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發現自己竟然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
房間很大,應該快趕上兩個籃球場的大小,四周都是雪白的牆壁,天花板上密集的白熾燈把整個房間照的通亮。這樣的亮度讓我很不適應,但這次,眼睛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被強光刺痛。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在靠近門一邊的對角線角落裡有並排的三張桌子,十張椅子散亂的靠在桌子旁邊,桌上放置着九臺電腦。紙張、燒杯、試管、顯微鏡等一些設備都整齊的擺放在一邊。原來這裡是一個實驗室。
正當我走神間,屋外卻傳來一陣說笑聲。
“總部已經通過了我們的實驗,今天我們就可以解散實驗組了。”是一個女聲,聲音中充滿了興奮。我甚至還聽到了幾聲歡呼聲。
門被推開,是一衆身穿白大褂的人。這——這個裝扮,難道他們就是科研人員?
我剛想說些什麼,沒想到衆人根本無視我,從我的眼前走過。難道我是在做夢?我試探着將手伸向了走在最後的人身上,我的手臂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沒錯,看來我就是在做夢。知道了自己的情形,我便安下心來,既然是夢境,我就不再擔心會被人發現當成瘋子。
我跟在衆人的身後,隨他們走到了實驗桌處。衆人都在收拾桌上的資料,我看了看,總共十個人。就在我還想接着四處亂轉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莫乾,咱們成功了,高興點。”聲音中透着抑制不住的興奮。
我的身體像過電一般,這聲音不是媽的嗎?我立即轉向聲音的來源處,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果然沒錯,就是媽。她穿着實驗服,一頭長髮挽成了髮髻,幹練十足。臉上洋溢着興奮的表情。我從來沒有見媽這樣高興過,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媽真的很有魅力。
男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沒有絲毫表情。女人見到他的樣子,蹙了蹙眉,蹲下了身子,將手搭在他的腿上,試探着問道:“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男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樣子讓妻子擔心,他轉過頭,笑了笑,化開了擰成一團的眉毛。“沒有,這樣的時候我當然和大家一樣高興。”他的聲音竟然這麼有磁性。由於上次看到了男人發狂,我下意識的將他歸到野蠻人的行列。但沒想到他正常的時候竟是這樣溫柔。
女人的手在他腿上摩挲了幾下,長出一口氣,好像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沒事就好。”
“媽,這個資料需要嗎?”一旁傳來的聲音似乎還沒有成熟,帶着些許童聲。媽?難道?我望向聲音的來源處,果然沒錯,那張臉,竟然是我自己。我竟然也出現在了實驗室中,看樣子我還是一名科研人員!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的有點腦子發懵。我究竟是幹什麼的?
女人接過男孩兒手中的資料,看了看說道:“這個是失敗的數據,不要將它歸到我們需要上報的數據資料當中。”
“嘿嘿,看來我看的沒錯,下次就可以不用問你了。”男孩兒好像老早就知道了這份資料是有問題的,現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還有點小自滿。
看着男孩兒的樣子,女人微笑着嘆了口氣。“你別自滿,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當然當然,要向爸看齊嘛。”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男孩兒還是一臉興奮的表情。
“楊組長,資料已經整理完了,咱們可以離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健壯的男人站在了爸的身旁,表現的恭敬有加。我下意識的看向這個男人的臉。他——他竟然是餘品楠!我竟然在夢中夢見了餘品楠?他的樣子很明顯比上次我夢見他的時候要年輕。
“嗯,我知道了。”男人頭也沒有擡,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餘品楠便識趣的離開了。其實誰都看得出來,男人有心事。
