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公率先迎了過去,看着皇上睜開了眼,不免激動得染上了幾分哭腔,“皇上,皇上您可算是醒了,老奴……老奴……”
皇上微微擡手,打斷了明公公的話,示意他將自己扶起。
重服血蠱,這力氣果真是慢慢在恢復了。
就見皇上緩緩看向洛安安,蹙眉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唐門門主,洛安安。”此時此刻,對着皇上,洛安安倒是絲毫不需要掩飾。
皇上卻微微皺了眉,“洛安安?好熟悉的名字。”因着將將才醒,皇上的語氣聽着仍是有些虛弱,但那緊蹙的眉心卻是在費力的思索着,終於被他找到了答案,“你是大黎四年前失蹤的皇后,洛安安?”
洛安安怎麼都沒想到這麼久了,居然還有人聽到她的名字,聯想到的是四年前的身份,不免有些尷尬。
那個身份,可是她到如今都不願再去回憶的。
於是一揮手,打着哈哈,“哎呀,皇上只要知道,我跟太子殿下是好朋友就行了!”
聞言,皇上跟着一笑,微微點頭。
“你方纔說,朕中了血蠱,是怎麼回事?”
“皇上,您這才醒,要不要先休息休息。”明公公很是擔心皇上的身體,之前那般虛弱,這會兒醒了就問東問西的,生怕皇上被擾了精神。
皇上卻搖了搖頭,“朕既然剛剛纔醒,你莫不是又想要朕睡去?”
皇上這話沒有惡意,明公公聽着也是覺得自己的話前後矛盾了,可因着擔心皇上的身子,一雙眉仍是緊皺。
就聽洛安安道,“公公放心,皇上方纔又服了血蠱,沒這麼快體虛的。”
聞言,皇上不免又問道,“你好好說說,這血蠱,是怎麼回事?”
“回稟皇上,這血蠱乃是蠱術的一種,可謂是害人害己的毒,服食血蠱者會覺得精力旺盛,有用不完的力氣,可一旦停止服用,便會體虛而亡。至於皇上爲何會中蠱……”洛安安說着,轉頭看向虛空,“皇上不如問問虛空道長。”
虛空一驚,連忙下跪,“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這一切,這一切都是三皇子指使貧道做的!一開始,貧道當真以爲那血蠱是靈丹妙藥,貧道絕無害皇上的心啊!”
“你騙誰呢?皇上眼下可是清醒的,你說你一開始以爲那是靈丹妙藥,怎麼?你試吃了?”洛安安鼻尖一聲冷哼,“你可知,這血蠱無解,餘下這幾粒血蠱,也只能讓皇上多撐上幾日而已!”
而但血蠱用盡,皇上依舊會體虛而亡!
所以這血蠱,虛空當然沒有試吃,若是試吃了,眼下不也跟皇上一樣了?
他的這番話是真是假,皇上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
然而,皇上所在意的重點並不是虛空知不知道,也不知這血蠱能不能解,他已是大半個身子都進了鬼門關的人了,這段時間他渾渾噩噩,但總不至於糊塗。
能多活上幾日,他已是知足了。
所以,他在意的,是那要至他於死地的人,是他的親生兒子!
“那個混賬東西!居然敢謀害朕!”皇上氣得渾身顫抖,就聽洛安安道,“可不止是三皇子呢!還有那個顧,顧本之,您的宰相,也不是個好東西,我們今日跟太子殿下好不容易進宮的,卻是被那顧本之找人給攔截了,眼下太子殿下跟我夫君都不知身在何處呢!”
對對對,這纔是重點,眼下隋揚跟百里墨宸說不定還在危險之中呢!
聞言,皇上立刻衝着明公公下令,“讓朕的錦衣衛都出動,去將太子找出來。”
明公公得令,立刻退下傳旨,而皇上則朝着洛安安伸出了手,“丫頭,不知能否,幫朕更衣。”
“當然可以!”洛安安說着,便將一旁衣架上掛着的龍袍拿了過來。
皇上也翻身下了牀,卻因着許久未曾下地,雙腿的肌肉略有萎縮而免不了一個踉蹌。
見狀,虛空立刻上前攙扶。
他已然犯了死罪,眼下拍拍馬屁,討好一下皇上,說不定還能減輕些罪孽。
皇上站穩了身子,洛安安便將龍袍給他換上了。
之前未曾穿着一身龍袍,洛安安並未覺得有什麼,可眼下穿上了龍袍一對比,才發覺皇上竟是瘦了怎麼多。
那分明是量身定做的龍袍,眼下是垮垮的套在皇上的身上,格外的不合身。
而令他瘦成這樣的人,是他的親兒子!
外人看着,或許沒什麼,可皇上自個兒心裡該有多難受呀!
