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牀邊的女人背對着吳志遠,緩緩轉過身來,當那一張臉完全轉過來時,吳志遠定睛一看,頓時嚇得連連後退,後背一下撞在房門上。
坐在牀邊的這個女人,居然是在怡紅院中了蠱毒而死的阿梅!
阿梅被南天鷹下了蠱降,從怡紅院的二樓跳下來,嘴裡不斷的冒出活生生的蛆蟲,當時的場面令人震驚,所以吳志遠記得非常清楚,對阿梅的印象也比較深刻。但是此刻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就是那個滿嘴蛆蟲阿梅,吳志遠怎麼也沒有想到,七姨太居然會上了她的身。
“你很驚訝?”七姨太表情僵硬的看着吳志遠,“有什麼話你就說吧,你不用害怕,你跟我無冤無仇,我不會爲難你,但是盛金源今天就一定要死!”
“阿梅,不,謝小姐,能不能先讓盛大小姐出去,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吳志遠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和緊張,他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原因有二,一是盛晚香只要走出這個房間,就不會再受七姨太的控制,待會兒張擇方收伏殭屍阿梅的時候,也不會有那麼多顧慮;二是他打算把杜月笙的信交給七姨太,雖然七姨太活着的時候沒有收到信,但是能讓她的鬼魂看到,也算是不辱使命。不過在此之前吳志遠一直對盛晚香隱瞞了自己和杜月笙的關係,所以如果盛晚香在場,自己也不好向她解釋。
“這個你也可以放心,我和晚香情同姐妹,我更不會傷害她,她現在已經睡着了,再大的說話聲都不會醒。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七姨太冷冷的說,雖然她看上去是個大活人,但是臉上的肉看上去卻僵硬無比,十分詭異。
“實不相瞞,我跟月笙是生死之交,他曾對我說過,他一直很掛念你,只恨自己沒有本事,讓你受了委屈,他還說如果將來混出個樣子來,一定會光明正大的回來接你……”吳志遠一邊說着,一邊暗地觀察七姨太的反應,只見她僵硬的臉上抽動了幾下,眼眶裡擎滿了淚水。
“他還說什麼了?”七姨太見吳志遠話至中途就停下來,連忙抹了抹眼淚。
“他的話都在這封信裡了,本來我是來送信給你的,沒想到晚了一步。”吳志遠說着從懷裡掏出那封信,拿在手裡,怔在原地,不敢送上前去。
“拿過來吧。”七姨太聲音淒涼的對吳志遠說。
吳志遠不能拒絕,硬着頭皮向前走了幾步,遠遠的把信遞到七姨太的手裡,眼睛的餘光瞥了瞥躺在牀上的盛晚香,只見她一動不動的仰面而臥,表情十分安詳。
七姨太急忙拆開信,拿信紙的手不斷顫抖,眼裡的淚花瞬間就掛滿了眼眶。吳志遠已經猜到了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並沒有吃驚,現在心裡想的是等她看完了信,該怎麼對付她,猛然想起自己送給盛晚香的那面茅山寶鏡,降服殭屍最管用,可惜不知道盛晚香放在哪裡,否則要制服這個冤鬼殭屍肯定易如反掌。
七姨太看完了信,緩緩擡起頭,嘴脣抖動,長吸了口氣,眼眶裡的淚珠便順着臉頰滾落下來。吳志遠緊緊的盯着她,不知道下一步她會作何反應。
“月笙他……回了上海?”七姨太聲音顫抖着問。
“嗯,他臨走的時候把這封信交給我,要我務必送到你本人手裡。”吳志遠雖然不知道信裡寫的是什麼,但是斷定這信裡的話肯定對化解七姨太的怨恨有益無害,於是揣摩着七姨太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回答。
“盛金源有沒有派人殺他?”七姨太臉上一沉,冷冷的問。
“哦……”吳志遠腦海一轉,猶豫片刻,如果照實說有,那今天七姨太和阿梅結合而成的冤魂殭屍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張擇方和她必定有一場惡戰,而最終吃虧的肯定是張擇方;如果說沒有,那就便宜了盛金源,想當初他追殺杜月笙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沒有。”最後處於對大局的考慮,吳志遠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但是心裡卻恨盛金源恨得牙根癢。
七姨太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彷彿回憶起了往事,低頭不語。
“謝小姐,其實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只要你和月笙兩人都是真心真意,也就不枉這相識一場。活着的人雖然有罪,你也不應該來隨意決定他的生死,你放心,盛金源這種人,老天收他只是早晚的事!”吳志遠一看時機正好,連忙趁熱打鐵,想以此感化對方。
七姨太聞言依舊不語,過了良久,才擡起頭來。
“不知道你怎麼稱呼?”七姨太面無表情的問,但語氣卻柔和了許多。
“哦,我叫吳志遠,我跟月笙是拜把子兄弟。”吳志遠連忙回答,心裡還有些疑惑,七姨太爲什麼會問自己的名字。
“吳大哥,我有一事相求,還請你幫我這個忙。”七姨太正sè看着吳志遠,雖然面無表情,但眼神中流露出乞求之sè。
“你別客氣,有什麼事儘管說。”吳志遠慌忙答應。
“我的骨灰埋在城西郊的**葬崗,麻煩你幫我找到這個骨灰罈,有朝一rì你去上海,順便把我帶到月生的身邊。我就是死了,也要做杜月笙的鬼。”七姨太眼淚汪汪的看向吳志遠。
“好,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辦到!”吳志遠鏗鏘有力的答應着。
七姨太放心的微微點頭,俯身看着躺在牀上的盛晚香,良久才擡起頭來,yù言又止。
“謝小姐,你還有什麼事請不妨直說,我吳志遠能做到的一定做!”吳志遠看出七姨太還有心事未了。
“我雖然是晚香的小媽,但是我們年紀差不了幾歲,志趣相投,無話不談,所以我一直把她當妹妹一樣看待,如今我不在了,盛家上下又沒一個好人,我擔心晚香以後的rì子難免會……”七姨太說到這裡,擔心的停了下來。
“實不相瞞,我跟盛大小姐早已相識,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她。”吳志遠心裡竊喜,沒想到以後跟盛晚香在一起還有了比較充分的理由。
“嗯,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還是帶晚香離開盛家吧,她留在盛金源身邊,最後只會成爲被利用的工具,不會有好下場的。”七姨太悠悠說道。
“好,我答應你!”吳志遠連忙答應,這個要求他求之不得。
“那我就沒什麼心事了,留在這裡也是徒增煩惱,我還是走吧。”七姨太憂傷的說,“千萬不要忘記把我的骨灰罈帶給月笙。”
“你放心!”吳志遠堅定地回答。
“再見。”七姨太低聲說了一句,然後整個人就癱了下來,如同一灘軟泥,一下倒在地上。
“謝小姐,等等!”吳志遠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慌忙大喊,但是房間裡只有自己的聲音,七姨太的魂魄早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