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江邊,不是太湖,而是運河附近,和一條東西交叉的河流,在這兒,能夠傾聽寺廟夜鍾,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有文人的意境心態。白天,也許看慣風景,熟悉得想嘔吐呢。
夜幕之下,張由鬆等人出來,不過,驚奇地發現,並非孤獨,寺廟裡還有些人,也要出去,因爲蘇州亂平,逃難的富豪們,帶着家眷和保鏢,也放心下來,決定到這兒去轉轉,不多會兒,就有多人要去。
“各位施主,最好莫去,蘇州叛亂甫平,匪徒猖獗,難以琢磨,”知客僧罕見的溫柔細膩。
“沒事沒事了!我們這麼多人呢!”幾個大佬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的保鏢。
因爲結伴而行,居然湊集了七十餘人的團體,加上張由鬆,馮可宗,海大富三人,相當不少,大家完全步行。
爲了保證安全,張由鬆吩咐馮海二人,將他們帶來的,用黑布包裹,和柺杖差不多的步槍帶上,每人十發子彈,又有小型的炸彈兩枚,可以說是武裝到牙齒,哦,能夠拼裝在步槍上的刺刀,還插的槍套裡。
“走啦!走啦!我們去看張狀元夜泊過的江岸,聽聽從這兒傳來的鐘聲!哈哈哈。”一個很有氣質的中年紳士,捋須大笑,豪爽之中,也頗有教養的樣子。
“走走,今天夜裡聽聽,明天就回蘇州城了。”衆人也輕鬆自然,沒有任何牽掛惆悵。
時間不多,大家都走到了河邊,只見夜幕下的河面,輝映着滿天的星光,有種說不出的深邃幽暗,部分反光的地方,亮晶晶的浮在黑暗裡,神秘莫測。
沒有漁歌唱晚,沒有欸乃歸舟,今晚的河岸,是寂寞的所在。
尼瑪,有個屁好看好聽的?陰森森嚇人啊。
張由鬆心裡被積鬱起來的美好情緒,一下子破壞得乾乾淨淨。
“要是有賊人一夥,在這兒河岸邊埋伏,突然衝殺出來,肯定能夠讓咱們全部倒黴的!”一個年輕而激情的傢伙忽然說。
所有人都覺得刺耳,心說這傢伙這麼烏鴉嘴啊。
點燃着火把,燈籠,一行人在河岸邊上游逛,雖然互不認識,也都心有默契。
忽然,前面左側的一個人摔倒了,哎呀一聲,叫得很是尖嫩。張由鬆急忙攙扶,不爲他的聲音吸引,而是猜測,他摔得極痛。
“多謝兄臺!”他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在燈光和火把的輝映下,面相清秀,身材亦然,是個白面書生,好象還帶着一名小書童,不過,那書童長的,簡直象畫像裡的童男女,可愛極了。
他的聲音有些做作出來的粗獷,讓有點兒懷疑的張由鬆啞然失笑,“不謝不謝,”
在寒山寺的兩名武僧,一名知客僧的帶領指點下,大家繼續朝前走,火把燈籠盡處,果然有數條小小的漁船,長竹橫于波上,麻繩挽結岸上木樁,又有四五個船伕從船裡出來,打着哈欠,欣喜地召集着客人:“各位客官,有請有請啊!”
張由鬆看看,不禁暗暗搖頭,只說現代農家樂過於玄虛,哪知道數百年前,淳樸的百姓也有如此商業頭腦意識,坐等寒夜無聊人,賺取三兩旅遊纏。
“諸位施主,請了,此處便是大名鼎鼎的張探花的夜泊之處,當年,他不過一落魄書生,苦愁寂寞,可是,就是因爲傾聽了一夜的寒山寺鐘聲,茅塞頓開,悟性靈性,一時得竅,居然在數月之後的科考之中,得中探花高位!所以,往來運河上的人都說,這寒山寺鐘,是佛爺專門普渡讀書人靈性的。哦,佛法無邊,縱然你非爲讀書種子,只要心有靈犀,依然能夠得所教化,是爲佛法之大愛。”知客僧善於察言觀色,又如口才極佳,好象一個現代導遊,將這羣富豪人家的男女眷屬,忽悠得連連驚慕。
“好!好!”衆人紛紛誇獎。
登上了船隻,一行六船,在燈火通明之中,徐徐遊蕩於河面之上,偶爾,也有官船私家,大大小小,結隊並行,穿梭而過,在這運河之上,蘇州杭州交通要道上,並不缺乏夜行者。
還挺熱鬧呢。
張由鬆站在船頭上,觀察着運河的美景,因爲這幾艘遊船,因爲那過往的船隊,使這寂寞陰森的河道上,突然光輝可愛起來,眺望來路,深不可測的寒山寺廟向處,隱隱約約盡是黑暗幕維,無法洞察。
“黃大哥,河風冷了,請您披上長氅!”馮可宗小心翼翼地遞上來。
人多船少,這艘船上,擁擠了好幾家,因爲男女都有,女的在尾,男的在前,張由鬆轉身,接了長氅,不料,驚呼一聲,驟然響起:“你幹嗎?”
