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兩排長凳是靠窗依着的,中間地面放屍體,前頭是幾個法醫在那瞅着,司機只是在我們上車後掃了一眼,便發動車子出發了,第一次坐大汽車,這個心情不知道怎麼形容,而且還是陪伴着一具屍體同行。。。
這讓我想起了白猿河中,趕屍的老道長,他可是整日整夜的與屍體爲伴,也不知他的鼻子痊癒了沒有?
一道柔弱纖細的身子微微向我這邊靠了靠,我扭頭一看,竟是張小花,她全身微微打顫,雙眼不敢看地面上的屍體,只是一個勁的低着頭,臉色微微發白,我知道,她在害怕。
但是。。。我該如何安慰她呢?
這下可是有點困窘了。。。若是個男孩兒,我上前攬住他的肩膀說兩句玩笑話就沒事了,可。。。可她是個姑娘家,我。。。我怎麼安慰啊?
想了想,我低聲安慰道:“沒事的,別怕。”
張小花趕忙看向我,似乎我的安慰很奏效,她重重點頭,微微露出一絲釋然的表情。
“咣噹!”
車子不知碰到了什麼,下面應聲傳來一道沉重的撞擊聲,而眼前的屍體也立時被掀起老高,身上的白布一下子飄了起來,從屍體的臉上滑下,屍體慘白無血的臉,也頓時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啊!”
與此同時,一隻柔軟且冰涼的小手登時抓住我的手腕,緊接着是張小花趴在我的肩頭叫了一聲,第一次接觸張小花的手。。。我的心猛地一揪,老臉一紅,低頭偷偷瞄了一眼,心裡頓時暗罵:“恁孃的!初七你小子在想什麼?!你是道門弟子!道門弟子啊!”
兩個法醫慌忙將屍體重新蓋好,其他幾個人也從沉默中醒來,你一言我一句地說了起來,反倒是張小花,依舊趴在我的肩頭不肯鬆開,那手。。。還緊緊抓住我的手腕。
我四下看了一眼,不免清了清嗓子,伸手摸向張小花的手,並將其移開,道:“呃。。。只是車子太顛簸了,沒事的,別怕,咳咳~~~”
手指微微觸碰到張小花的手背,張小花立時抽出手,臉蛋緋紅地瞪了我一眼,羞澀地扭過頭去,我也老臉大紅地不敢去看她,這事兒弄的,太尷尬了。。。
爲什麼觸碰到張小花的手,像是全身麻麻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人身上都有陰陽二氣,就算是全陰或者全陽也不應該。。。我用道門知識解釋了半天還是一頭霧水。。。
我是個修道的,怎麼能對人家姑娘家有其他心思呢?真是該打!不過。。。這是什麼心思?似乎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很奇妙又讓人很擔心,我是不是修煉不對路,走火入魔了?!
難道真是我走火入魔了?不過啊!我這段時間並未感覺到哪裡不對頭,而且修行在不斷增加,更加對道法有深入的瞭解和參悟,按說不應該有走火入魔的可能,但。。。我對張小花的感覺是。。。
張小花有沒有回頭我不知道,因爲我哪裡還敢看她,只聽到她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剛纔只是被嚇着了,對對不起啊。。。”
我擡頭看了看車頂,隨即乾咳兩聲,道:“沒沒事兒。。。但你其實也用不着害怕,這個屍體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有我在,大可以放心的。”
說到屍體,我又有些信心涌上心頭,對於茅山術,任何殭屍都得服服帖帖,更別說一具普通的屍體了。
張小花突然有些好奇地問道:“初七,你這麼年輕,怎麼就做了道士了呢?”
被問及我的那些陳年破事,我只得深深嘆了一聲,道:“說起來話就長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對了,聽你舅舅馮老先生說,給你收集了什麼散文集,你能認很多字嗎?”
“噗~”
沒想到我這麼一問,張小花竟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在看到一車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們倆人時,張小花馬上意識到這個場合不適合笑聲,趕忙收起笑容,並壓低聲音道:“認字又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去年剛自學畢業了呢!”
看張小花自信的表情,我不禁一樂,同樣壓低聲音道:“什麼是自學啊?學什麼啊?”
張小花秀眉微蹙,有點像看白癡似的看了看我,道:“當然是學習知識啦,難道你沒上過學嗎?”
我臉色一耷拉,道:“上啥上,我現在除了能看懂道門的書籍,所認識的字還都是一路上師父教的,真正那些什麼散文詩歌的,我一個也不懂,不過我們道門的道歌我倒是會幾個。”
張小花又忍不住一笑,笑起來,粉白色的臉蛋上還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我一下子怔住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喃喃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哪知,等我驚醒時,差點被張小花的眼神殺死,我臉色一紅,不敢再說話了,不過我說的是實話,她笑起來的確很好看嘛。。。
過了一會兒,張小花又接着道:“嗯。。。我最喜歡的是朱自清的散文集,特別是那篇《背影》。。。”
我當即抓了抓腦殼,錯愕地問道:“朱自清是。。。”
張小花張了張嘴,頓時嘟嘴道:“笨。。。等到了縣城再告訴你,對了,我舅舅家有很多字帖,你不是沒學過寫字嗎?正好可以讓你練筆!”
說完,張小花開心一笑。
我脊背一陣冒汗,是啊,雖然認識字,但若是用筆寫還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不過論起畫符我倒是敢在這裡稱一流。。。
好奇之下,我問道:“小花,聽你舅舅說又要讓你見世面又給你買新衣服的,你舅舅很疼你吧?”
張小花忙透過窗戶向外面瞅了瞅,才幸福地笑道:“嗯,自從舅媽去世以後,就剩下舅舅一個人在城裡,他沒有小孩,就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特別疼我呢,只可惜他不能回自己的老家。。。”
“哦?”我問道:“爲什麼?對了,你舅舅老家是哪裡的?”
張小花瞪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我,似想說又似不想說地道:“反正到了城裡你也能見到我舅舅,你自己問他唄。”
我點了點頭,其實我想問的是,單單張家村有事,馮老先生怎麼會匆匆忙忙就趕去了,他真的就只是關心張小花一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