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不得已。”傅無眠輕聲道,“原本他瞞着我,但是你中毒那次,是他把你送回來的。那時候因爲需要跟我說明前因後果,默飛就將一切都告訴了我。”
如果不說自己是聽令於傅無天,蘇默飛就無從解釋爲何會盯着大皇子府,更無從解釋古小香爲何選擇跟他合作,所以那天蘇默飛已經把所有瞞着傅無眠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啊?他是怎麼說的?”古小香好奇道,“告訴你皇后家族和他的家族有關聯?”
“何止如此?”傅無眠苦笑,因爲他的脣鉤原本就像在笑,苦笑起來反而有一種更加苦澀的感覺,“他根本就是皇后的親生侄兒。”
“什麼?可是他姓的是蘇,皇后家不是姓柳嗎?”古小香都蒙了,這樣也能是親生?
“因爲他的父親其實是皇后同父異母的弟弟。蘇家的當家雖然被記在老當家名下做兒子,其實是他妹妹與柳丞相的私生子。也就是默飛的爹。所以他其實是皇后正正經經的孃家親戚,自然,也就是我三哥的堂兄弟。”
“……竟然是這樣!”古小香恍然大悟,難怪蘇默飛以江湖人的身份卻可以住在宮中,而三皇子傅無天對他信任有加,他們根本就是一家人。
古小香抓抓腦袋,對傅無眠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傷心很難過?你的好友其實是皇后的人。”
“或許吧!多少有些失望。”傅無眠淡淡地道,“不過我也明白,所謂的至交好友始終比不上血緣親情。他曾經說過,若是我沒有站在三哥這邊,他也會動用我們之間的友誼,影響我的選擇。”
“我明白你的感覺,不過我想蘇默飛他仍然是把你當做最重要的朋友,而不是可以利用的對象。”古小香嘆了口氣,伸手捏捏傅無眠緊繃繃的肩膀,感覺到他有些微微地放鬆,這才繼續道,“當時他送我回來,完全可以隱瞞不告訴你真相,就算說在路邊發現我又怎麼樣呢?以你跟他的交情應該也會相信吧!可是他還是選擇了說實話。況且他父親是個私生子這樣的事都告訴你,難道不是重視你的表現?”
“話雖如此……”
“話雖如此什麼啊!反正你現在也選了你三哥,就不要顧慮什麼話雖如此了。反正蘇默飛他也沒有害過你,雖然稍微算計了我一下,不過也沒有勉強我啊!人生在世難得有幾個好朋友,你看看我十八師兄,經常幹那些助紂爲虐看起來特別不道德的事,這次還害了那些流民,你有沒有見過我不理他?這個世上對你好的人,你就要對他好。不管怎樣都不能讓人傷了心。”
前世閱盡人間冷暖,古小香特別重視真心對待自己的人。而她自己前世就是個賊,如今更是神偷弟子,這並不光彩,但是也讓她知道,人的好壞是不能單純的用一兩件事來區分,而一個人是否值得結交也不是看對方是否做了一些不得已的事。而是要看對方在乎自己的態度。
對於蘇默飛,傅無眠是有些介意的,但是經過古小香的開解,他也看開了。
連自己父親的隱秘都告訴他,表示蘇默飛渴望得到他的信任和肯定。如果他只是因爲蘇默飛無法改變的血緣和立場就和他不再做朋友,那麼必然會失去這個知己。
傅無眠對古小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若是有機會,我會告訴他,我仍然當他是我的朋友。”
“這就對了。”古小香聽得出傅無眠口氣中的僵硬,想來他也是需要世間來調整心情。
古小香換了個話題道:“蘇默飛說是帶了你三哥的話來,你父皇打算給你任命讓你繼續倒賣倉糧的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傅無眠肯定了蘇默飛的話,“今日退朝之後,父皇將我找了去,除了給的賞賜之外就提到了這件事。不過明面上並沒有說是去查這個案子,而是讓我去京畿附近協助賑濟災民,然後暗訪相關的線索。”
“如此……那麼我得寫封信回去給師父,說可能要晚些回山上了。”古小香有些失落,她以爲可以帶傅無眠回去見星月姑姑了,好歹也讓姑姑放下一樁心事,卻沒想到,姑姑又要等了。
“對不住,這次又耽擱了。我保證,只要查到線索,我就稟報父皇然後換人處置這件事。”傅無眠有些心疼地說道,雖然他還沒有見過這位星月姑姑,但是沒少從古小香那聽說她有多麼疼愛她。
想想看若不是這位星月姑姑給了古小香一個幸福的童年,只怕古小香的命運會讓她不得開顏,傅無眠就覺得對這位星月姑姑充滿了敬意和感激。
“沒事!反正賑濟和查這個案子都是大事,師父和姑姑一定能理解的!”