衆人已經收拾好了桌上的資料,有說有笑的準備離開,樣子就好像是平時下班一樣。但就在這時,男人卻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衆人。“大家等等,我有話要對大家說。”男人的聲音依舊充滿磁性,不過少了剛剛和女人說話時的溫柔,多了一份威嚴。
衆人聽到他說話,紛紛停住腳步,轉過身子,樣子均是十分恭敬。
“這次試驗能成功,感謝各位的通力合作,通過這次實驗,我看到了各位身上的潛能,相信各位在今後的道路上一定能走的更高更遠——”男人的話被大家的一陣掌聲淹沒。原來是要做一個簡短的發言,我在一旁看着不禁好笑,原來這個被“我”稱爲爸的人也不能免俗啊。“當然,我叫住大家不是爲了說這些檯面上的話,咱們相處了兩個月的時間,相信我楊莫乾的爲人大家都知道了。我從不說自己沒有把握的話,所以我接下來要說的,希望大家可以用心聽。”
男人的表情十分嚴肅,這樣的表情也影響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大家紛紛放下自己手中的資料。“咱們僅僅用兩次實驗就完成了總部兩年都沒有完成的項目,這不能不說這是個突破。但是作爲這個實驗的實驗者,我的親身感受告訴我,實驗沒有成功,還存在很大的問題。”男人的話無疑對衆人都是個打擊。“我不想瞞住大家,因爲我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衆人均是一楞,其中一個女人插話道:“您是說身體機能的提高嗎?”
“不。”男人搖搖頭。“是內在性情的變化。最近我常常會莫名的煩躁,甚至是大發雷霆,我本來以爲這是工作壓力導致的,但是後來我發現並不是這樣,伴隨着性情改變的還有我的嗜血性。”
“嗜血性?”除了媽和“我”,剩下的人又是一陣驚訝。
“沒錯。當我現在每次動怒的時候,身體就會不自覺的表現出實驗時的狀態,而且還會變的喜歡殺戮。記得在第二次實驗的時候,我得到的指令只是抓住那一百隻雞,我根本沒有想過要殺死它們,但身體根本不受控制,似乎見到這些活物我就有殺死它們的衝動。”
“可——可你不是在實驗的時候沒有意識嗎?”餘品楠的嘴巴有點打結。
“是的,我表面上是被深度催眠失去了意識,但事實上,我的潛意識都是以第三人的形式出現在現場的。”
男人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好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
男人看到衆人難以置信的表情,有些無奈的淡然一笑。“這應該就是身體記憶。我的潛意識記住了身體在實驗中的所有經歷。”
“本來這種情況只是在實驗中才會出現,但是我漸漸的發現在現實生活中我的嗜血性也開始顯露,所有一切關於暴力血腥的東西我都喜歡見到,甚至有的時候我的雙眼看到的人都是血紅色的。”男人的語氣很平靜,但在場的人卻都被他的話震驚了。
“我很擔心現在的我,大家想想我的現在的身體機能,各項指標已經是常人的20多倍,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嗜血性將會是多大的隱患。”男人蹙着眉,他的話引起了衆人的思索。“所以我今天叫住大家是請求大家一件事。”
聽到這裡,剛剛還低頭思索的衆人均擡起了頭,洗耳恭聽。“我想請求大家再進行一次實驗。”
男人的話無疑是平地驚雷,連媽都驚訝了。“不可以。”媽的第一反應就是要反對。“你現在就已經開始控制不住你的嗜血性,如果繼續試驗肯定有加重的風險。”媽的語氣堅決,她拉着男人的胳膊,似乎是想通過肢體來告訴男人自己的想法。
男人沒有理媽,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之所以冒着這樣的風險請求大家再一次實驗,就是爲了在試驗中找出抑制我自身嗜血性的方法。這個方式雖然危險,但只有當我處於實驗的狀態時,纔有可能將我自身的問題看清楚。”
男人的話讓衆人都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之中,所有人都低下了頭,男人看着衆人,似乎知道了衆人的難處。“實驗是我們做的,結果也是我們得出的,身爲科研人員,我們不能將自己的實驗變成可能危害別人的工具。現在的我已經隨時都有可能發狂,所以我不希望今後的技術推廣出現我現在這樣的情況,所以我請求大家支持我。”說完,男人向衆人鞠了一躬。
男人行爲似乎感動了在場的人,大家都不再猶豫,而是毅然決然的表態支持男人繼續試驗。我看到了媽的表情,她臉上的擔憂是那樣明顯。
“最後,我還有一個要求。”男人見大家不再反對,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下一次的實驗結束,我還無法控制自己的嗜血性,我請求大家——殺了我,並毀了所有的資料。”
