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鎮是中原西北方的一個小鎮,當簡雲楓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天黑,便停下打尖歇息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就當他要趕路的時候,天公不作美偏偏下起了瓢潑大雨,不過時值夏日,簡雲楓看了看天色,這雨最遲中午便會停了,於是在客棧裡找了個清淨的桌子喝起酒來,
算算不出十日便能到龍虎山,簡雲楓此刻卻心如刀絞,每每想起那張俏臉,他就感到身上什麼東西被抽離了一般,再也提不起一絲別的興致,莫非此生真的再也瞧不見她了麼,想到那日張羽顏毫不猶豫地隨着自己離開靈山,結伴相遊,又想到東海之上兩人的海誓山盟和她身上的溫熱與清香,簡雲楓始終無法相信那如白蓮花一般的女子已經與自己陰陽兩隔,若不是他肩上還扛着茅山兩個大字,深深的自責和痛苦甚至讓他有了已死相隨的決心,他已經打定主意,等到茅山重建之日,自己便束髮做個清心寡慾的道士,一心潛修,再也不問世事,不下茅山一步,
一杯又一杯的苦酒驅除着心底的孤寂和清冷,看着他桌子上那三個空空的酒罈子,一邊的店小二瞠目結舌,而那精明的老掌櫃也將目光投向了他身上,心中不住盤算:莫要是個吃酒賴賬的酒鬼無賴便好,若不是簡雲楓那不凡的相貌和身上隱隱流露出來的氣勢,這老掌櫃恐怕早就吩咐店小二上前討要酒錢了,
山間烈酒雖然口感不佳,但卻最是猛烈,一口入喉好似刀割,簡雲楓一下子喝了這麼多,換做是別的漢子,十個也都趴下了,揉了揉有些沉痛的腦袋,看着窗外那半邊日出半邊細雨的別樣夏景,簡雲楓呆呆發愣,
往日沉穩異常的手也因爲喝酒過多而有些發顫,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支碧綠色的玉簪,這是他在一處集市上偶然看到,那純粹透綠的顏色瞬間便勾起了他心中無盡的思念,龍虎山,崑崙山,棲鳳谷……他心中所有的思緒都被染上了那一抹刻骨銘心的碧綠,就像張羽顏手中的碧絲長劍一般,那麼光華奪目,那麼奪人心魄,不過卻又是那麼轉瞬即逝,他在玉簪上親手刻上了羽顏二字,也許還趕得及送給她,給她戴上吧,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也是最後一件,想到那張蒼白的緊閉雙眼的面容,簡雲楓的心臟似乎被面前這玉簪狠狠地刺了一下,痛得他透不過氣來,
一口吞下滿滿一碗酒,簡雲楓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被那黑衣人罡氣打中的舊傷和在死海之上受的新傷又一次復發了起來,扶着桌子,放佛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了胸腔,簡雲楓才直起了身子,面上卻是一陣病態的潮紅,傷痛卻永遠也比不上心痛,於是簡雲楓不住地喝酒,不住地引發舊傷,這樣才讓他感到自己還活着,才讓他呼吸有些順暢,不至於窒息而死,
那老掌櫃看着他,搖了搖頭:唉,這麼年輕還是個癆病鬼,
“不周山……”簡雲楓搖頭苦笑,想到那男子頭上的一篷枯萎白髮,忍不住自嘲道:“我們都是可憐可恨之人吶……”
雨歇了,不過窗外卻傳來了更加雜噪的聲音,不少百姓都往回跑着,一臉驚慌,
清元鎮的盡頭,那被雨水浸溼的泥濘地面上,一個黑色的身影慢慢往這邊走來,簡雲楓老遠便感覺到了對方身上可怕的魔氣,還有那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皺了皺眉道:“這是什麼人,居然有這麼濃烈的殺氣,”
看着那黑衣人毫不手軟地擡起手對一個跑得急了跌倒在他面前的老漢拍去,簡雲楓正欲起身阻止,卻發現有人趕在了他的前頭,
一道青色劍氣劃過,那黑衣人身子詭異地一閃消失在原地,而那老漢卻已經在十數丈開外了,扶着他的是一個年輕女子,一臉憤怒地盯着那黑衣人,兩人中間還站着一個身背長劍的青衣道士,一臉戒備,
簡雲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盯着那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想不到你居然會對手無寸鐵的老人出手,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年輕女子一臉憤懣道,將那嚇呆了的老人安置在一邊,走上前去和那背劍道士站在一起,手中多了一條長鞭,
