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慶生出身寒門,又久在基層,對於像楊致這樣的出身有着一種天然的敬畏,現在雖然隨着太平軍勢力擴張,他的位置亦愈來愈重要,信心大漲的他心態較之以前要好上了許多,這種敬畏感正在漸漸淡去,但還是會在某個時間點上不經意的冒一次頭出來。
他打心底裡希望陸豐這位昔日的搭檔能夠再次煥發青春,如果這一次再失敗,對這位老朋友的打擊將會是極其嚴重的,或者他會就此沒有了再來一次的勇氣。
“這麼說來,陸豐勝出的可能性很大?”他試探着問秦風。
“我可沒有這麼說。”秦風搖頭:“如果他輸了,那麼讓出主官位置便是理所應當,說明他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聽了這話,葛慶生不由得望了望那緊閉的房門,又是提心吊膽起來。
“將軍,這一次抽調太平鐵礦的這三千兵馬,是因爲要對越國大規模用兵,但太平鐵礦那裡可就空虛了,那裡可是出不得事的,一想起好幾萬精壯勞力聚集在哪裡,我便背心只冒涼氣,這要是亂起來,太平城可也是要受到衝擊的。”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葛慶生向秦風提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
精壯漢子聚集的地方,自來就是容易出事的地方,況且太平鐵礦的礦工身份還很特殊,都是戰俘,便更增加了出事的可能性。
“以前的確有出事的可能性,但隨着長陽郡被我們拿下,這種可能性正在迅速下降了。”秦風點點頭,認可葛慶生的擔憂,“抽調走陸豐的這三千人後,當然還會有後續的佈置。同時,在太平鐵礦內部也要下一番功夫。”
“將軍的意思是?”
“以前我們拘押這些礦工,是因爲長陽郡還在順天軍的掌控之中,現在,已經不成爲問題了,這個消息,應當在太平鐵礦讓每個礦工都知曉。他們現在應當算不上戰俘了。”
“如果不是戰俘,那以何種理由拘押他們,讓他們在礦上繼續工作?”葛慶生問道。
“他們從長陽郡一路過來,殺傷搶掠,造孽不少,這便是罪過。”秦風淡淡地道:“現在他們是在贖罪。既然你今天提出這個問題,正好巧手也在,把他也叫來,對了,王厚也叫來吧,我們幾個好好計議一番,太平鐵礦的礦工,我們要想辦法讓由強制勞動變成讓他們自願勞動,讓這塊容易滋生問題的是非之地,變成我們太平軍另一個強有力的支點,與太平城形成有效的補充。”
太平城與太平鐵礦,在行政之上,是平行的,太平城對太平鐵礦並沒有管轄權,它是受將軍府直接統管的。現在太平城只是對太平鐵礦進行後勤工作上的支援。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好久了,老大。”太平鐵礦的主官巧手粗聲粗氣的道,與葛慶生一樣,以前只是敢死營的負責後勤輜重的他,現在也隨着地位的日益上升而威權益重,他管轄下的太平鐵礦集挖礦,冶鐵,生產等一系列產業於一身,轄下數萬人,陸豐這支三千人的軍隊,從現在的管轄權來說,便是統口在他的麾下。常年在這些地方打轉,他說話的嗓門不是一般的大,都快要成職業病了。
“有什麼心得?”秦風笑問道。巧手的那隻手,可不像葛慶生那樣保養得好,上面盡是皴口,顯然是經常做一些粗活而造成的。
“以前我們對這些戰俘是以嚴爲主,嚴刑峻法,隨着長陽郡歸於太平軍治下,那他們說起來也是我們的子民了,首先,我覺得要寬嚴相濟,而不能一味從嚴了。第一條,取消軍事管制,改爲民事治理。”巧手道。
在座諸人都是點頭,同意巧手的這一個觀點。
“第二條,減刑,他們當初基上都是被判處三年徒刑,這一次,可藉着我們拿下長陽郡這個機會,大幅度給他們減刑,讓他們更有盼頭,比方說減去一年,那對他們來說,只需要再服刑半年,便可重獲自由,那內裡即便還有想鬧事的刺兒頭,只怕也無計可施了。”巧手接着道。
“這裡頭有一個問題。”王厚敲了敲桌子,“如果只剩下半年,到時候刑期一到,這些人要走怎麼辦?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太平鐵礦就要癱煥了,那影響可就大了,正值我們要對越國用兵之時,到時候武器打造等跟不上,那是要出大問題的。”