張由鬆聽聲音,知道又是那位書生,笑道:“對不起,不小心。”
“沒,沒事兒!”書生約有二十歲上下,不是剛纔的火把輝映,張由鬆還看不見,書生果然是書生,氣質優雅文藝,有種三十年前大文藝青年的味道。
船隻再行,有人歌舞,有人大喊,越是空曠的環境氣氛,越是引誘人的張揚,在西北地區的黃土高原上,纔會孕育那種赤裸裸的藍花花情愛之曲。
張由鬆也被感染,立刻大聲地朗誦了起來:“《楓橋夜泊》,唐朝張繼……”
船隻上的人,都被他驚到,有人善意地譏諷,有人跟着熱鬧,張由鬆的心理素質,豈能不堪?繼續吟誦,直到完結,他朗朗的嗓音,中氣十足,在暗夜之間,手舞足蹈,也很投入,那個味道是相當的濃郁。
張由鬆吟罷,大家靜了一會兒,忽然鼓掌讚歎,在本船上的人,無論男女,都說好,不過,身邊的這個年輕書生又道:“兄臺能不能吟唱一遍啊?”
張由鬆尷尬:“喂,小夥子,你幹嗎?拆臺也不能拆得這麼快啊,剛纔還喊好呢。”
青年書生咯咯而笑,清脆可人:“兄臺,我是叫你兄臺,怎麼是拆臺啊?”
馮可宗生氣,陰陽怪氣地說:“那你老弟一定能唱了啊?還不趕緊唱唱,給大家聽聽解解乏?”
“對對,書生啊,你雖然是個小屁孩兒,但是,爺瞧你的嗓子還是不錯的,唱個嘛,如果唱得不好,爺也鼓掌的!”居然是海大富說的,這個閹貨,居然能靈性到這程度。
張由鬆生氣,斥責道:“海哥,你能不能尊重點兒?人家喊咱兄臺,你自稱爲爺?你和朕,咳,和本爺,哪一個大?”
海大富見皇帝責怪,急忙道歉。
“兄弟,您就唱唱,我們都很想聽呢!”張由鬆說。
聽這傢伙的嗓音,確實不錯呢,男人的嗓音也這麼有種韓劇裡的甜蜜矯揉味道,如果適當訓練,真還能唱出什麼好歌也不一定。當然,另外一面,他也想出出這傢伙的醜,看他到底能唱什麼模樣。
“好啊!唱!唱吧!”鄰船的人也興趣昂然,紛紛鼓動。
不過,以張由鬆的心態,可以聽出,大家吵鬧着多,真心誇獎期待的少,反正互爲陌路之人,又是一夜一緣,君子之交,淡薄如水,輕蕩淺戲,又有何妨?
“唱,唱什麼唱啊?你們叫唱就唱啊?我們小姐纔不唱呢!”那個童子見大家都在戲耍他的主人,忽然憤憤不平地搶白道。
“青菊,不得無禮!”書生立刻出面制止,還糾正童子:“你真是孟浪,還會說話麼?大家都是玩耍,何必當真?再說,你把本公子都說成小姐了,真該打嘴!”
“是啦,小,公子,是青菊不對,青菊再也不敢胡亂說話了!”童子急忙道歉。
青年書生青清嗓音,笑道:“兄弟久在青樓紅坊間廝混,聽得多了,學幾句,不知道用女音來唱,能否學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