古小香笑了笑,傅無眠點點頭,二人的手再度握在了一起。
京城中,天色已暗,華燈初上的時候到了。
大家大戶的下人此時都會將檐廊上的燈籠取下點燃後再掛上去,周家也不例外,丫頭青霜小心翼翼地爬上竹梯,將點好的燈籠掛在屋檐下。
“快,再給我一個,二少夫人的脾氣可不好,要是待會兒她侍奉老夫人回來看到還在弄那就完了!”青霜朝下面小聲喊着,小丫頭連忙伸手遞上一個燈籠。不料青霜剛去接,那小丫頭忽然面色刷白地看向一旁。
“二……二少夫人!”小丫頭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身穿玫紅色長袍冷白褙子的女子已經帶着幾個大丫鬟到了跟前,那女子面色冰冷如雪,冷聲道:“臭丫頭,你方纔說我什麼?脾氣不好?”
那女子駭然便是一個月之前嫁入周家門,給週二公子做了正室的崔心怡。她一聲說完,青霜渾身顫抖,口中連連道:“二少夫人饒命,奴婢不是有心的,不是有心的!”
“素月,將梯子弄翻!”
崔心怡吩咐了一句,她身邊一個穿着紫衫的丫頭上前,擡腿踹了一下竹梯,梯子應聲而倒,青霜尖叫一聲摔倒在地上,頭磕在地上流出一灘鮮血,一動不動了。
那小丫頭渾身抖得篩糠一樣,崔心怡帶着幾個丫頭從她身邊路過,冷酷無情地道:“還不找人打掃乾淨,給我丟出周家去,沒得死在這裡污了園子的道理。”
那小丫頭抖着嗓子道:“是,二少夫人……不過……不過青霜姐姐她,她籤的不是死契……”
“聽到還不快去做,想死了是不是?”
“奴婢……奴婢這就去!”小丫頭不敢耽擱,連忙轉身就跑,留下一個點亮了的燈籠放在地上,燈火動盪。
小丫頭跑出園子,一頭鑽進周府內管事嬤嬤石嬤嬤房中,石嬤嬤正同一羣上年紀的老嬤嬤打馬吊,看見小丫頭驚慌失措,便道:“什麼事跑得這麼斷了氣的?”
“嬤嬤,嬤嬤不好了!二少夫人她殺人了!”小丫頭連哭帶喊地說了一通,石嬤嬤好不容易弄清情況,當即驚駭道:“青霜那丫頭我記得是沒有生死契的,這可不好了!”
石嬤嬤連忙命人去將青霜帶回來,一羣家丁呼啦啦去了,回來之後將青霜一放,石嬤嬤看看發現青霜已經斷了氣,連忙沒命地跑到周家夫人園子中稟報。
“她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的就敢打殺人,還是個良民身份的婢子,這是要害我周家嗎?”
周夫人聽完石嬤嬤的話,勃然大怒,吩咐自己的侍女道:“翠翹,你去將二少奶奶給我找來,這家裡不治要翻天了!”
石嬤嬤見周夫人震怒,連忙勸道:“夫人可不要衝動行事啊!二少奶奶出身崔氏大族,崔家可比我們周家要厲害多了,若是夫人這麼興師問罪,只怕二少奶奶將二少爺那件事抖摟出來,崔家要遷怒我們周家啊!”
周夫人想起崔心怡嫁過來時那紅妝十里,崔家給的無數嫁妝,頓時覺得頭疼。崔心怡當初和週二公子做下那樣的事之後,逼不得已兩家只好議了親事,崔心怡嫁過來雖然不算是低嫁,但是因爲當初的醜事,崔家給崔心怡的嫁妝極多,而周家的聘禮則是因爲逼不得已的聯姻給得很少。
在這件事上週家有些失了禮數不說,週二公子根本不喜歡崔心怡,婚後崔心怡那些洋洋自得的做派更是讓他不喜。崔心怡則痛恨自己上當受騙,中了古小香的招,不得不嫁給週二公子,一看到週二公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二人新婚就過得如同怨偶一般。
這也不說了,週二公子這人不知何時在外面招惹了一個美豔無雙的花魁叫凝霜的,這個凝霜把週二公子迷得暈頭轉向不說,週二公子還不知從哪兒沾了賭的壞習氣。
周家自然是不肯給週二公子太多錢去亂用,週二公子就打算上了崔心怡的嫁妝。約麼兩三天之前這事情才被捅出來,原來週二公子已經將崔心怡的嫁妝變現抵押出去了一大半,銀子則是用來賭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