“追了你五百里,終於把你追到了,你爲何要找羅浮宗的麻煩,”那背劍道士倒要沉穩地多了,
對面的黑衣人渾身散發着陰沉的魔氣,看不出面目,沒有答話,只是喉間發出“嗬嗬”怪笑,
那背劍道士面色一沉朗聲道:“你若束手就擒隨我回崑崙,我便放你一條生路,若不然……”
誰料,,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那黑衣人怪笑一聲,雙手翻起一片黑霧向他壓來,
“小心,”背劍道士見機得快,一把將那年輕女子拉開,背後長劍也應聲出鞘,在他面前化出一片青光,牢牢住兩人,
看着那道士和那女子自然地拉在一起的手,簡雲楓若有所思道:“想不到崑崙道士也能近女色……”
這兩人正是簡雲楓的熟人,崑崙派的謝凌風和風雷真君那寶貝徒弟楊心蘭,爲了追捕這黑衣魔頭,兩人從羅浮山一路跟蹤至此,隨他們來的還有一個崑崙派的高手,也是謝凌風的師叔,不過後來他師叔又接到掌門密令急急趕了回去,臨走前囑咐兩人切不可私自行動,探明那黑衣人的行蹤和落腳地點就速回崑崙,
簡雲楓也看出,那黑衣人身上的魔氣極爲怪異,隱隱覺得比鬼聖身上的魔氣還要陰冷幾分,只是在渾厚程度上遜於後者,但是要對付謝凌風和楊心蘭兩人卻綽綽有餘了,
他並沒急着出手,好整以暇地坐着看,他也想看看那黑衣人的底細,謝凌風和楊心蘭師出名門,就算落敗但是保住性命倒也不是難事,畢竟兩人也是年輕一輩中的難得高手了,尤其是謝凌風的太虛御劍訣,也已經有了很深的火候,
不出簡雲楓所料,謝凌風的太虛御劍訣和楊心蘭的風雷鞭雖然都是道門正統,威力也不小,可對面那黑衣人着實古怪,身上的魔氣似乎源源不斷,相持了很久,謝凌風和楊心蘭的攻勢越來越弱,而那黑衣人卻依舊沒有絲毫疲憊模樣,身上的魔氣絲毫不減,簡雲楓隱隱覺得有些古怪:這黑衣人修爲並不是很高,最多也只是魔胎小成境界,可是他身上的魔氣卻源源不斷,就像是從別的地方借來一般,
約莫一炷香功夫,謝凌風和楊心蘭便漸感不支,謝凌風咬了咬牙道:“我拖住他,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楊心蘭長鞭一振,倔強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而這時候,這黑衣人似乎也失了耐心,桀桀一笑,雙手卷起滔天魔氣,將兩人死死圍住,眼看兩人就要支持不住,簡雲楓身形如風,手中凝起一團幽綠色陰火對着那黑衣人拍去,看得那老掌櫃和店小二嚇得直接跪倒在地方,不住叩拜着:“原來是位仙長,恕罪,恕罪,”
簡雲楓這一掌輕輕巧巧,卻讓那黑衣人不得不防,那黑衣人似乎知道簡雲楓手中陰火的厲害,將所有魔氣都撤了回來,專心對付簡雲楓,
謝凌風和楊心蘭這才緩過一口氣,看清楚簡雲楓容貌後,不禁喜道:“原來是簡兄,”
簡雲楓此刻無暇說話,現在他才明白這黑衣人的古怪,對方身上的黑色魔氣居然絲毫不在九幽陰火之下,那陰冷的氣息若不是他本身修煉九幽陰火之術恐怕就已經難以忍受,難怪謝凌風和楊心蘭這麼快落敗,兩股同樣陰冷至極的氣息,卻是一正一邪,九幽陰火雖然是至陰之物但是卻能焚化世間一切污穢,乃是陰中之正火,而那黑衣人身上的魔氣卻是真正的陰邪至極,絲毫不帶一絲人間氣息,放佛也一樣來自九幽地府,而且在氣勢上尤盛一籌,
兩人戰了半天,簡雲楓身有舊傷,一身修爲打了八折,無奈之下使出龍泉劍才撐住局面,而調息過來的謝凌風和楊心蘭也趁機加入戰團,見三人圍攻,那黑衣人自知難敵,虛晃一招便遠遠逃去,看着那背影,簡雲楓忽然覺得有些相識,心中驚疑不定,只是對着謝凌風說了句:“謝兄,你們速回崑崙報信,我跟着他將他纏住,”說完,身形一展便急急跟了上去,謝凌風和楊心蘭阻攔不及,卻又追不上兩人的身法,無奈之下對視一眼便往崑崙山飛去,
再看那簡雲楓,追至一處樹林便將那黑衣人攔下,緊緊盯着他問道:“你究竟是何人,爲何要殺鏡中人,”對於江湖上的一些傳聞他也在路上聽過,加上謝凌風一開始的話,便知道這黑衣人就是鬧得羅浮山雞犬不寧的魔道高手,
那黑衣人原本沉靜的眼神一聽到鏡中人三個字忽然就發狂起來,沒命似地往簡雲楓攻去,簡雲楓大驚,急忙出劍抵擋,也不知道那黑衣人中了什麼邪,似乎將簡雲楓看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動起手來全然不要命,而簡雲楓趁着他空門大露,一劍刺去,對方卻渾然無事,只顧着玩命似地出手,這樣一來簡雲楓哪裡是他對手,幾招下來便中了一掌,口吐鮮血,魔氣入體渾身如墜冰窖般難受,而龍泉劍刺在對手身上卻根本沒有一點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