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由沐火帶路，一同穿過了練武場，走向一旁偏僻的院子。
再拐一個彎，就是廚房。連翹和肉肉對視一眼，難道秘籍會放在廚房之中？
沐火沒有出聲，只走到一旁的角落來回盤算着，繼而蹲在比較靠左的位置，用事先準備好的鏟子很快的挖出了一個略顯古舊的盒子。
吹開上面的灰塵，打開盒子，裡面放着一封信。
“掌門人，這是前掌門留下的信。”沐火走上前，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謝謝。”連翹接下信，並本能反應的說出這兩個字，沐火的身體明顯一僵。用漆黑的眸子飛快的掃了一眼連翹，繼而轉開視線。
“你是掌門，不用跟我這麼客氣。”
“額，是麼？”連翹擡頭看了他一眼，繼而把信遞給一旁的肉肉，“什麼意思呀？”
信上面用的古體字，說實話，連翹真的看不大懂。
來到這裡，就跟文盲一樣了，一些出門必用的，簡單的，連翹都會。但是這個，她就看不來了。肉肉接過信，雖然用的是比較晦暗的詩句，但他一下子就理解通透。
“走吧，我們去找紅裳。”兩個人一起朝外面走去，肉肉的腳步稍微停頓一下：“沐火你先去吃飯吧，不用跟了。”
“是。”沐火低下頭應了一聲，眼裡的嘲諷沒人看見，怎麼，開始防備他了？
肉肉的頭微微朝身後的方向轉了下，走路的步伐依舊沒變，只是察覺到了一些跡象。
“連翹。”
“嗯？”
“要小心了。”
“啥？”連翹直接沒聽懂。
“沐家有叛徒，可能死了，但——世事無絕對。”
連翹的步伐一個踉蹌，她猛地停下腳步，頭剛轉過去，嘴巴就被肉肉捂住。
清晨日頭正明亮，少年膚色如玉，耳邊的碎髮被鍍上微微金光。
棕色的瞳仁裡波光洌灩，他抿嘴搖頭，示意連翹不要喊出來。
面對這樣的情形，連翹拼命眨眼——難道，會是那幾個孩子中的一個麼？！
肉肉放開連翹，繼續朝紅裳的房間走去。很顯然，他看懂了連翹眼裡的問句。
“可能是，可能不是。”
連翹不可壓制的深吸一口氣，她回顧着幾個孩子的臉龐——最小的沐天，只有八歲，是那麼的單純。沐金和沐木是一對親兄弟，沐金12歲，沐木10歲，看上去感情非常好。沐水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在顧青蓮死的時候，哭得最慘的就是她。沐火……雖然總覺得孤僻不合羣，但是當初在院子裡立誓的時候，他的表情絕對假不了——那，沐家的叛徒，到底會是誰呢？……
連翹擔憂的表情一覽無餘，肉肉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安慰道：
“別想那麼多，說不定已經死了。”
聽到肉肉的話，連翹心裡的難過更甚，她的聲音很悶，帶着濃濃的鼻音。
“也說不定，還有人在暗處，想要把沐家僅剩的幾人趕盡殺絕，對不對？”
心裡莫名升起了憤怒，連翹站住身子，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她不想哭的，但是一想到，沐家裡面出了叛徒，並且有可能這個叛徒沒死，還等着殺光沐家的人，她的眼淚就不可抑制的往外流。
“有可能大家都會死的，對不對？這幾個孩子，以至於我們，都會有危險的，對不對？”
肉肉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根據掌門信裡模糊的意思，大概這次滅門之災和沐家的叛徒有莫大的聯繫。
也就是說，顧青蓮並不是罪孽深重，真正罪孽深重的，是這夥人。
不知道叛徒就幾個，但能確定不是一個。不知道叛徒死了幾個，但能確定至少還剩一個。
“連翹，我……”
“肉肉！”連翹用袖子擦去眼淚，鼻子嘟囔着難受，她吸了又吸，沒有轉身的繼續說道：“沐家已經成這樣了，爲什麼他們還不放過沐家？爲什麼一定要至沐家與死地？難道真的是因爲我麼？因爲我跟姜北臣的關係麼？”
這樣一系列的問話，讓肉肉的那句“我會保護好你”咽回肚裡，這一次，他想認真聽聽，連翹的心聲。
“我也知道，其實不絕對是這樣，鬼族最近的行爲越來越放肆，鬼界之王的寶座各方勢力都在力爭能佔爲己有，對於驅鬼世家，他們是必滅的。這要滅的第一家自然是沐家……但是、但是……”
說道這裡，連翹的眼淚更兇了。她卻是用手一把抹去，繼續說道：
“雖然我在沐家沒有呆多久，雖然我跟同門弟子的感情並不多好，可是沐家是在亂世中收留我們的地方啊——儘管是因爲慕瓔姐姐。你知道麼，肉肉，我在看到那麼多屍體的時候，心裡真的好難受好難受。師父還沒能跟他好好說幾句話，而教了我很多東西的師叔，我到現在都沒有再見到他……”
“沐家已經這樣了、已經這樣了……之前被魔族剿滅過一次，上千的人數唯剩一百餘人，現如今，除了新入門的幾個竟全滅了！肉肉！——”
連翹的聲音猛地頓住，她低下頭，雙手在身邊握拳。
“我想報仇……我想……報仇……”
沐家是板上的魚肉麼？爲什麼一定要任人宰割？
沐家最後剩下的幾個孩子，竟然還被人虎視眈眈的盯着，隨時準備奪其性命。
這次的戰役如此之慘，若不是裡應外合，怎會這樣？如果不是師父英明，把他們三個支開，那沐家還會有活口麼？
拳頭越握越緊，入春的陽光分明如此燦爛，爲何連翹卻覺得渾身發冷……
頭深深地埋在胸前，連翹的眼淚從眼角一滴滴墜落，她覺得有一股力量在身體裡四處亂竄……
不要這樣，她不要這樣……她不要師父在地下都不能安息……她不要總是處在被動，不要總是被人保護……
灰白色的道袍已經有了許多皺褶，那是歷經許多磨難的象徵，肉肉看着心裡在想，應該重新訂製兩套了。
瘦小的肩膀還在顫抖，可是肉肉卻能看到，她是多麼的努力地，想要讓自己的肩膀變得寬闊起來，變得可以讓人依靠。
儘管說出的心願很沒底氣，甚至有些怯懦，但是連翹卻還是哭着下定決心，明知自己是自不量力卻還要站出來與惡勢力戰鬥。
明明害怕，害怕自己不行，害怕做不到，害怕未知的狂風暴雨，害怕自己護不住沐家，愧對掌門之位。這麼多的害怕壓在身上，連翹顫抖着，努力着，挺直了脊背，只是自己的頭顱，卻始終沒辦法擡起。
肉肉看着連翹的背影，突然懂了。
這個時候，連翹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保護，而是……
按捺住心裡的不忍，他走上前，站在了連翹身邊。
“要報仇麼？這個責任你是逃不掉的，誰讓你是掌門呢。”
連翹止住了哭泣，她睜開眼，看着前方的地面，微微發愣。
“走吧，連翹，讓我們一起把叛徒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