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宮殿二樓,一個灰衣人臉色陰鬱地看着下方校場之上的新老敢死營的交接正在進行。老敢死營士兵一個接着一個的走上前去,親吻着伴隨了他們多年的戰旗,有的更是泣不成聲,當他們依次退出校場中央的時候,新的敢死營士兵則大踏步的走上前,接替了他們的位置,站在最前面的,則是五百少年兵。
秦風高高的舉起手中的烈火戰刀骷髏旗,馬猴向前一步,單膝跪下,雙手高舉過頭頂。秦風將戰旗交付到他的手中。
馬猴霍的站起,轉過身來,面對着校場正中央三千餘士兵,用力的揮舞着戰旗,厲聲喝道:“可敢死?”
“敢死!”
“敢死!”
吶喊之聲響徹整個皇宮。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走到了灰衣人跟前,含笑看着他,輕聲問道:“如何?”
“震恐!”灰衣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回答道。
“較之你們的雷霆軍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一支有了魂兒的戰營!”老人感慨地道:“其實當初我在落英山脈初見他們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現在這麼強大,因爲那個時候,他們還缺了這個魂兒。現在的敢死營,纔是真正的無敵之師。”
“一支沒有魂兒的敢死營,便讓我們大秦邊軍死傷慘得,大秦邊境,敢死營之名可止小兒夜啼。郭老兒,你是在恐嚇我嗎?”灰衣人轉頭,盯着郭九齡,灰撲撲的眸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生人氣。
郭九齡哈哈一笑:“我恐嚇你幹嘛?更何況,你是能嚇倒的嗎?那時候的敢死營,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活下去。而現在的敢死營,有國有家!此魂非彼魂也,與現在的魂兒比起來,以前的還真不叫魂兒。”
灰衣人沉默半晌,居然點了點頭:“有理!如果你們大明軍隊都像這支敢死營一樣,有了這樣的魂兒,的確會是一支可怕的隊伍。”
他突然笑了起來:“可惜,你們也只有而且僅有這樣一支。”
郭九齡含笑不語。
灰衣人也不再說話,兩人默契的一齊轉身,看着下方的校場。此刻,一張張桌子擺出來,美酒佳餚流水價般的端了上來,秦風要在皇宮之中招待這些老兄弟。這樣的宴席,新敢死營士兵自然是沒有份兒的,除了那些少年兵充當着酒童,專門負責給老兵們倒酒外,其它的,已經退出了校場。
片刻之後,閔若兮牽着小文小武居然也出現在校場之上,兩個小傢伙捧着酒壺,顯得很是吃力,卻仍然一桌一桌的慢慢的敬過去,每到一處,老兵們無不感激涕零的跪下,將酒碗奉過頭頂,等到倒滿了酒,再重重的叩一個頭,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灰衣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要說到邀買人心,秦風真是能人所不能也。”
“你錯了,陛下這不是邀買人心,而是真讓這小皇子和小公主將下面這些人當成了叔叔伯伯。”郭九齡搖頭道:“陛下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會認爲就憑這些便能讓人拼死效力。”
“那憑什麼?”灰衣人問道。
郭九齡沉默半晌,才道:“你到過太平城,也到過沙陽郡,想來長陽郡你也肯定去過了,如何?”
“太平城世外桃源,沙陽郡蒸蒸日上,長陽郡欣欣向榮。”灰衣人想了片刻,道。
郭九齡點點頭:“這就是了!”
