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母含淚,九焦慮,只有龍王還算鎮定,捻着鬍鬚若有所思,但臉色同樣很難看。
“娘!您先休息一下吧!也許妹妹只是貪玩兒,等她玩兒夠了自然就會回來的!”蒙嶼尤一向以孝道著稱,此時見母親又在落淚,不禁心頭一酸,再次出言相勸。
“休息!休息!就知道休息,小拾沒回來,你讓我怎麼放心得下呀!”龍母揮袖拭去了眼角的淚水,眉頭糾結,情緒甚是激動。
旁邊老九蒙悅峰見此情形,心中忐忑不安,額頭上悄然蒙起了一層水霧。垂頭頓足,悄聲退後。然而正是這一微小的舉動,卻依舊無法逃脫四蒙和漪的眼睛,他大喝一聲,責任道:“小九!你也實在大意了,咱們這兒誰都知道小拾是個鬼靈精,她讓你幫她去買水,你就不會拖她一起去嗎?現在搞成這樣,你說該怎麼辦吧”
老九蒙悅峰自知闖禍,沉默地低着頭,任由他人責任,哪敢還有半分反駁。六蒙瀚朝見此,急忙上前拉着老四爲他解圍,“四哥,別生氣了!您自己不是也說了,那小拾就是個鬼靈精,就算當時九弟硬拖着她去,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她也一會想別的辦法脫身!這事兒依我看來也怨不得別人,還是快些找到小拾要緊!”
老四蒙和漪聽罷,不禁皺起了眉頭,一腔怒火全然寫在了臉上,“小拾、小拾,就她就煩人,老是惹事兒,也不知道咱們怎麼就有這麼個妹妹呀!”
龍母一聽這話,頓時淚如泉涌,老大蒙蘊胤實在看不下去了,指着他的鼻便罵:“老四,你也沒良心了吧!她可是咱們的親妹妹呀!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來呢?”
老四見一時失言,惹得大夥如此不悅,急忙收口,不敢再言。然而龍王卻也怒了,猛然一掌擊碎了身旁的湖石椅,憤怒地罵道:“別吵了,誰再吵誰就給我滾!小拾是夠煩的,但現在要任務是將她找出來,這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們就不能多想想辦法嗎?”
此言方一出口,殿中驟然安靜了。誰都知道,面前的水鏡是那況世奇寶,可上觀天,下測地理,博古通今,鉅細無遺。從前紫陌也曾無數次地栽在它的面前,可這次,卻連它都無能爲力,還有誰能夠知道她的下落呢?
然而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就在衆人正爲此事發愁的時候,殿外卻傳來侍者的一聲通報:“稟龍王,南海龍王五求見!”
龍王心頭一怔,心亂如麻卻又不好推諉,只好輕嘆一聲:“哎!真是夠煩的,一事兒還沒完呢,又來事兒了!”接着揮了揮手道:“請他進來!”
片刻,門應聲而開,易迦南面色沉重背上負着荊條。一入殿中便跪倒在地,雙眼通紅,憔悴不堪。
龍王怔住了,急忙上次欲將他扶起,他卻拒絕了他的好意,“世伯!對不起了,我不是有意要害死拾公主的,可她的死,我卻也逃不開責任!”
衆龍族聽聞此言,頓時大驚,龍母更是當場背過氣去。紫陌死了嗎?怎麼可能呢?幾天前她還活得好好的,與家人同去了花潮盛會,可這才幾天哪,她竟已與衆人陰陽相隔了。
易迦南神情黯然,從腰間小包中取出了一臺數碼相機,恭敬地放在了地上,“這是她臨行前落下的遺物,如今物歸原主,就請世伯節哀吧!”說着,又從背上生生扯下一根荊條,託過頭頂,主動請罰道:“迦南知罪,特來請罰!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龍王一怔,老淚橫秋,目光久久停留在了那臺相機之上,心如刀割般地疼痛。老四蒙和漪一向衝動,此時見害死自己妹妹的兇手就跪在面前,那還由得龍王發令,早已搶過他手中荊條,高高舉起,卻被老懞嶼尤一把拉住,“老四,你這是幹嘛?想造反嗎?”
老四急得咬牙切齒,憤恨瞪着自己的兄長,氣得狠狠扔下手中的荊條:“我不管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可別忘記了,罷揚長而去,心中憤怒無法言語。
南詔古國和都尉府中,一場無形的風暴已在悄聲逼近。
紫陌到此已是一月有餘,全身長出了白色的絨絨細毛,雙眼也已能夠視物了,對於如今的“主人”南詔一代名相段儉魏(當時還未做上清平官)的掌上明珠段怡冰,她卻也不反感,甚至還有一些喜歡。因爲她總是喜歡將她放在腿上,輕輕地彈琴給她聽。
雖然一切如故,檀香嫋嫋,古琴聲聲。但從琴聲中,紫陌還是聽出了許多哀怨,這也難怪,自從上月她知道那消息之後,整個人都憂鬱了。
“小姐,老爺讓您準備一下,明日早朝讓您跟着一同晉見!”
