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走,我就親手殺了你!”
“你爲什麼要殺我?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李徹說這話的時候正在向劉玉瑤一步步的逼近,月光下,他的眸中帶着些許意味深長的笑意。
劉玉瑤被他這樣的笑容看的有點發憷,忽然眼角一瞥道:“你的嘴巴怎麼了?”
他冷笑道:“我的命都在你的手上了,你還關心我的嘴?”
好吧,好像是有點不和適宜。
只聽劉玉瑤乾咳一聲又繼續說道:“你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任何一條都足以讓我要你的命。”
“好啊,隨便你千刀萬剮。”
他的破罐子破摔讓劉玉瑤惱羞成怒,隨即大叫出聲道:“你不要以爲我是在說笑!”
“呵。”李徹冷笑一聲,已經居高臨下的站了在她的面前,雖然這個男人此時被繩索捆縛,但仍然自有一派氣勢:“你要是玩夠了,就乖乖跟我回去。”
話音一落,劉玉瑤就怒不可遏道:“我的刀呢!”
麻子趕忙說道:“老大,冷靜!冷靜!既然,既然這位官爺不打算離開,那先放這幾個人走吧,不過你們回去可先說好了,不是我們不放他走,是他不肯走的啊!”
那幾個人紛紛看向李徹,顯然都不願意走。
“你們回去吧,按照他說的辦,不要透露我的行蹤。”
“可是……這裡。”
“這是我的家務事,你們不必插手。”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確實沒有插手的必要了,省的鬧的不歡而散。
麻子帶他們幾個人離開山寨,還特意將兩人獨處的時間留給他們。
劉玉瑤本來也是打算要走的,因爲不知道爲何,一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她就沒法生氣了,好像沒有任何事是值得生氣的一樣。
只聽李徹叫道:“你要去哪?”
“你不用管。”
“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剛走了幾步的小女人猛然轉身回來與他對視道:“李徹!我求你放過我行不行!”
月光下,男人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因爲他在這個小女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片瑩潤的閃爍,那是月色的碎片,還是她氤氳的淚水。
眼前之人素來只有兩種情緒,一種是生氣,一種是高興,她就是那麼一個喜怒都形於色的人。
因爲知道她是這樣的人,所以一旦在她臉上看到第三種情緒,李徹的心就沒來由的一緊。
他想要伸手將那人擁入懷中,卻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雙臂已經僵麻。
“玉瑤……”
“我不是劉玉瑤。”她看着這個男人,一字一句的說道:“誠如你所見,我是這玄風寨的人,只因和劉玉瑤長的相似才被送進宮裡和你成親!”
“我不管你是誰,你對我而言,便是要與我白頭到老之人。”
小女人發出短促的一聲嘲笑,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一隻手在上面輕輕撫摸道:“和你白頭到老的人那麼多,少我一個又能怎樣?”
“你說什麼!”太子怒極,忍不住拔高了聲音道:“那些良娣如何能與你相提並論?你可曾見過我臨幸過他們?”
“臨幸……”劉玉瑤嗤笑道:“對,這也是我的想說的,那個皇宮有什麼好,和我睡個覺就是對我天大的恩賜,還臨幸。”
男人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了雪良娣,還可以有方茉,還可以有樂容,沒了我,也會有別人。”
“誰也不會有了,我李徹要的就只有你而已!”
“真的不會有了?”她反問,似乎非常好奇。
男人卻從她的這個表情當中看出了譏嘲和不信任,再次堅定語氣道:“誰也不會有了。”
“那你多傷賢妃娘娘的心啊!”
這話幾乎是被她一字一句從牙縫當中擠出來的,她說完之後都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劇烈顫抖,回想起大年初一她所看到的那一幕,她真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居然一直忍到了今天!
李徹聽到她這話之後眸光一冷,不禁沉聲問道:“你胡說什麼!麗妃可是父皇的……”
“李徹,你總跟我裝傻充愣,你累不累、”劉玉瑤道:“我只問你,累不累?”
李徹隨即閉緊了嘴巴,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我都看到了,你們在一起的時候。”
“你看到了什麼?”
“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到了。”
“就因爲這個,你纔想要離開我?”
劉玉瑤轉身,衝他揮揮手:“不僅如此,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粗野鄙陋,甚至不如一個山野村姑,你高高在上,總有君臨天下的一天,一國之母的位置還是留給更合適的人吧。”
“劉玉瑤!”李徹大叫,欲要去追她,卻被繩索絆的一個踉蹌。
走了兩步的人又頓住腳步,回頭看向了他,似笑非笑的問道:“我問你啊,要是再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願意生在帝王家?願意生活在那個皇宮嗎?”