灰衣人若有所悟。
外頭傳來了腳步之聲,大殿門推開,秦風出現在兩人的眼前,鄧方愕然地看着秦風一手提着兩隻烤雞,一手提着一大壺酒。
單手一拋,兩隻雞分別飛向灰衣人和郭九齡,自己卻去尋了兩個杯子,給兩人倒滿,遞到各自手中。
郭九齡似乎很習慣秦風的這種作派,鄧方卻有些發楞,眼前這位,可是大明帝國的皇帝,雖然還沒有登基,但也沒什麼區別了,可看起來,跟他平常所見的那些武夫似乎並沒有什麼兩樣。
當然,他知道,秦風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武夫。
“今天這個場合,不好邀約鄧大人出席,實在抱歉。”秦風隨手甲冑之上擦着手上的油膩,使得甲冑變得更加明晃晃的耀眼。
“對於敢死營的每一個人來說,今天就是一個大日子,外人的確不宜出現。”鄧方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提着燒雞,本想施禮,但現在這個樣子,怎麼着也覺得有些來倫不類,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鄧大人隨意一些,我這兒沒有什麼講究。”秦風笑着指了指他手裡的燒雞,又指了指正在狼吞虎嚥的郭九齡,“正是吃飯的時候呢。”
“鄧方多謝陛下賞賜。”灰衣人道。
秦風笑着搖搖頭,神色看起來卻是有些失望。不過這點小小的情緒,卻是在眼中一閃而逝,鄧方此時心神有些亂,竟是沒有注意到。
“鄧大人送來的禮物對我們來說,十分重要,秦風在這裡代表我們所有的敢死營士兵向你表示感謝。”秦風道。“這些東西,雖然值不了多少銀子,但在我們的心中,卻比萬兩黃金更貴重。”
“這些盔甲埋在落英山脈之中,大秦邊軍偶然發現,我們都覺得應當還給陛下。”鄧方微笑道。
鄧方這一趟送來的,是六百餘名敢死營士兵借道秦國潛往越國的時候,埋藏在落英山脈之中的,不想卻讓大秦邊軍發現,然後又被鄧方送了回來。
“鄧樸將軍一向還好吧?”秦風笑着問起這位老朋友,也是老對手。對於鄧樸,雖然就只打了那麼幾次交道,但秦風卻極是欣賞此人,比前眼前的這位,要順眼得多。
“不太好!”鄧方搖頭,他終是沒有吃手裡的燒雞,而是將其放在了一邊的案几之上。
“哦?爲什麼?他的傷應當早好了吧?”秦風有些詫異。
“陛下,二弟在一月之前,已經踏足宗師之位,對於舒大師的援手之恩,他感激不盡,便是我們鄧氏,對於秦將軍,舒大師,也是懷有深深的謝意。鄧樸踏足宗師,可保我鄧氏數十年榮華不敗。”鄧方道。
“既然如此,又爲何說他不好?”秦風奇怪地問道:“鄧將軍晉位宗師,這是可喜可賀之事啊。”
鄧方嘆了一口氣,“二弟晉位宗師的消息傳回雍都之後,皇帝陛下便決定召二弟回朝,擔任兵部尚書。”
“原來是這樣啊!”秦風笑道:“原來鄧樸將軍要離開大秦邊軍回朝供職了,不知接替鄧將軍的是誰?”
“卞文忠!”鄧方說出了一個有些出乎秦風意料之外的名字。
“原來是卞無雙的兒子,這一次你們的皇帝陛下手筆很大啊,居然讓卞氏一下子握住了十萬邊軍!”秦風笑道。
“當上了這個大帥,也不見得便能掌控這支軍隊。”鄧方冷笑。
“那也不見得,以卞無雙的手段,只怕這支軍隊用不了幾年,便不再姓鄧了。”秦風道:“不過如此一來,倒是要便宜安如海了,如果我所料不錯,只怕你們不久之後,又要退回到落英山脈之中了。卞文忠固然不錯,可卻不是安如海的對手,更何況,你們鄧氏肯定是要下下絆子的,對不對?”
“可笑的平衡之策!”鄧方恨恨地道:“二弟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這些地盤,只怕轉眼之間,就又要丟掉了,陛下,我們鄧氏不會給他下絆子,您小瞧我們了,可即便如此,卞文忠也是守不住現在這些地盤的。我們的陛下啊,在他看來,國內的勢力平衡,比起那些膏腴之地,還要重要一些。”
秦風大笑起來:“鄧大人,鄧樸剛剛立下大功沒幾年,而你們的父親又替大秦拿下了開平郡,鄧氏風頭,一時無倆,你們的皇帝陛下,自然是要睡不着的,倒也怨不得他,恐怕他早就盤算着要劃拉劃拉了,鄧樸晉位宗師,只不過是個引子而已。不過鄧樸將軍去當兵部尚書那也不錯啊,至少你們邊軍以後不用像以前那麼窮了?”
“一個肯定被架空的兵部尚書!一尊供在朝裡的菩薩。”鄧方嘆息道。“陛下如此做法,讓人寒心。”
“李大帥呢?他沒有說什麼?現在李大帥正在我這裡做客,要不要去找他訴訴苦,說不定李大帥發句話,這事還能扳回來。”
鄧方搖頭:“李大帥不會說話的,這平衡之策,本來就是李大帥這些年一手促成的。鄧氏掌邊軍,卞氏掌朝政,皇室居中。如此做法,倒也的確讓我大秦穩如磐石,卻也讓我大秦根本沒有對外進取的能力,守成守成,能守到何時?”
秦風呵呵一笑,卻並不言語。秦國這些年一直無力發起大規模的對外戰爭,固然與國力有關係,但也與這個國策不無關係。卞鄧兩氏,鬥得厲害,你扯我後腿,我下你絆子,皇室的確是穩固如山了,但兩大家的內耗,卻也讓他們的國力始終不能有大幅度的上升,正如鄧樸所言,卞文忠接替鄧樸,安如海肯定睡着了都要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