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安立刻擺出一副吃驚的面孔,“太子妃難不成一直以爲爹是在開玩笑嗎?”
洛震天也跟着一聲冷哼,“你們姐妹二人都已出嫁,日後自有太子與王爺照顧,便是洛家散盡了家財,你們二人也無後顧之憂。”
言下之意,這嫁出去的女兒等於潑出去的水,洛家散不散盡家財,都與她們無關。
這一席話聽着,洛安安自然是不在意的,她如今是巴不得洛震天多散些,也好讓她多拿些,可洛霏月就不同了,當下便是委屈巴巴的紅了眼,“爹心裡就只有三弟,哪曾想過我。”話音落下,眼淚便也跟着落下,“孃家乃是出嫁女兒的靠山,爹莫不是這點道理都不懂!”
洛家垮了,那她日後在太子府豈會有好日子過。
看到女兒落淚,洛震天這心裡也不好受,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卻見洛安安夾了一大塊肉放進嘴裡,塞得嘴巴滿滿的,便是連說話都說不清了,“妹妹的意思是太子對你不好?哎呀,你放心啦,太子一看就不是那種人,不管你是洛家的女兒還是普通百姓的女兒,他一定會如同麟王對我一般,真心待你的。”說到這兒,冷眼撇向百里墨宸,“是吧王爺?”
後者淡然點頭,“自然。”
不得不說,看着百里墨宸與洛安安這般的相處模式,洛霏月是打從心底裡羨慕的。
換做她,若是衝百里玄燁這一瞪眼,只怕從今往後的日子都得在冷宮度過了。
可是,當初處心積慮要嫁給太子的,就是她自己啊!
這條路,不正是她自己選的嘛!
越想越覺得心酸,便只一個勁的低頭抹淚。
卻見百里玄燁遞來一方手帕,表情淡漠,“愛妃這般,倒像是被本太子欺負了,一會兒岳丈大人怪罪,本太子豈不冤枉。”
語氣中染着不悅與警告,洛霏月立刻接過帕子拭淚,在擡頭已是換上一副笑顏,“臣妾只是感嘆如今不能在二老膝下照顧,想想心酸罷了。”
“唔,不必心酸。”洛安安趕緊將嘴裡的肉吞了進去,這才道,“妹妹如此孝順,那等爹散盡家財後你就將爹跟二孃接進太子府去照顧,日日都能承歡膝下,爹爹跟二孃一定會很高興的,想來太子念及你一片孝心,也一定會同意的。是吧太子殿下?”
一席話,便讓洛霏月面上一僵。
將洛震天跟劉氏接進太子府?
那豈不是給太子添堵?
日後她在太子府要如何自處?
只是方纔是她先裝了孝順,如今被洛安安這一懟,一時也是無話可說。
太子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接話,洛安安心中一陣冷笑,裝唄,裝孝順裝白蓮花,誰不會啊!
誰裝她懟誰,儘管裝,懟不死算她輸!
用過飯後,百里玄燁提議下棋,百里墨宸便也點頭應了。
洛安安看不懂,但看兩人對弈時的表情,跟棋盤上黑白兩子的數量,想着這二人的水平大約也是旗鼓相當吧。
不覺間,申時到了。
管家行至洛震天身邊輕聲提醒,就見洛震天點了點頭,這才起身道,“好,開門,散財!”
語氣甚是篤定,也讓一旁的百里玄燁微微蹙了眉。
見洛震天已然朝着府外走去,百里墨宸便也站起了身來,“皇兄,我們也去看看吧?”
“恩,也好。”百里玄燁淡然應着,便跟着洛震天來到了洛府外。
而此時,府外老少婦孺,人山人海。
若不是朝廷派了侍衛來維護秩序,只怕真真是要打起來了。
最好笑的還是人羣中不乏一些達官貴族,有些甚至換上了青衣麻布,裝成老百姓的樣子,就等着一會兒能撈上一大筆。
看到洛府府門大開,洛震天走出府外來,一個個都爭先恐後,伸長了脖子,擠破了腦袋往前衝,吃相甚爲難看。
就見洛震天一擡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吵鬧的人羣才漸漸安靜下來。
“諸位,我洛某人老來得子,前些日子纔好不容易讓犬子認祖歸宗,沒料到突遭大劫,犬子失蹤,至今未歸,怕,已是遭了不測。”話說到這兒,洛震天的聲音微微顫抖着,卻很快恢復過來,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洛家偌大家業無人繼承,既然如此,洛某便散盡這萬貫家財,只求個安心自在!”
話音落下,洛震天轉頭看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會意點頭,連忙招來了身後早已擡着箱子等候的一衆小廝。
足足十個大木箱子,每個木箱子裡都裝滿了金銀財寶,一個大木箱子,得兩三個壯碩的小廝方能擡動。
十個箱子,排成了一排,當着衆人的面一一打開,當看到那無數的金銀財寶時,所有人的眼裡都冒出了精光。
那是被貪婪所吞噬的眼神,幾乎每一個的臉上都寫着四個字:慾壑難填!