“當然不願意!跟你浪跡天涯我都在所不辭。”
“嘖嘖嘖。”小女人笑了起來,她的眉梢眼角都好像會跳舞一般:“是你教我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自己都不喜歡的地方,爲什麼一定要強加將我留在那裡呢?李徹,你真的很自私啊。”
她說完之後就大步離開,這一次走的如此決絕。
男人愣住了,他一個人呆呆的站在空曠的月色下,忽然覺得身心俱疲,也覺得自己如此愚蠢。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都懂的道理,爲什麼自己不懂……
但今生已經窮盡所有筋疲力竭,只爲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信念,再也無法重新做出選擇,也無法再換一種活法。
若是當初聽從母后的教導,遠離這宮廷爭鬥,奪位之戰,會不會現在的自己也能過的舒服一點?
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算他想要置身事外,這朝中的爭鬥漩渦依舊會將他捲進來,讓他無法掙脫。
不知道麻子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麻子問他真的不打算走嗎?他沒有回答,麻子乾脆將人推回了地牢之中,將牢門一關,就離開了。
當牢門再次打開的時候,他以爲是麻子去而復還,但是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先給我解開。”
“是。”夏忠手腳麻利的將他身上的繩索解開。
李徹好半天才找到雙臂的知覺,活動一下都覺得又痛又麻,索性也不去管了,就那麼呆呆的坐在唯一還算乾燥的枯草上面。
夏忠穿着夜行衣,看看頭頂上的月色,又看看太子道:“殿下,咱們現在得離開!”
李徹看他一眼,又道:“我什麼時候說要離開了?”
夏忠一冷,隨即支支吾吾道:“殿下不打算離開?”
“多事,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說着他又費力的擡起胳膊摸摸肚子道:“就是有點餓……”
夏忠馬上說道:“屬下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吃的東西。”
“沒事,一兩頓不吃,也餓不死,我就不信,她會狠心到把我餓死!”說着就咬緊了牙關。
好在他現在人不在朝中,不必應付瑣事,有大把的時間和她耗下去。
“那……殿下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夏忠問他。
後者蹙眉稍以思量便道:“等等再說。”
夏忠有些急了,張了張嘴,但卻欲言又止。
李徹挑眉看向他道:“你想說什麼?”
“殿下以前不是這樣的……”夏忠道:“殿下以前不常說,行大事者,最不該爲世俗人情所牽絆……”
李徹看着他,他卻稍稍避開了男人的眼睛。
“這話是我說的?”
“是……也許是屬下記錯了。”
夏忠這個人,跟在他身邊很長時間了,只是近幾年神風營並非由他直接統轄爲了避嫌一直是李徇在暗中操控。
雖然夏忠對自己忠心耿耿一如往昔,但今天這話卻不是他該說的。
“我看你跟在老四手底下時間長了,跟他也學成了愛說教的毛病!”
夏忠哪還敢再多說其他,只聽李徹又繼續說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本太子總不至於真的就將她感化,或者將她姑息,該教訓的時候也自會教訓,該把她帶回宮裡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含糊。”
“是……”
“不過是先縱然縱然她,讓她玩夠了再說。”
“是。”
“你回去吧。”
“屬下去給殿下弄點吃的來?”
李徹摸摸自己的肚皮,最後搖頭說道:“算了,明天再說。”
“是。”夏忠原路返回,將牢門關上,男人在下面不禁提醒道:“別忘了落鎖。”
夏忠有些驚訝:“方纔屬下來的時候,牢門就沒上鎖。”
太子一愣,忽又短促一笑,這劉玉瑤擺明了是算到有人會來救他,所以纔沒上鎖,好啊,他偏要告訴她,自己就是鐵了心的賴在這兒了!
“你給鎖上!”
“……是。”
夏忠很快將牢門鎖上,隨即閃身不見。
男人坐在乾草上面,看着外面月色如水灑進地牢之內,只覺得地面冰涼,本想挪挪屁股,或者拿點草墊在屁股底下,但卻聽到旁邊老樹吱吱亂叫,草叢裡也不知什麼東西在胡亂翻騰,終是忍住了,乖乖的坐在原地不動了。
幾天前他可能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一羣山賊關入牢中,他李徹居然成爲了這玄風寨的階下囚,不,確切的說,他是成了劉玉瑤的階下囚。
這個小女人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將他人關在這裡了,心也關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