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不肯說太多,吳志遠也不好多問,但他聯想到無塵大師似乎可以窺盡天機的能力,心底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與盛晚香攜手下山後,兩人找到了昨rì上山前停在山下的馬車。
從叢麻禪院到吳家村距離不長,但大多都是山路,如果不耽擱,正午過後就能到吳家村。吳志遠本來打算先去永和義莊探望師公穀神和師叔於一粟,但心中有塊放不下的石頭,所以急於趕回吳家村。他擔心吳家村出了事,無塵或許是算到了吳家村的變故,所以纔會跟空明說出他明天會重回叢麻禪院的話。
一揚馬鞭,驅馬長行,經過城中大街的一家客棧門口時,吳志遠還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馬車。
這家客棧吳志遠最熟悉不過了,當初他第一次來海陽縣城,住的就是這家客棧。
吳志遠擡頭仰望,看到了二樓房間的那扇窗戶,他當時住的就是那個房間,也就是站在那扇窗戶前,看到了月影撫仙持刀刺向更夫的場景。
如今,物是人非,客棧還是那家客棧,但人已經不在身邊。
“駕!”吳志遠遲疑片刻,一咬牙,大喝一聲,不顧大街上稀落的人流,策馬速行。
出了縣城,山路崎嶇難行,吳志遠只求儘快趕到吳家村,所以馬兒跑得很快,車篷顛簸得很是厲害。
“志遠哥!”走了一段路後,盛晚香掀開布簾輕聲喚道。
吳志遠一邊策馬前行,一邊回頭應了一聲,看到盛晚香臉sè慘白,毫無血sè。他連忙一勒馬繮,將馬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吳志遠關切的問。
“我……我覺得有點頭暈噁心。”盛晚香聲若蚊蠅,垂着頭,似乎有什麼話難以啓齒。
“是不是馬車跑得太快,顛簸得太厲害了?”吳志遠心中暗暗自責,只顧着儘快趕回吳家村,卻忘了盛晚香乃是柔弱女子,怎會經得起這種長途顛簸?
“不是……也不是……”盛晚香擺弄着衣角,垂首不語,臉sè雖然慘白,但仍能看出她一臉羞赧之sè。
見盛晚香回答得如此肯定,吳志遠以爲她還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於是轉身進了車篷,安慰道:“來,我再給你按一下太陽穴,就會好些了。”說着,就伸出手要去揉盛晚香的頭部兩側。
“也不是這個。”盛晚香握住了吳志遠的手,將頭埋得更低,用一種剛好能聽到的極低的聲音說道,“我來月事了……”
吳志遠聞言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月事”是什麼意思。他只怪自己太過粗心,對盛晚香的飲食起居等全不關心,盛晚香的身體此時處於特殊時期,這一路顛簸下來,難怪她會感到頭暈噁心。
“那……那怎麼辦?”吳志遠有些慌**的問,畢竟女人的這些講究他並不算了解。
“能不能……”盛晚香尷尬的低着頭,支吾着問,“能不能……回一趟海陽縣城?我想買點東西。”
吳志遠不知道盛晚香要買什麼,但他擔心照顧不周而傷了盛晚香的身子,這可能會落下一輩子的病根,於是也顧不得急着回吳家村了,連忙答應,調轉馬頭向來路回返。
半柱香時間後,兩人返回城中。吳志遠將馬車停在路邊,隨盛晚香順着大街向東走去。
盛晚香走到一家布店前停下,進去買了一塊白布,讓那老闆裁成了兩根布條。
舊時候女子所用的月經帶都是自己縫製的布條,這種東西市面上並沒有成品。
吳志遠在布店門外等候,看到布店旁邊是一家紙紮店,門口擺放着童男童女金錢元寶等供給死人的紙紮品,想起自己身上沒有道符,也沒有其他茅山法器,便進去買了一沓黃符紙,幾爐香,除此之外,這紙紮店裡也沒有其他可用的了。
從紙紮店出來之後,盛晚香也買好了需要的東西,吳志遠付了錢,兩人便一起回到馬車旁。
盛晚香進了車篷後,裡面傳來解開衣服發出的窸窸窣窣聲,吳志遠站在馬車旁靜心等候,不敢打擾。
半晌過後,盛晚香纔將布簾掀開一道縫,面sè緋紅的羞澀道:“志遠哥,可以上路了。”
吳志遠這才揚起馬鞭,驅馬前行。
這一路上,吳志遠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心急火燎了,吳家村是否有危難純屬他的個人猜測,而盛晚香的身子正處於特殊時期,這纔是他眼下最應該關心的事情。
不緊不慢的趕路,直到傍晚時分,兩人才到了吳家村的村口。
將馬車拴在村前的大榕樹下,吳志遠扶着盛晚香下了馬車,兩人攜手向村子裡走去。
此時眼看rì薄西山,夕陽染紅了半邊天,雲霞在天際變幻出各種形狀,實乃美景,正應了李商隱那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站在村口,可以看到許多房子的煙囪裡冒出了裊裊炊煙,流露出一副安詳寧靜的山村氣氛,一陣山風拂來,隱約還能聽到村裡人的陣陣說笑聲。
時至此刻,吳志遠才安下心來,炊煙和歡笑聲說明村子裡並沒有出什麼事故,一切如同往常。
與盛晚香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兩人齊步向村子裡走去,盛晚香此時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心情,因爲她的父親盛金源還住在吳志遠家中。
來到自己的家門口,那陣歡笑聲聽得便更加清晰了,偶爾還能聽得出父親吳成喜和母親吳氏的聲音。原來站在村口聽到的那歡聲笑語是從自己家裡傳出來的。
吳志遠十分高興,也十分好奇,不知道家裡有什麼喜事,會讓父母親會笑得如此爽朗。記憶中,只有在自己小時候,父母親逗自己玩鬧時纔會笑得這麼開心。
院門虛掩着,吳志遠輕輕推開,朝盛晚香使了一個眼sè,盛晚香旋即會意,兩人同時悄聲躡腳的穿過院子,向屋子裡走去,打算給家裡人一個驚喜。
推開屋門便看到正間的竈臺,一陣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正間屋裡沒有人,家裡人顯然正全部坐在裡屋炕頭上吃飯。
一家人圍坐成一桌,坐在暖烘烘的熱炕頭上,聊着白rì裡遇到的種種,不時的放聲歡笑,人生最愜意的事莫過於此。
想到這裡,吳志遠迫不及待的走到裡屋的房門口,突然伸手推開房門,向裡面大喊一聲道:“我回來了!”
話剛出口,吳志遠頓時呆在了原地,驚訝的看着炕上的人,而坐在炕上的所有人聞聲回過頭來,看到了站在房門口的吳志遠,也全部怔住了。
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志遠哥,怎麼了?”盛晚香從吳志遠的身旁擠進來,同時向炕上的衆人一看,不由得“啊”了一聲。
只見圍坐在炕上的衆人中,居然還有一個吳志遠,那個吳志遠此時正一手端碗,一手夾菜,將菜向吳志遠的母親吳氏口中喂去。他看到站在房門口的吳志遠,臉上也露出驚愕的表情,
盛晚香看了看坐在炕頭上的吳志遠,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吳志遠,這兩個吳志遠居然一模一樣,甚至連身上穿的衣服都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