洛安安也有孩子,一想到若是日後豆豆也怎麼對她……
唉!
所以說,從小的教育多麼重要!
皇上就是孩子太多了,顧不過來,不然也不會教出隋凱那麼個玩意兒出來!
“怎麼?覺得不合適?”皇上不愧是皇上,眼睛毒得狠,一眼就看穿了洛安安的心思。
洛安安忙擺手,“沒沒沒,皇上穿什麼都擋不住一身君王霸氣!”
拍馬屁的功夫,洛安安也是很拿手的。
皇上聽得心裡歡喜,伸手招呼着洛安安上前扶他,道,“外頭那些魑魅魍魎,沒有這一身龍袍,只怕是鎮不住!”
洛安安點了點頭,“那民女扶皇上出去,不過皇上,這位要如何處置啊?”說着,便衝着虛空揚了揚下巴。
聞言,皇上轉頭看向虛空,“他雖受人指使,但也並非無辜,不過,朕眼下可沒時間對付他。”
虛空因着皇上的話,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聽洛安安道,“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先在此等着吧!”
說罷,衝着虛空一揮衣袖,還不等虛空反應過來,眼前便是一黑,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見狀,皇上不由的一笑,“不愧是唐門門主,下毒的功夫真是厲害。”
“過獎過獎。”洛安安一邊笑着一邊扶着皇上往外走,開了門,就見外頭候着的一衆宮女太監紛紛跪地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卻早已收斂笑意,不怒自威,“都起來吧!召集文武大臣,半個時辰之後朝堂議事!”
“是!”有人應聲,皇上便拉着洛安安自顧自的離去,“你隨朕來,朕有東西要給你。”
洛安安應了聲,卻不知道皇上是有什麼東西要給他,直到皇上領着洛安安進了御書房。
“把門帶上。”皇上鬆開了洛安安,獨自往裡走。
洛安安轉身關上了門,就見皇上將牆上掛着的一幅畫摘了下來,畫後面的牆上,有一處暗格,暗格裡藏着的,便是孤竹的國璽!
見狀,洛安安忍不住瞪大了雙眼,“皇上,您這是……”
“朕,怕是時日無多……”皇上說着,便端着國璽朝着洛安安走來,“這玉璽,承載着孤竹,甚至是黎國的命運,還望唐門主,能夠替朕,交到太子手中。”
洛安安看着皇上手裡的玉璽,只覺得責任重大,下意識便後退了一步,“皇,皇上,血,血蠱還有幾粒,足夠您撐上幾日了,太子那邊有我夫君在,絕不會有性命之憂的,這玉璽如此貴重,您還是,親自交給太子殿下吧!”
卻見皇上搖了搖頭,“不夠的,餘下的時間,朕要對付外頭那些妖魔鬼怪!”
幾日的時間,真的是不夠的。
孤竹的江山,他總要收拾好了再交到太子手中,否則,留下太子一人獨自應付朝中那幫牛鬼蛇神,他真是不放心呀!
“皇上……”洛安安眉心緊蹙,老實說,她未曾料到皇上會將國璽交給她,畢竟,皇上已是知道她是大黎的前朝皇后,若非無奈,他豈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到一個外人的手裡!
見洛安安遲遲不肯收下,皇上便將國璽強硬的塞進了洛安安的懷裡,“你,就當朕,求你了!”
眼下乃是孤竹的生死存亡之際,他也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洛安安只好接過國璽,緊緊抱着那木盒子,深吸了一口氣,“皇上放心,既然民女接下了,那定會完好無損的交到太子手中!”
皇上這才點了點頭,又轉身往桌案前行去。
攤開了筆墨紙硯,便開始洋洋灑灑的寫了起來,無一不是聖旨,無一不是對隋揚最後的保護。
洛安安站在一旁,看着皇上消瘦的身形,眉心隱隱皺着。
她從不知道,一個帝王竟要面對這麼多事。
在自己性命攸關之際,想的卻還是家國天下。
就算是死,也要爲下一任君主鋪好了路再慷慨赴死,這不但是對隋揚負責,也是對孤竹的黎民百姓,天下蒼生負責!
那麼當年,百里墨宸也是這樣的嗎?
當年他也是一樣鋪好了一切的道路,才放心的將大黎的天下交給他十弟的嗎?
天下,百姓,真的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嗎?
這……就是她當年看不懂的責任嗎?
不知爲何,洛安安忽然很想哭,一雙眼紅彤彤的,看着皇上,便是不自主的想着百里墨宸穿着龍袍,在桌案前奮筆疾書的模樣。
心口,一陣一陣,莫名的抽疼。
直到門外傳來聲響,乃是明公公的聲音,“皇上,太子殿下找到了!”
聞言,不等皇上開口,洛安安便率先去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