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來率領的撫遠右軍主力抵達戰場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陳可軍狼狽逃竄的一幕。而對面的礦工營重裝步兵已經開始收攏陣形,重新彙集成了一個個的方陣,牢牢地卡在他們的前方。
“集合全軍的腳踏弩,我就不信了,你們這些鐵罐子還能擋得住腳踏弩?射不穿你,也震死你!”江來咬牙切齒地道。
腳踏弩個頭大,笨重,他們隨軍帶的也並不是很多。但面對着眼前這樣一些窮兇極惡的重裝步兵攔路虎,腳踏弩似乎成了最佳的選擇。如果有個幾百具,一個齊吼,不定就能轟出一條路來。
對面的礦工營這一次沒有呆在原地等候撫遠軍進攻,而是慢慢的,如同一座黑色巨山一般,向前壓來。
側翼,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江來轉頭看去,臉色不由微變,那是他剛剛撒出去不久的斥候,看他們驚慌失措的模樣,只怕大事不妙。
一騎飛奔而來,到了江來的面前。
“將軍,明軍主力,明軍主力來了!”斥候臉色發白,喘着氣道。
江來一鞭子抽了過去:“什麼主力?來得是誰,有多少人馬?你是吃屎長大的麼?”
捱了一鞭子,驚慌換措的斥候似乎變得清醒了過來,但身體卻仍在不停的顫抖:“小人,小人看到了明國皇帝的王旗,還有騎兵,漫山遍野的騎兵。”
“你說什麼?明國皇帝的王旗?”江來臉色唰地一下也白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碰到明國皇帝?皇帝御駕親征,那得是多少人馬跟隨?可是,蠻軍現在難道不是在向越京城進軍麼?明帝國的皇帝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跟前?
“你沒有看錯?當真是皇帝的王旗?”不自覺的,他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將軍,千真萬確,王旗!”斥候的聲音抖得更厲害。
其實已經不需要斥候來證明了,因爲隆隆的蹄聲已經傳到了江來的耳中,地面似乎在顫抖,他擡起頭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便是一面鑲着黃邊的大明日月旗,而相伴在日月旗旁邊的,是大名鼎鼎的烈火戰刀旗。另一側,面相猙獰的烈火戰刀骷髏旗,那兩個金色的眼眶似乎正在向着他獰笑。
這一刻,江來不知道是覺得榮幸還是悲哀,他居然撞上了大明帝國的開國皇帝以及他麾下最強大的兩個戰營。礦工營就不必說了,那個骷髏旗,但凡是知道了秦風過往的人都很清楚,骷髏旗是秦風起家的敢死營的戰旗,秦風就是憑着從楚國逃亡而來的六百餘敢死營老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撤退,撤退!”他撥馬往回便走。“陳可軍,率騎兵迎上去,阻截!”
撫遠軍隊,不戰而走。
其實從側翼殺過來的由秦風親自帶隊的敢死營不過三千餘人,但這三千餘人全部是騎兵,數千騎兵散開來,打毛一看,的確是漫山遍野,無邊無際,江來懾於秦風的威名,當看到大明王旗與烈火戰刀骷髏旗之後,那裡還有戰意?除了逃,就再也沒有第二個想法。
逃回去與主力匯合之後,再想辦法吧!明國的應對,顯然與郡守大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對方根本沒有拿主力去應對蠻人,而是瞄準了他們。敢死營出現了,礦工營出現了,那其它的軍隊,還會不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江來不知道。
大明軍隊缺戰馬,原本一些爲數不多的戰馬,除開配給各營一些必須的需求之後,其餘的盡數給了於超的斥候營,秦風與秦國的交易,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鋼鐵糧食換戰馬。不過李摯也不是善茬兒,馬的確是秦國所獨有的荒原馬,但送到明國來的全都是生馬,要將這些馬訓練成成熟的戰馬,所需的時間可不短,一時之間,這些陸結抵達明國的戰馬,還只能在訓馬場中進行專門的訓練,根本派不上用場。
好在鄧方與秦風的交易,解決了秦風的燃眉之急,鄧方通過秦國邊軍,給秦風送來了二千匹上好的戰馬,這纔有了今日千軍萬馬上戰場的壯闊景象。
二千匹秦國荒原馬,再加上從其它地方蒐羅起來的一些戰馬,秦風勉強湊齊了整個敢死營的所需。
聽到江來的命令,陳可軍臉色臘黃臘黃的,但這是軍令,可沒有什麼條年好講,去,也是死,不去,難道就不死了?死得更快。一咬牙,老將陳可軍帶着剩下來的千餘騎,摧馬迎上了奔騰而來的大明鐵流。