琴聲驟然停止,一滴水珠落在了紫陌身上。她怔了下,揮起小爪發出一聲輕柔的低吟,挪動着身體安慰似的偎依着她。
她果然垂下頭來,惆悵地注視着懷中的貓兒,又是一滴淚水晶瑩地懸在了她的頜下。紫陌瞪着雙眼,輕蹭着她的衣襟,安慰地低鳴,她卻再也控制不住地抽泣起來,抱着她輕聲地訴說起了心中的苦悶。
“小石頭,你這是想要安慰我嗎?”她彷彿覺得這是自言自語,輕撫着她柔軟的貓毛,“但你可知這一入宮門深似海呀!我不想去,可這爹爹的命令,我又怎能違抗呢?”
紫陌並不以爲然,本想開口安慰她幾句,卻又怕嚇壞了她。於是乾脆輕哼着嗓門,歪着腦袋,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心中卻暗自嘀咕:切!真是個榆木疙瘩。像我就很少聽老爹的命令。
怡冰自然不明白紫陌在想些什麼,只當她不過是隻靈智未開的來格外放心:“哎!若我是人我,那該多好?來無影去無蹤,多麼逍自在啊!爲何我偏生在這官府人家,至小雖受人羨慕,但誰又能明白我的心呢?”
紫陌苦笑,輕聲地叫喚着,試圖以此安慰着她,心中自言自語地反駁:誰說我不知道這其中的苦,好歹我也是個龍王十公主,也算是生在帝王家吧!想那些水族,又有誰不羨慕我,怎能說我不瞭解你的心情呢?不過我比你自由,想幹什麼老爹可就管不着了。
然而提到父親洱海龍王,她不禁想起了現在自己的境況,心中甚是失落,“喵喵”地叫着,似乎也想對她訴說自己的衷長。
忽然間,她站起身來,發瘋似的向屋外奔去,帶倒了桌上的七絃琴都沒有去理會。此時已是寒冬時節,天空中還飄着淅瀝的細雨,而她就站在雨中,任憑着冰冷的雨水沖刷着她那清冷的臉頰,將淚融入雨中,默默地哭泣。
紫陌奮力的繞過掉落矮几下的古琴,望着雨中哭泣的她,那是無聲的反抗,也是時代的悲哀。
丫環小玉見此情形,急忙舉着傘來到段怡冰的身旁,想要將她勸進屋去,卻被她推開了,“走開!我不要你管,讓我靜一靜我不想見任何人!”
小玉一臉惆悵,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是笨嘴笨舌地勸道:“王殿下是位難得的猛將,曾被天朝封爲上柱國將軍,況且……”望着怡冰滿臉的淚痕,她有些言塞了,剩下的話都不知當講不當講。
“況且什麼?況且我從未見過他,況且他已近不惑之年?況且這原本就是我最大的價值,我不過是爹爹手中的一枚棋……”
“混賬東西!這話你也說得出口?”忽然,門庭之上傳來一聲厲喝,一中年將軍模樣的人突然出現在了她們面前,伸手指着怡冰,滿面黑灰,明顯氣得不清。“咱們段家深受皇恩,卻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東西?也不想想,如今王看得上你有意娶你,這已是看得起你了,是對咱們段家的恩惠啊!你怎能說出那種話來呢?爲父真是爲你深感痛心啊!”
原來此人便是後來南詔古國的一代名相段儉魏,紫陌雖然不才,但卻喜歡研究家鄉的歷史。對於眼前之人的生平,她還是有些瞭解的。不過能夠親眼一睹史書上的偉人真貌,這誘惑還真是不小。蹣跚着,悄悄向他靠了過去,瞪着圓眼打量着眼前之人。
然而此時怡冰卻吼一聲:“爹,您難道就沒爲女兒考慮過嗎?他……”
“啪”話未說完,一記耳光已狠狠印在了她的臉上,而他竟也驚呆了,呆望着自己的掌心,不相信自己剛剛所爲之事。從前的她是那麼懂事且溫柔,可如今她竟像換了個人似的,竟敢如此大敢的與父親說話,怎能不讓人寒心?
“女兒啊!你也知道如今皇上時日不多了,卻有一事怎麼都放心不下,那就是王的婚事啊!想當年王統軍出征,硬是將快要生產的王妃拋在了家裡,以至於後來連王妃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他也恨哪!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日不是一樣得過?這就是命啊!哎!”他嘆息着,舉頭望着陰霾的天空,臉上寫滿了感傷。
段怡冰怔住了,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絲淡淡的惆悵來。許久她終於垂下頭去,妥協地回答,“好!明天我隨您一同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