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悶哼不像是殭屍發出的聲響,倒像是活人發出的聲音。吳志遠左手抱住骨灰罈,右手將背在身後的桃木劍拔了出來,走到那捲着的草蓆旁。
草蓆十分破爛,卷裹得嚴嚴實實,不想便知裡面包的是無主屍體,吳志遠順着草蓆向下看去,突然發現一頭露出四隻腳,有兩隻腳踝已經開始腐爛,有兩隻腳卻是新的,鞋子上面沾滿了泥巴。
一張草蓆包裹兩個人,兩個人還不是同一時間死的,這其實必然有蹊蹺。吳志遠用桃木劍將那草蓆挑了起來,看見草蓆下果然一上一下躺着兩個人。下面的人仰面而臥,渾身已經開始腐爛,被躺在自己身上的人擋住了面容,但上面的人面有血sè,有臉右臉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十分明顯。
“刀疤強!滾起來!”吳志遠踹了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一腳,他認出此人正是盛記木行老闆盛金源的打手,曾奉命追殺杜月笙,還曾sè膽包天的半夜摸進盛晚香閨房的刀疤強。
刀疤強“哎喲”的慘叫一聲,一咕嚕從屍體上滾到一邊,在地上掙扎了半天才一手扶着左大腿站了起來,吳志遠這才發現他的左大腿上手捂住的地方不斷有血流了出來,兩條手臂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刀傷。
“真是冤家路窄,你還認得我嗎?”吳志遠將木劍扛在肩頭,笑盈盈的問。
“在認,在認……”刀疤強喃喃着,仔細打量着吳志遠,半晌後突然想了起來,“想起來了,原來是你。”
“是我,想不到吧?你也會有今天。”吳志遠臉sè一變,假裝恐嚇道,這刀疤強一身傷,想必是與人鬥毆所傷,不知他爲盛金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吳志遠想從他嘴裡得到點有用的信息。
“盛……盛大小姐是被你帶走了吧?”刀疤強忍住疼痛,捂着腿傷問道。盛晚香是私自離家出走,自己徒步去的吳家村,這些前後經過吳志遠自然清楚,可盛金源這邊卻認爲盛晚香絕不會有離家出走的能耐,她能逃離盛家,定是有人在外接應,這個人無疑就是吳志遠。
吳志遠仔細一看,他腿上的傷口不長,而是一個圓形的血洞,身體稍微活動,便有鮮血汩汩流出,不像是被刀劍砍傷,極像是槍傷。
“這個不勞你cāo心,先管好你自己吧。”吳志遠冷冷的看着刀疤強腿上的傷口。
刀疤強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腿,發出一聲悶哼,勉強站穩,他牙關緊咬,看起來十分吃痛。
“你腿上的傷很重,想必用不着我動手,過不了多久你就失血過多而死。如果我幫你止血,或許你還有一線生機。”吳志遠直接把利害關係擺在刀疤強的面前,雖然語含威脅之意,但這也是現下不爭的事實。
“你肯幫我?”刀疤強終於站立不穩,失血過多讓他臉sè蒼白,頭暈目眩,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我本沒有多大的仇怨,我有什麼理由不幫你?”吳志遠話鋒一轉,“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刀疤強臉上無奈的苦笑,忙說道:“你問吧。”
“盛金源派你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腿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吳志遠直截了當的問。
“老闆沒指使我做什麼,這次卻是仇家找上門來了。”刀疤強嘆着氣,臉上露出恐懼的神sè。見吳志遠一言不發,便繼續說道,“對方人不多,但個個都是好手,並且……並且他們身上都有槍。”
“有槍?”吳志遠一愕,心中暗想,難道去找盛金源麻煩的這幫人是孫大麻子?按照行程來看,他們走的是大路,應該也會路過青島,如果他們走的慢,現在到了青島也很有可能。想到這裡,他繼續追問,“他們多少人?”
“只有六個人,六個人就把我們二十幾個弟兄牢牢制住了。”刀疤強說着,臉上露出恐懼的神sè,這六個人在他的心裡儼然魔鬼一般的存在。
“六個人……”吳志遠嘴裡喃喃着,同時想到孫大麻子那一幫人雖然手中有槍,但他們的人數在十五人左右,難道另有其人?
“對方是你們的哪門子仇家?爲什麼要難爲你們?”吳志遠沉吟片刻,繼續追問。
“不是難爲我們,他們是衝着老闆來的,他們說自己是杜月笙派來的,這次來是要接七姨太,可是七姨太她早就……”刀疤強說到這裡,突然一臉恍然的擡頭看着吳志遠,驚訝道,“我想起來了,上次你給那個杜月笙送過信給七姨太,你跟杜月笙到底是什麼關係?”
“杜月笙派來的?”吳志遠一臉驚詫,沒理會刀疤強的疑問,追問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就在盛家,老闆和我的弟兄們都被他們控制住了,我是冒死才逃了出來。”刀疤強捂着傷口,臉上的氣sè很差。
“走!跟我來!”吳志遠略一思索,攙扶起刀疤強往城裡走去。
吳志遠將刀疤強送進一家診所,留下幾塊大洋便走了出來,刀疤強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自己先前有言在先,救他只是履行自己的承諾。
出了診所以後,吳志遠憑藉着記憶,直接朝盛家方向而去。他不知道刀疤強所說的這六個人中有沒有杜月笙,即使沒有,這六個人也絕對是他的心腹親信,既然他們是來找七姨太謝琳靈的,吳志遠懷中的骨灰罈也可以做個交代。
另外吳志遠考慮到的是盛金源的安危,這個人重利輕義,心狠無情,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盛晚香的親生父親,在倫理關係上來說,他也就是吳志遠的未來岳父。吳志遠雖然對他十分痛恨,還是得想辦法保他周全。
吳志遠很快便找到了盛家大院,他站在對面的衚衕口向門口觀望,只見白sè油漆鐵欄大門敞開着,門口站着兩個穿着灰sè短衫黑sè長褲的人,兩人不時的向四周張望,顯得十分Jǐng惕。
吳志遠看了看懷裡的骨灰罈,直接向那二人走了過去。
“站住!你幹什麼的?”兩人伸手攔住吳志遠,怒聲盤問。
“我是謝琳靈小姐的朋友。”吳志遠早已想好了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