洛安安直到此刻才察覺到了不安,卻聽管家一聲令下,木箱被推到,金銀財寶散落一地,方纔還能被衆多侍衛攔着的百姓們此刻已然瘋狂。
撥開了侍衛一擁而上,將那些金銀財寶使勁的往自己的衣服裡塞。
甚至連那些侍衛都開始瘋搶起來,再也顧不得維護秩序。
漸漸的,瘋搶的人們開始你推我搡,再然後,演變成全武行。
女的抓頭髮,男的拳打腳踢,更有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爲了多搶些,連一旁的老人都不放過,不管不顧的便是拳腳相向。
有些老人也不認輸,撲上去撕咬,簡直就是拼了命了。
洛安安看着眼前的場景,忍不住後退,只一步便撞進了身後的百里墨宸的懷裡。
他便順勢將她摟住,只聽她輕聲顫着,“我,我沒想過會這樣。”
她料到了今日定會有很多人來搶,也料到爭搶的場面會有多混亂,可,她從未料到,人性竟是如此脆弱。
此時她眼前,哪是什麼百姓爭搶金銀的場面,根本就是一羣來自地獄的餓鬼爭相撲食!
“在利益面前,所有人都會泯滅人性。”百里墨宸沉聲緩緩,“若一個人還能保持人性,那便說明,誘惑他的利益還不足夠多。”
而在足夠多的利益誘惑面前,沒有人能堅持自我。
沒有人。
聽他這麼說,洛安安便回頭看他,“那你呢?”
若是日後,有足夠的利益來誘惑他,他可會變?
他垂眸,對上她的目光,柔情似水,“本王所要的,已在懷中。”
她,對他而言,便是最大的誘惑。
聽他這一言,洛安安的嘴角這才染上了幾分笑意,卻聽一旁洛震天再次開口,“諸位,方纔的金銀能搶,如今這些銀票可搶不得,撕破便作廢了,是以,還請諸位一個個排好隊,到管家那邊去領取銀票。”
衆人紛紛點頭,不管方纔打的有多慘烈,此刻有多狼狽,都抱緊了懷裡的金銀財寶,開始一個個排起隊伍來。
隊伍排的很長,從洛府一直排到了街尾。
自然也有想要插隊的,於是乎又免不了一通拳腳,只是比起方纔的亂象已是好多了。
眼看着管家手裡的銀票越來越少,洛安安不由的偷偷瞥了眼一旁的百里玄燁。
此刻,他依舊是眼觀鼻,鼻觀心,但那背在身後的手正不停的摩擦着自己的手指,一下就出賣了他表面上的波瀾不驚。
他以爲洛震天捨不得,哪想到竟是如此決絕。
洛安安不由的暗笑,也不知道太子這次,算不算得上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銀票終於是散完了,便是那麼多的人排隊,竟然也是人手一份。
洛家今天,可算是大出血了。
可洛毅川還沒有消息,洛震天就不會停下。
於是乎,振臂一呼,“將我洛家所有的房契地契拿來!”
一句話,令早已躊躇不安的洛霏月徹底急了。
高呼了一聲,“爹!您瘋了不成!”
“是!我是瘋了!見不到川兒,我就一直瘋下去!”洛震天衝着洛霏月怒喝着,自管家手裡接過那厚厚一疊的房契地契,“來!接着散!”
話音落下,眼看着洛震天要將手裡的一張房契派出去,便聽一陣馬蹄聲傳來,而後一陣駿馬嘶鳴。
只見一輛馬車在洛府前停下,趕車的車伕一身黑衣裝扮,便是連臉都蒙着的,在衆人的疑惑中飛快的掀開車簾,猛的一把將馬車裡的人拽了出來,扔在地上,隨後又駕車離去。
速度之快,令人反應不及。
唯獨百里墨宸反應迅速,立刻朝着韓越示意,韓越領命,飛身追了出去。
而此時纔有人發覺,那個被黑衣人從馬車裡拽出來,五花大綁的男子,不是別人,就是洛毅川!
“川兒!”洛震天一聲驚呼,立刻將手裡那一疊房契地契轉頭交給了管家,而後急急跑向洛毅川,抱住那被打的鼻青臉腫昏迷不醒的洛毅川,便是嚎啕痛哭,“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見狀,洛安安也趕緊上前,伸手去探洛毅川的鼻息,這才鬆了口氣,道,“爹,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趕緊將三弟送回府,讓大夫好好瞧瞧!”
“是,是!”洛震天此刻纔算是反應過來,忙抹了把淚,這才招呼人將洛毅川擡進了府。
洛府的人慌慌忙忙的進了府,府外的百姓見無利可圖也都漸漸散了。
洛安安並無任何異樣的表情,只是眼角瞥見若君隨着人羣離去,便知道她一定是收網去了。
當下便微微一笑,不料對上了百里玄燁的目光。
那雙眼,帶着冰冷的探究,嗜血的警告。
洛安安一愣,卻立刻回以一抹燦爛的微笑。
怎樣,不服氣?
咬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