“這就是我們這半年要做的事情。”巧手笑道,“太平鐵礦現在的人員比例,大概是七成,二成,一成這麼個比例,七成是長陽郡戰俘,二成是外來流民,還有一成是沙陽郡本地人,七成的戰俘主要從事的是最艱苦的挖礦工作,二成外來流民在經過審查之後,主要集中在冶煉行業,而終端的武器製造,基本上是本地人,當然,這裡頭也有特別有才華或者聽話老實的戰俘進入了另外兩項工作當中。這個比例是因爲太平鐵礦初建之時特殊的情況形成的,到現在,已經有了一些隱患,我們對太平鐵礦的改造,首先便是從這個方面着手。其實陸豐的軍隊選拔計劃,已經開始了這方面的實驗。”
秦風饒有興趣的看着巧手,巧手侃侃而談,有條有理,這與他映象之中的巧手可是有着很大的區別。
“一旦被陸豐選中的人,立即便能脫去犯人這個身份,成爲預備役士兵,再經過訓練合格,便能成爲正式士兵,收入待遇一下子就上來了。有了前後的對比,這些由戰俘轉化而來的士兵,在堅韌性和認真性上,比起本土士兵要強上許多。”巧手接着道:“其實我們都知道,長陽郡是出了名的窮地方,人多地少,收入極低,要不然莫洛也不可能在哪裡一呼百應,如果我們按照陸豐的這個思路,給予他們新的身份,給予他們更高的待遇,他們中很大一部分人,並不見得便會走,我已經開始了這個方面的調查了。相信很快便有報告出臺。”
“還有呢?”秦風笑問道。
“還有一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巧手笑道:“每個人都是有根的,每個礦工也都是有家庭的,如果這些礦工的家人都到了太平鐵礦,而且有着不錯的收入,相信更能穩定他們的情緒,讓他們有在這裡長期工作下去的意願,這個方面,其實我們一直在做。陸豐的那些戰士,我們通過各種渠道聯繫上了他們的家人,現在這些人中的不少已經到了太平鐵礦附近,聚集在一起的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村落。”
“聽起來,你似乎有一整套的計劃?”秦風滿意的點點頭。
“是的,老大,太平鐵礦現在數萬礦工,加再上冶煉廠,工坊等,已經超過了五萬人,如果這些礦工的家屬再到這裡落戶的話,可以預見,太平鐵礦的人口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突破二十萬人口,完全有理由,有條件再造一座城池,與太平城形成犄角互補之勢,現在我們在後勤之上完全便是太平城的一個負擔,我想在數年之內,解決這個問題,能夠讓太平鐵礦形成自我補給。”巧手道。“當然,前期還需要將軍在資金之上給予大力支持,這需要不少的錢。”
秦風啪啪的鼓聲掌來,一邊的王厚也是滿臉佩服之色,葛慶生就有些目瞪口呆了,真是看不出,眼前這位看起來粗手大腳的工匠,居然思路清晰,如果真按他的想法,太平鐵礦提格爲城,用不了多久,便會這片大山之中的又一顆璀璨明珠。
看到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諸人的讚歎,巧手洋洋得意。
“巧手,這真是你想出來的?”猝不及防之下,秦風突然問道,“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風啊?”
巧手先是一愕,接着老臉一紅:“就知道瞞不過老大,其實這些東西,我倒是一直在想,不過形成這麼有條理的的東西,還真不是我琢磨出來的。這是我的一個幕僚給我出的主意,他說隨着長陽郡的歸順,接下來老大必然會對太平鐵礦有一系列的動作,解決太平鐵礦內部蘊藏的風險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所以我便委託他去做這些事情,這些東西,其實他還寫了厚厚一疊的計劃,我只不過是撿最重要的說了幾條而已。”
“哦,這個人是誰?”屋裡幾人都是長出一口氣,原來如此,怪不得巧手這麼胸有成竹,原來有高人在後頭指點。“很是了不起啊!”
“也是一個戰俘,不過這個戰俘是個讀書識字有學問的人。這傢伙在礦工之中威望很高,一呼百應,被我把他抓到了身邊,一來是監視,二來也是讓他替我出出主意,這樣的人萬萬不能讓他和礦工們混在一起,不然遲早出事情。”巧手道:“時間一久,我倒發現他真是一個有本事的傢伙,便託了鷹巢的人將他的家人從長陽郡找到了也弄到了太平鐵礦,這一下子,他可是死心塌地了。”
“回頭把這個人帶來我見見,如果是有真本事的,我這兒可有大把的空位子。”秦風笑道:“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金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