就算不行,情況總不會比眼下更壞了。不過,還是要問問唐聰比較好。”
畢竟對於蠱毒而言,唐聰比他們都要精通些。
“恩,我方纔就是要去找唐聰的!”結果被隋揚給打斷了!
想到這兒,洛安安瞪了隋揚一眼,這才道,“那我現在就去找唐聰,荀兒還在屋子裡睡着,你們倆動靜小點。”說罷,便大步跑開了。
直到洛安安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百里墨宸才轉回頭來看向隋揚。
兩人四目相對,隋揚卻迅速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聊聊?”百里墨宸沉聲道,隋揚看了百里墨宸一眼,表情有些爲難,似乎並不想跟百里墨宸聊些什麼,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百里墨宸便一個輕點,飛身上了屋頂,隋揚緊隨其後。
這幾日,天氣尚算涼爽,屋頂處正有樹蔭遮擋,百里墨宸索性躺了下來,透過斑駁的樹影看向天空。
“可還記得多年前,你我也曾這般並肩躺着,開懷暢飲,心中皆是理想跟報復。”百里墨宸率先開口,一句話便將兩人的思緒領回了從前。
隋揚躺在百里墨宸的身邊,雙手墊在腦後,聽他這般說,嘴角也不由的微微掠起,“憶往昔,如昨日。”
他倒是真的懷念當年與百里墨宸敵對廝殺的時候,在戰場上,他們是針鋒相對的敵人,可戰場之下,他們卻又惺惺相惜。
因爲,他們有着相同報復。
“我想做的,都做到了。”百里墨宸再次開口,而後坐起身來,看向隋揚,“你呢?”
隋揚臉上那絲絲的笑意瞬間消失,一雙眼開始無處安放,十足是逃避現實的表情。
見狀,百里墨宸眉心又緊了幾分,“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隋揚。”
他說認識的隋揚,意氣風發,胸懷大志,絕不是眼前這個唯唯諾諾的懦夫。
隋揚終於也坐了起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不明白我所經歷的。”
他與百里墨宸不同,沒有一衆江湖人士相助,靠的全都是自己手把手培植出來的親信。
但這幾年,隋凱的勢力越做越大,自己手下的人也被屢有背叛者。
父皇又中毒病重,連洛安安給的解藥都救治不了。
而他,更是中了蠱毒,被囚禁在那密室的鐵籠內。
雖然中毒時,他什麼都不記得,只知道吃,可蠱毒解除之後,他恢復了神智,而密室裡的一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自出生起便高高在上,一人之下,卻被隋凱生生的踩在腳下,捻進了泥土裡。
骯髒不堪,渺小卑微。
說實話,他當真已是不知道,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自己。
江山?百姓?
他似乎都已經無能爲力……
“沒有人生來就是強者。”百里墨宸的一句話,令隋揚的眼眸深處微微顫動。
“沒有人生來就擁有一切,挫折,失敗,所有人都會經歷,唯有一點,兄弟我望你謹記於心。”說到這兒,百里墨宸微微一頓,擡手一掌朝着頭頂襲去,那遮擋着陽光的枝葉被他一掌給擊斷,落在院中。
以至於屋頂的一片樹影之下,唯有隋揚被陽光籠罩。
“所有未能將你擊垮的事,都會令你越發強大。”
百里墨宸終於說了他想說的最後一句話。
沒有人生來就是強者,但所有的磨難,都會令人越來越強。
隋揚微微擡頭,陽光刺眼,惹得他不得不擡手遮住眼簾。
指尖觸及一抹溼潤,嘴角卻微微揚起。
見狀,百里墨宸低聲道,“我去看看荀兒。”說罷,便飛身下了屋檐。
因爲他知道,他所認識的隋揚,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