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哼一道道:“李三,我敬你是條好漢,那三箱大煙雖然價值不菲,但對現在的青幫來說,還不如九牛一毛,所以,只要你肯說出實情,交代玲瓏山寨的詳細情況,我顧嘉榮保你平安無事。如何?”
話到此處,吳志遠才斷定,原來這大廳內要挾李三的人真的是顧嘉榮,暗地cāo控李三進行大煙交易的人也是他。
李三冷笑道:“姓顧的,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別浪費脣舌了,動手吧!”
李三醒來之後看到自己的處境,已經預料到了生機渺茫,他自小流浪街頭,落魄半生,空有一腔熱血卻無用武之地,後來習得一身武藝,藉此劫富濟貧,卻不被世人認同,內心鬱結,如今面臨外表溫和但心狠手辣的青幫分子顧嘉榮,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顧嘉榮目光一冷,臉頓時yīn沉下來,手槍用力頂向李三的腦門,怒道:“你別以爲我不敢開槍!”話音一落,作勢就要扣動扳機。
就在此時,吳志遠從門旁閃身而出,大喝一聲:“住手!”
大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外的吳志遠,臉上都露出驚愕的表情,顯然誰都沒有料到門外還有一個人。
這所有人中,尤以顧嘉榮的表情最爲驚訝,他轉頭看向門外的吳志遠,慢慢站起身來,愕然道:“吳兄弟?”
吳志遠大步跨進大廳,走到顧嘉榮面前,沒有說話,先把李三從地上扶了起來。
那藍長衫就站在一旁,見到吳志遠,一眼便認出兩人曾在柴房有過一次邂逅,他驚詫的說道:“是你?”話音未落,就要衝上來制止吳志遠。
顧嘉榮高聲阻止道:“老五,退下!”
藍長衫自然就是顧嘉榮口中的老五,他聞聲瞪了吳志遠,向後退開了幾步。
顧嘉榮漾起一臉笑意,對吳志遠說道:“吳兄弟,你怎麼到青島來了?”說話的同時,目光在吳志遠攙扶着李三的動作上停留片刻,兩人的關係已經心知肚明。
“顧大哥,我這次到盛家,是專程爲了我這位義兄而來。”說着,吳志遠看了看身旁的李三。
顧嘉榮猜出了吳志遠是爲解救李三而來,但言語中卻不動聲sè,故作詫異的“哦”了一聲,問道:“吳兄弟和李三……也是結拜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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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也”字,自然是承接着吳志遠和杜月笙的結拜而來。
吳志遠點頭道:“我這位義兄本xìng不壞,但誤入歧途迷上了大煙,又被人利用,從事大煙交易。我這次來,就是要帶他離開,去找一個清淨的地方,把煙癮戒了。”
顧嘉榮面容和善的點頭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吳兄弟跟我大哥杜月笙也是八拜之交,那就是我顧嘉榮的兄弟,兄弟的事就是我顧嘉榮的事。吳兄弟你想帶李三走,我絕不爲難,李三隨時可以離開,我保證今後在青島的地頭上,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汗毛。”
這顧嘉榮的年齡看上去比杜月笙大得多,卻稱呼杜月笙爲大哥,江湖規矩就是這樣,論資排輩不分年紀,而看江湖閱歷和本事,由此可見,杜月笙此時在上海應該混出來不小的名堂。
“有顧大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吳志遠點頭致謝,接着話鋒一轉,問道,“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希望顧大哥能幫我解答。”
顧嘉榮愣了愣,說道:“吳兄弟有什麼疑問不妨直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吳志遠點了點頭,一臉正sè的問道,“你帶着青幫的人在這裡暗地做着買賣大煙的交易,遠在上海的月笙對你的所作所爲知不知情?”
顧嘉榮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因爲吳志遠話中的隱含之意是,顧嘉榮在青島買賣大煙是揹着杜月笙做的。揹着老大幹私活,這在青幫之中是很重的罪名。
顧嘉榮沉默半晌,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臉上露出一絲牽強的微笑,他沒有直接回答吳志遠的話,而是拐彎抹角的說道:“吳兄弟,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做,就不會有人去做的。就算明知道這是一件錯事,你不去做,也會有別人去做,並且會做得變本加厲。所以,很多時候,不能片面的去看一件事,看一個人,可能這個人做這件事,他揹負的包袱比這個世界都重。”說到這裡,顧嘉榮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無奈,他低聲嘆了口氣,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嘉榮這一番話說得模棱兩可,含糊其辭,吳志遠此時無暇仔細琢磨,只聽懂了一半,冷聲反問道:“你的意思就是佛家所說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顧嘉榮想了想,無奈的點了點頭,說道:“差不多。”
吳志遠冷哼一聲道:“說的真是冠冕堂皇。從大處着眼,當年如果不是朝野FǔBài導致大煙橫行,滿清王朝怎麼會輕易被洋鬼子入侵?如今天下動盪,時局未定,大煙再次流傳開來,難道要重蹈滿清王朝的覆轍嗎?從小處來說,大煙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又有多少人因爲迷上了大煙變賣房子田地,最終因爲吸食大煙而曝屍荒野?我奉勸你一句,如果你還想多行陽善,多積yīn德,就不要再做買賣大煙的勾當!”
吳志遠這番話已經說得相當不客氣了,顧嘉榮的臉sè變得極爲難看,似乎想要發作,但心中的怒火還是被他壓了下來,他向吳志遠抱了抱拳,冷冷的說道:“多謝提點了!”
道不同不相爲謀,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吳志遠不願再多逗留片刻,在此之前,顧嘉榮給他的印象是雖然心狠,但爲人仗義、豪爽,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經過今天這一次碰面,吳志遠已經對他沒有了好感。
攙扶着李三走到大廳門口,吳志遠驀然止住腳步,回頭問道:“月笙現在是否還在上海?”顧嘉榮點頭答道:“是。”
吳志遠點了點頭,語氣突然鄭重的說道:“玲瓏山寨的寨主是我的朋友,那三箱大煙也是我燒的,如果真的要追究到底,直接找我好了,不要再找玲瓏山寨的麻煩。”說完,吳志遠扶着李三向庭院中走去。
眼見吳志遠和李三穿過庭院,走向鐵門,藍長衫在顧嘉榮身旁問道:“老大,不能就讓他這麼走了!”
顧嘉榮雙眼微眯,看着吳志遠和李三的背影,冷聲道:“給他面子,讓他們走。還有,記住我剛纔說的話,不要再去找李三的晦氣。”
“那玲瓏山寨怎麼辦?”藍長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