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一粟說到這裡,見吳志遠一臉疑惑,知道他又要開口打斷,話鋒一轉道:“你小子別說話,聽我接着往下說,有什麼想問的,等我給你交代完了你再問。”
吳志遠緊閉着嘴,點點頭。
於一粟喘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走的時候帶根繩子,那副棺材擱淺以後,你就把繩子套在棺材上,把那副棺材從水裡拖到岸上來。棺材被海水不知道浸泡了多長時間,大部分都已經腐朽了,拖的時候千萬小心,別把棺材拖散架了。”說到這裡,於一粟頓了頓,指了指義莊門旁的一個酒罈子,繼續道:“還有,去的時候記得帶上那個罈子,等把棺材拖上岸以後,就一直等,等到正午時分,太陽正好到了頭頂的時候,你就把罈子裡的東西全都倒在棺材上,然後一把火把棺材燒了。聽明白了沒有?”
吳志遠目光緊盯着於一粟,沒有迴應。
於一粟惱火的伸手要拍吳志遠的後腦勺,嗔怒道:“讓你回答你又不說話了。”
吳志遠連忙點頭道:“明白了。”
於一粟這才和顏悅sè的露出了微笑,擺出了一副在吳志遠面前少有的長輩姿態。
“不明白。”那句“明白了”剛說出口,吳志遠又連忙改口道。
於一粟臉sè一沉,沉聲問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吳志遠想了想,問道:“不是說去收屍嗎,爲何在岸邊就把棺材燒了,裡面的死屍怎麼辦?”
於一粟嚥了口唾沫,答道:“把屍體從海水裡收到岸邊,這不是收屍是什麼?”
吳志遠不想和於一粟做口舌之爭,直截了當的問:“我的意思是,爲什麼要把棺材裡面的屍體連同棺材一起燒了?不把屍體帶回義莊,萬一這屍體牽扯到命案或者哪一天這屍體的親屬來認屍,我們拿什麼交代?”
於一粟咂了咂嘴,想了片刻也沒想出個妥當的解釋,乾脆一揚手道:“這個不用你管,你只管按照我跟你說的去做,其他的事我和你師公自然會安排妥當。”
關於於一粟說的海里漂上來的棺材,吳志遠心裡本來有很多疑問,但被他這一句話全部噎了回去。
“時候不早了,收拾上路吧。”於一粟回大廳內拿出一捆粗若大拇指的麻繩,交到了吳志遠手中,出言催促。
吳志遠無奈的接過麻繩,轉身就向那條羊腸小路上走,身後傳來於一粟的叫聲:“提着這個酒罈子!”
吳志遠懶洋洋的轉身回到義莊門旁,彎腰探手一抓,竟發現那酒罈子出奇的重,裡面似乎裝了滿滿的一罈子水狀物。
“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吳志遠稍運元氣,提起酒罈子問道。
“火油。”於一粟言簡意賅的回答了一句,拾起地上的掃帚進了義莊,順手把義莊的大門重重的關了上來。
“火油……”吳志遠一想也是,那棺材如果真是從海水裡漂上來的,必定已經溼透了,怎麼可能被點着?這罈子裡的火油原來是這個用處。
看了看緊閉的義莊大門,吳志遠無奈的搖了搖頭,將隨身攜帶的包袱跨在肩上,一手挽着麻繩,一手提着酒罈子,踏上了那條向南的羊腸小道。
剛走出沒幾步,身後傳來一陣開門聲,吳志遠一回頭,看到義莊的大門開了道縫,於一粟從裡面探出頭來,高聲提醒道:“記住,千萬不要打開棺材!”
“知道了!”吳志遠見於一粟不再刻意壓低聲音,於是也高聲回了一句。
這是一條名副其實的羊腸小道,道兩旁全是低矮乾枯的山草,再遠處便是高矮不一的灌木和樹木,這裡完全就是荒郊野外,所幸此時陽光正足,天氣晴朗,所以這羊腸小道上並不顯得yīn暗。
吳志遠謹記着於一粟的話,順着羊腸小道一直南行,這一路上果然遇到了幾條岔路,但吳志遠始終沒有改變方向。走了約摸有一個時辰,耳邊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聲勢浩大,但卻感覺距離甚遠。
吳志遠擡頭向前眺望,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深藍而泛着銀光的大河呈現在他的面前,腳下快走幾步,走出羊腸小路的盡頭,放眼眺望,頓時駭然心驚。
這哪裡是什麼大河,根本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吳志遠見過幾次海,那是在青島送杜月笙回上海時。但青島的海被太多的碼頭及建築阻擋環繞,顯得溫順而靜謐,沒有眼前這片海所呈現出來的野xìng和狂放。確切的說,眼前的是一片幾乎沒有被人類活動干預過的海,表現出來的深邃、寬廣和包容是它最本真的xìng情。
這一刻,吳志遠有種想要放聲高喊的yù 望,心中所有鬱結的塊壘渙然冰釋,全身心瞬間放輕鬆。
古人常寄情山水,原來並非無病呻 吟,而是真的能忘情於其中。
就這樣心情愉悅的放鬆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吳志遠看向茫茫無際的大海,看着上午的陽光灑在海面上泛出的粼粼波光,看着海邊的波浪一層推着一層消失在沙灘上,突然想起於一粟交代的事情,心中暗道:“棺材呢?”
從羊腸小道中走出來以後,吳志遠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個範圍,沙灘上的腳印便是證明,但放眼向海中望去,卻並沒有看到於一粟所說的棺材,而此時距離吳志遠到達海邊已經差不多過去半個時辰了。
吳志遠向岸邊退了幾步,尋了一處乾燥的沙子坐下,靜靜的看着不斷衝上沙灘的海水,那不高的浪頭一波接着一波,無休無止。
時間悄悄的溜走,此時那低沉而深邃的海水涌動聲反而起到了催眠的作用,曬着溫暖的陽光,吹着熙熙海風,加上昨晚一夜沒閤眼,吳志遠竟有了一絲睡意。他不經意的一擡頭,猛然看到前面海水的水面上漂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正向岸邊漂來,距離岸邊已經不過幾米的距離。
吳志遠倏地站起身來,睡意全消,他認出水面上漂着的正是一副黑漆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