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S市,韓國駐華領事館。
等候區裡坐了不少人,但盡皆鴉雀無聲。最後面的座椅上,裴然雙手捧着手機,垂首看上面的直播。
她今天有重要的事,沒有辦法親臨X市現場,去爲青鋒加油,只能藉由直播,默默地爲這支隊伍搖旗吶喊。
手機沒開聲音,只有畫面,由於是直播,也沒有字幕,即便如此,裴然還是看的相當入神,一秒鐘都不想錯過。
牆上的電子屏閃動着一個又一個的號碼,被叫到號碼的人都會迫不及待地起身,快步入內辦理相關的業務。
這時候,電子屏閃出了新的號碼:【17號。17號。】
卻沒人起身應答。
坐在裴然身邊的女士瞄了眼被她隨意丟在一邊的號碼紙,發現上面的數字正是“17”,連忙推了推她:“到你了。”
裴然如夢初醒,看向那人,輕聲說了聲“謝謝”。
“來取簽證嗎?”那名女士隨口搭着話,看着裴然手裡閃着光亮的手機,提醒道,“進去前得關機。”
聽到“關機”這兩個字,裴然再也忍不住了,眼中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
【比賽結束!】
現場的大屏幕上打出上述字樣,全場陷入沉寂,最後的最後,兩邊的進度如此接近,可以說,誰贏了比賽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究竟誰輸誰贏?
觀衆席上鴉雀無聲,某些天狼鐵粉甚至緊張地攥起拳頭,心跳如擂鼓,個別人實在太緊張了,奄忽間跳脫出來,覺得現在的情形簡直太荒謬了!我們大天狼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和個乙級戰隊打比賽都那麼險象環生?
明明只等了幾秒,但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抓心撓肝般無比漫長。
這時候,流光的聲音重新響徹整間天狼體育館。他的語氣不復先前的激動難耐,而是重新恢復到平靜無波的中立。
“就差一點點……李荔就可以拆掉天狼的大本營,但最終,還是讓天狼戰隊搶先一步,團隊戰,天狼獲勝。”
全場沉寂三秒鐘後,狂潮般的掌聲席捲了整個觀衆席,響徹全場,直接把流光接下來說的話都湮沒了。
“結合組隊擂臺賽和團隊賽的總成績,最終比分10:7,盃賽第七輪,天狼戰隊取得了勝利。”
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流光取下頭上的耳麥,放置在桌上。他的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失落,他忍不住看向謝挺,發現他的情緒也很低沉,再沒有適才的怡然了。
別管說的多篤定,青鋒這場比賽凶多吉少,但當結果真的出現時,還是讓人忍不住地嘆氣。團戰過程中,青鋒數次都命懸一線,可靠着咬牙拼搏的努力,又一次又一次地續上了命。
頑強不息的精神感染着流光,不知不覺間,他開始下意識地希望青鋒能創造出一個奇蹟。
哪怕只是僥倖的偶然也無所謂,只要能贏!
可最後的最後,還是失敗了。其實這兩支隊伍到底誰輸誰贏,和流光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但他還是感到難以抑制的難過。
他一個路人尚且如此,青鋒的隊員們不定是什麼心情的。
流光把目光投向舞臺,他看到天狼的隊員們很快從比賽區中走了出來,向着全場觀衆揮手致意,而青鋒的比賽區,卻許久沒有動靜。
在裁判再三催促下,李櫟、林原等人才走出比賽區。
在他們的身影出現時,全場像是被人按下了音量鍵,雷動的掌聲霎時間消減了不少,天狼的觀衆們下意識停止了鼓掌,猶豫不決。
但幾乎只是轉瞬間,更加熱烈的掌聲重新響起。
天狼的觀衆是場中主力,他們的態度能直接影響場子是熱還是溫,此刻,所有人都忘情地拍着巴掌,不同於以往“安慰失敗者”的同情,這次的掌聲,充分表達了觀衆對青鋒的認可和欣賞。
流光在解說區遠遠看着,就見唐一飛和汪晨臉都哭花了,二人也顧不得形象,只一個勁用手去抹;羅燃的頭始終倔強地半揚着,拒絕和別人目光對視;林原則相反,頭垂地低低的,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雖然本輪比賽沒有上場,但作爲天狼戰隊的隊長,郎拓依然站到了臺上,主動和青鋒的隊員們做告別禮。
“打得真好!”
郎拓拍着李櫟的肩膀,由衷地讚道,“我悔的腸子都青了,就不該答應你不上場。”
李櫟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
“就算你上場,也不可能打得更好了。”
郎拓笑了笑,低聲說了句:“天狼之前對你的邀約,依然有效。”
“謝了。免了,”李櫟直視他,“還是那句話,比起做隊友,我更想和你做對手。”
上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多少還有調侃的意味,裝逼的樂趣。
但現在,李櫟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了。從今往後,天狼就是他竭盡全力,也要打敗的對手了。
天狼的其餘隊員一個又一個從李櫟面前走過,和他握手行禮,李櫟一次又一次伸出手,笑容鎮定,回話得體,似乎並無異狀。
但瞭解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眼中的光正在逐漸熄滅。
只剩一股氣尚自強撐。
殘血的船砸向天狼大本營。
大本營的血量驟減。
最終在還有一絲的時候停了下來。
這一幕如同循環播放,反反覆覆在李櫟腦中回放着,他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坦然接受失敗”,但情緒如脫繮的野馬,漫無目的地遊蕩,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差一點,就差一點”的念頭反覆折磨着他,而每一句“差一點”,都伴隨着李櫟對自己狠狠的拷問。
過去,爲什麼不再拼一點?爲什麼不多努力一點?爲什麼?
一句一句的詰問,如同關不上的畫外音,持續不斷地鞭打在他的心上,無論他如何努力,悔恨不已的情緒始終在他耳邊叫囂着。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
“大家辛苦了。”
青鋒休息區的張漢給他苦戰許久的隊友們遞上水和毛巾,“已經很好了……”
才只說了半句,張漢就哽住了,喉嚨像卡了個碩大的藥片,又堵又苦。有那麼一刻,他真的以爲,他們會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