這一驚實在不小,場面竟然一時陷入沉寂,衆人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剛剛男人說的話的意思。
“爸——”良久之後,“我”竟然帶着哭腔叫了男人一聲,“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
男人慈祥的看了一眼“我”,“孩子,你要好好成長,如果爸真的有事,爸相信你可以接替爸的位置。你現在已經是男子漢,要照顧好她們。”
一旁的媽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哭成了淚人。我並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麼事,但我知道,男人的這個選擇也許將毀了現在的一切。
正當我還想繼續看下去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竟然像水波紋一樣變得模糊不清,媽的哭聲,衆人的嘆息聲漸漸遠去,周圍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睜開懵懂的雙眼,四周的黑暗讓我眼睛一時還適應不過來。我用力揉了揉雙眼,發現自己竟然還躺在別墅的牀上。我掙扎的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將背靠在牀頭。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現在只感覺自己渾身發軟,但比起睡前的全身無力已經好了很多。
“媽——媽——”我大叫着,但沒有迴應。記得睡前媽還在牀頭給我說了些什麼。我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是說當我睡醒的時候這一切都結束了之類的。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走下牀,雖然現在沒有一點頭緒,可我還是應該去找媽,至少我要知道她爲什麼離我而去。
但就在我的腳碰觸到地面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我的身上滑落,掉在了地上。我撿起了地上的東西,藉着微弱的光線,我看清楚了,這是一封書信。封皮上娟秀的楷書我並不清楚是誰的字跡,但署名我卻再熟悉不過——孫儷蓉。
我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封,書信只有寥寥幾句話。
孩子:
媽走了,你不要來找媽。這麼些年,我有太多的事情瞞着你,雖然我知道被欺騙的滋味很痛苦,但媽始終相信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對你有好處的。直到上個月,媽一直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媽現在可以告訴你,其實你並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你的身體由於某種情況患上了一種罕見的病症,這種病症會使你失去意識甚至發狂,嗜血成性。病症由來已久,媽本來以爲你已經克服了病症所帶來的後遺症,但上個月你又一次發狂了。你猜的沒錯,王傑和餘品楠是你殺的,這些媽都清楚。但媽不希望你去自首,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你落入警方手裡,他們不會聽信你的話。媽和你相依爲命,媽不希望看到你進入監獄成爲階下囚。
最後,媽想告訴你。你的病症並不是不可治癒的,雖然現在沒有藥物可以治療,但是你的嗜血性是可以通過意志力來戰勝的。媽不能再繼續呆在的你的身邊,因爲媽不知道你會不會在發狂的時候傷害我。媽選擇離開不是拋棄你,當你真正戰勝了病魔,媽會回來與你團聚。
媽媽
眼前的書信讓我對媽的依戀瞬間降到了冰點。她到底是不是我媽?這裡是哪裡?他爲什麼把我安排在這個地方?我又爲什麼沒有以前的記憶?我又爲什麼得上了她所說的病症?現在我殺了人要怎麼辦?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定論,她卻這樣離我而去,這會是母親做出的事嗎?
憤怒頓時充滿了我的腦海,現在我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把所有的事問個清楚。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她。
這個想法一經產生,便無可限制的蔓延開來,我的身體也好像頓時充滿了力量。我跳下牀,向屋外衝去。眼中的一切開始變得血紅。一種不可抑止的煩躁漸漸衝昏了我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