洛河以北,江浩坤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綁而來的馬延和那一百多赤身裸體的士兵,怔腫不言。這一百多士兵,除了校尉馬延和幾十個士兵身上勉強還套了一件衣服之外,其它的,居然是用些草葉胡亂地掛在腰間扯醜,更別說身上的盔甲武器了。
這些士兵的是生是死,根本就不在江浩坤的心上,而一支明軍突然插入到了他與江來的中間,卻讓他心急如焚。對方掉浮橋,船隻,依河列陣,就是要將他阻截在洛河以北,他們的目標不言而喻,那就是已經過了河,正在一路向着新化進軍的江來一萬右軍。
他已經摺損不起了,慈濟一戰,左軍傷亡三分之一,已是傷了元氣,如果右軍全軍折翼在新化,那什麼拿下正陽,插入長陽,橫掃沙陽,趁着秦風主力被蠻軍拖住的機會,一舉抄了他老巢的戰前機會,將全都成爲鏡中月,水中花。
“將這些混帳東西全都趕到後勤營中去推車運糧!”想了想,終於還是忍下了將這些傢伙斬首示衆的念頭。
“多放郡守大人!”自忖必死的馬延和那些士兵感激涕零,連叩幾個頭後,爬起來趕緊便走,要是再多呆上一會兒,郡守大人又反悔了,那腦袋必然不保,現在他們的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了一些,別說是其它人看着覺得慘不忍睹,便是他們自己,一個個也覺得臉丟大發了。
“全軍加速進前,命令後勤輜重,我軍抵達洛河之畔時,我要立即渡河,他們必須準備好足夠的渡河用具,若有延誤,殺!”江浩坤厲聲道。
主帥一張嘴,下頭可就苦不堪言了,軍隊加速前進,後勤輜重營則是一邊前進,一邊不斷地派出人去尋找可以渡河的東西,一株株大樹被伐倒,裝上了馬車,像馬延們這些被髮配來的,更是兩人一根擡着一根根木料,隨着部隊前進,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撿了一條命,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哪裡還敢有一絲怨言?幹得比誰都勤快。
二萬中軍主力急速前進,便是斷後的左軍元僕,在得到消息之後也不敢有絲毫怠慢,不但加快了前進速度,而且全軍也在一路蒐羅着木材,竹子等到時候能用以渡江的材料。
元僕也很清楚,如果江來的右軍沒了,他們這一趟出撫遠的舉動,便將遭到徹底的失敗,而舉旗造反的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退路可言,如果被逼回了撫遠郡,他們的下場,那就極其不妙了。
想要前景寬闊,就必須打過洛河,拿下正陽,即便最後沒有完成最先的戰略預想,但只要擁有了正陽郡,在戰略之上也有了更大的迴旋餘地。
洛河之畔,劉興文策馬立於江邊,無數的士兵正在修建防守營壘,一個個的沙包將原本的河堤壘得高起了大約丈餘,沙包牆上,鋒利的長矛被壓實在裡頭,如果想從上面攀爬,那就得先過他們這一關。
數名斥候從新化方向奔來,向劉興文低聲稟報了幾句,劉興文臉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看着一邊正在督促士兵修建堤牆的兒子大喊了一聲。
“劉岱!”
劉岱小跑着到了劉興文的跟前:“爹!”
“撫遠江來,在距新化縣十里左右的地方,先是被礦工營擊敗,接着又被皇帝陛下狂殺一番,現在正向着我們方向逃來,皇帝陛下正率領敢死營窮追不捨,你馬上帶領二千厚土營精銳前去與陛下會合,包圍江來所部,全殲江來所部。”
“爹,您去吧,我在這裡守河岸!”劉岱道,與痛打落水狗相比,這裡接下來的戰鬥,肯定會更殘酷。
“糊塗!”劉興文看了一眼兒子,壓低了聲音斥責道:“與皇帝陛下並肩作戰的機會,你以爲隨時都有機會碰到麼?大明帝國會越來越強大,以後陛下親征的機會會越來越少,抓住每一個機會,兒子。讓皇帝看到你,記住你,對你的未來會有很大的幫助的,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簡在帝心的。帶上我的五百親衛營去。”
“爹,我明白了!”年輕的劉岱看了一眼略顯老態的父親,眼角有些溼潤。劉家現在不是往昔了,作爲劉家長孫的他,自然心中也是明白的,甚至父親所帶的軍隊能再次擠身野戰營,是爺爺拼着一大把年紀親自上陣,與皇帝陛下多次並肩作戰才換來的,父親這是在爲劉氏未來作打算了。“我會讓陛下看到一個勇猛無雙的劉岱。”
“好,好!”看到兒子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劉興文欣慰的笑了起來,看了一眼對岸,他傲然道:“有爹在這裡坐鎮,江浩坤除非脫光了衣服游過來。”